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朱指挥使
此时的天津卫指挥使驻地，指挥使朱胜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一个半跪在堂下的士兵。
“起来说话吧，那大沽现在究竟如何？”
士兵赶紧将头低过举起的双拳一拜，然后才起身道：“禀告指挥使大人，城内虽然未遭焚毁，但满城皆是尸体，几乎看不到一个活人。”
朱胜身体一愣，这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心道那守城的一千士兵定然危也，出于侥幸，他轻声的问了句对方:“驻守营兵情况如何？”
那士兵把头一低：“禀报指挥使，千户殉职，无人生还。”
朱胜摇了摇头，右手微微一抬，本想悲悯几句，突然想起大沽城内还有两三千尸体要处理，顿时把手改往自己帽子上一拍。
“苦也！”
朱胜知道自己的麻烦，不止是一个城的百姓遭屠戮那么简单，当初他看着牛金星一个大船队浩浩荡荡而来，并未在自己亲自负责的直沽进行阻截。本来那牛金星如果出海便罢了，却突然将大沽一城皆屠，这下事情恐怕掩饰不住了。
正在他唉声叹气自己如何自保的时候，一个卫兵突然来报。
“禀指挥使大人，有大沽赵百户来报，说是俘虏了贼酋牛金新！”
“什么？”朱胜突然感觉脑子有点不好使，大沽都没了，怎么牛金星又被抓了，随即坐直身体，口中急道：“赶快让他们进来！”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简直是老天爷保佑，不仅能保住位置，说不定还能在皇上面前记功一笔。至于那个什么赵百户，一个百户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赵辰带着一行十人，走进卫所大堂的一刻，就看见堂上一个急切的脑袋不停朝着他们打量，见对方脸上丝毫不带猜忌，才微微稳了稳心，进来前诸奇说他的身份根本不会受到质疑，如今看来，果然诸奇所料不差。心中暗道这诸奇人不大，脑袋却不是一般好用。
“卑职大沽守军百户赵辰，见过大人！”
赵辰单膝跪地，脑袋埋的很低，没办法，万一对方真认识一个姓赵的百户，那就完了。
朱胜看了眼旁边一个五花大绑的贼人，样子似乎有些眼熟，心想等下让人拿画像来一对比，就知是不是牛金星。随即心中一喜。
“赵百户立即起来，此次抓获贼酋，真是大功一件，其中缘由速速为我讲来！”
赵辰独自站起，双手仍然不敢放下，抬头看了眼指挥使朱胜，见此人身形微胖，面色虚浮，一看就是酒色缠身，想着既然这样，应该能试一试。
“禀大人，当初这牛贼上万人在直沽被大人痛击，惊恐之下上千人逃遁至大沽，大沽千总率军力战，不料身死殉职，属下力战不停，才将这牛贼活捉，请大人明鉴！”
明鉴二字说道甚是清脆，最后赵辰还递给朱指挥使一个略有深意的笑容。
如今大明，没九个心思，都别想当官，朱指挥使哪里能不知道，赵辰是在把功劳推到自己身上。
有了牛金星在手，朱胜前面所有的烦恼去了大半，唯独那大沽空城让他难办。几千死人不说别的，光清理尸体，然后草草安葬就得花多少银子？关键是大沽遭屠戮这事情又不能上报，军屯本来也是自负盈亏，难不成要自己掏腰包？
思考了片刻的朱胜突然把眼睛一眯，一丝查探的神色落在赵辰身上，站着的赵辰感觉到对方的审视眼光，立即紧张起来，以为对方不会接受自己推给他功劳。
幸好这个眼神只持续了数息时间，朱胜就把眼睛一闭，同时做了个悲悯天人的表情，随即一声叹息。
“王千总为国殉职，乃我辈楷模啊！当初我竭尽全力阻拦牛贼，却不料他人数太多，让他冲出去下游千人，可恨啊！”
赵辰顿时松了口大气，心想这家伙原来上道，看着朱胜的表情难辨真伪，暗道这人不是一般会装。
“大人不必自责，这牛金星实在狡猾凶狠，王千总为了不放流寇逃脱，一再告诫我们死战不退，最后营内大多数士兵都力战而死，只剩下我身后这些兄弟了。”
实在哭不出来，赵辰干脆想着那些倒毙在城中的老人小孩，顿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壮哉！”
却听那朱指挥使大声悲呼，随即开始安慰赵辰道：“王千户英勇殉国，赵百户也不要再洒英雄泪，如今之事……”
听到朱胜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卡住，赵辰知道该抛出诱饵了。
“禀告指挥使大人，如今大沽城内死伤惨重，小人本欲凭一己之力安定大沽，无奈官职低危，实难服众……”
赵辰也把话卡在这里，