第 5章 群贤书院
吴桐站在书院门口,看着木板上的信息。这木板的作用就像前世学校的板报一样,有学生丢失的物品寻求帮助的,还有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相约游玩的。
这时他的眼光看向角落里的一则对联,只有上联,却没有下联,看来是一个考题。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他没有多想,拿起旁边的炭笔,挥手写下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对这副对联太熟悉了。
推开学院半遮的大门,学院内部空间不是很大,但胜在整洁,在院子中央还有几棵果树,有人在树下看书与歇息。
“王管家,这书院的人怎么如此之少?”吴桐看着书院只有寥寥几人问道。
“公子,秋闱刚过,学生可能都在放松休息等待放榜吧。”
科举,是大平用来选拔人才的制度。每三年一次,分春闱与秋闱,这也是大平众多学子跃龙门的机会。
吴桐走到树下,对着树下正在聚精会神观看书籍的人抱拳行礼,“这位兄台,不知学院于归于祭酒此刻身在何方?”
看书的那位显然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书塞到怀中,虽然他动作很快,但吴桐仍然瞟到他看的是一本爱情小说,而此时书中的二人正在厮杀着。
“兄台见谅,在下看书是过于集中了些。”学子也连忙回礼,“于先生此时大概正在学院后面的房中歇息,他有午睡的习惯。
“谢过。”
就在吴桐说完转身离开的时候,学子突然又叫住他道:“兄台莫急,可在此处歇息片刻,于先生午睡时不喜他人打扰。”
“多谢提醒,不知于先生平常休息到何时?”
“平常授课,约莫也就一柱香时间,就要派班中成绩最差的同窗去叫醒他,哦,这是于先生自己的安排,他说每天醒来看到成绩最差的,心中充满了干劲。而现在秋闱刚过,学院此时没课,在下就不晓得了。”
吴桐听到于祭酒这样的习惯,也是觉得好笑,这倒是把压力化作动力了,也是一位妙人。
不过他还是起身前往后院。他的时间并不充裕,晚上还要前往太子府赴宴,所以今天只好委屈一下于祭酒了。
吴桐走后,学子看向怀中的书籍,小心抚平好。他今日趁着学院人不多,所以特地来此寻求一下刺激,没想到差点被人发现了。
“晏清,你怎么还在这里歇息呢,快去门口,听说有人对上了于夫子的上联。”学子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发现正是自己的同乡。晏清是他的字,他从南方远赴千里来京城求学,来参加这次秋闱,只希望榜上有名吧。
“哎,来了!”他来到门口,发现门口木板处已经站满了人。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对的真好啊,对吧,晏清。”那位同乡向他说道。
“对啊,平仄相合,对仗工整,确实是难得的佳句,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位所写。”晏清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位面带笑容,向自己行礼的人,会是他吗?他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不过那位公子长的是真好看啊。
后院,吴桐多方打听下终于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了于祭酒的住所,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热闹,这里就显得很是清幽。几间瓦屋,一处菜地,几只鸡鸭,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可站在这里令人心平气和,倒也是难得的好住所。
吴桐站在门口,轻轻的敲打屋门:“请问这里是于祭酒的住所吗?”一连敲了几遍,屋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此喧哗!”一声暴躁的声音炸开,房门砰的一下被打开。
“学生吴桐拜见于祭酒。”吴桐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连忙行礼。
“是你在敲门?”门口,一位穿着洗的已经有些发白的青衫老人看向他。
“是。”
“你是这个学院的学生?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不是。”
“那你可知于先生有午睡的习惯?”
“额,知道。”
“知道你还来敲门,不知道尊师重道的小子。”于祭酒听到这话,指着吴桐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
“学生确实过于急躁了,不过此次前来是来解惑的。”
“哦,何事说来听听。”
“学生平时喜爱研究古史,不过发现除了景代两朝外,并无其他史实传录,所以心中不解,特来向先生求教。”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令人感到惋惜和痛心,它一直是我心头难以释怀的一块心病。相传,景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在某个夜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接收到了来自上天的旨意,要求他将之前所有朝代所撰写的史书统统焚烧殆尽。于是,这位皇帝竟然真地下令从民间各地搜罗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献,并将它们集中销毁。就这样,无数宝贵的史实资料从此销声匿迹,而代朝本身也在短短几年后被其他政权所取代。”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啊!也难怪最后一任皇帝的谥号被定为‘代厉帝’。”吴桐听闻这个消息,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只是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因为一个人荒谬的梦境,彻底改变了整个历史的发展轨迹。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吴桐情不自禁的说出这句诗词,这真是自己当前处境的具体描写啊。
于祭酒听到吴桐这句诗词也是连连赞叹:“哦,这句诗词当真不错,是自己所作?”
“于先生没听过这首词?”
“不曾听过。”
不过他又接着说到:“词义通达,立意深远,不失为上乘之作。”
“是啊,这篇词的作者是一位真正的大家,只不过一生都未被重用。”
“可惜如此人才,埋没在人潮之中。若有可能,定要结识一番”
“那只怕没有这种可能了。不过于先生能感受到这其中的韵味,莫非有相同的感受?”
“哈哈哈,年轻人别在试探我了,我早已致仕多年。”
“学生愚钝,请先生点明。”
“那我问你,这学院规模虽不大,但也先生众多,其中学问深厚者不在少数,你为何找到我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呢?”
“学生慕名而来。”
“追名逐利?”
“非也,实为解惑。”
然后于祭酒随手拿起地上的竹竿,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又在大圆里面画了一个小圆。指着大圆道:“这是天下百姓。”又指着小圆道:“这是朝廷上的衮衮诸公。”
然后问道:“是这百姓大,还是诸公大呢?”
“自然是百姓大。”
“对也不对。”
吴桐不解的看着这位老人,虽然他穿着老旧的衣衫,甚至身形有些佝偻,可此时他的气势却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强盛。
“不理解?不理解就对了,老朽悟了半辈子的道理,若是你这后生立马就懂了,那我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额,吴桐没想到原来读书人的自嘲竟如此犀利,不过想了一下,仍然说到:“学生仍认为是百姓大。”
王管家站在远处看着二人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一会叹息,一会大笑。他算了算时间,觉得还是要提醒下。
吴桐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当中,王管家走过来提醒他道:“公子,时间不早了。”他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太过尽兴,竟忘了时间,连忙起身,对着于祭酒行礼。
“学生今日所行收获颇丰,先生所言太过深奥,改日我再来拜访先生求教。”
“无妨,我也很久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学生了。”
竹林外,吴桐行到此处时,发现聚集了许多学生,大家你推我搡,看起来颇为热闹。
“上次先生午睡就是我去叫的,怎么说这次也轮不到我了。”一个看起来高大威猛的汉子脸色发白的说着。
而他旁边一位瘦弱的人反驳道:“博文兄此言差矣,上次是因为你是行测最后一名,按照先生的规矩,自然是你去,那这次嘛,是我们之前的赌注,你可说了,若是有人对出先生下联,你可要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旁边的众人连忙起哄:“对啊,博文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要否认,当时我们可都在场。”
“那不如换个要求,下次板子,我替各位受着如何?”
学生们听到这话都“咦”一声,拉不下来的高大汉子只好硬着脸前往。
“对,精神点,好样的,别丢份”
那名叫博文的学生看到吴桐从竹林出来惊喜万分,连忙走上前去问:“这位兄台刚从于先生住所出来?”
“对,阁下有事?”
“于先生还在午睡?”
“早已醒来,估计此刻正在究学。”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了拍胸脯,又返回到了竹林口,而吴桐则从一旁的小路下山而去。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先生此刻正在究学,我们作为学生这时冒昧打扰,乃是大不敬,所以我建议等下再来。”
学生们还在竹林处哄闹,可那位博文兄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去了。
“为何在此处喧嚷,秋闱刚过,就如此懈怠,日后怎成大器。”
众人听到于祭酒的声音,连忙噤声,作揖行礼,不过这时博文发现有人偷偷拉扯自己的衣裳,他只好踏出一步。
“先生,学生刚在门口发现门板上的下联已经有人对上,所以特地前来通知先生。”
“哦,说来听听。”
“此人的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于祭酒听到这副下联,嘴中微微念到:“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事事关心,好一个事事关心,这是何人作答?”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回答。这时许晏清上前说道:“学生心中有一猜想,正午休息间,有一人向我打听先生的住处,也正是他来到学院之后,这木板上的下联便写了出来,所以学生猜测正是此人对的的下联。”
于祭酒想到那个行为矜持但不拘谨,口气势大但不放荡的少年,会是他吗?
而此刻的吴桐正躺在马车的车厢里,他的脑海中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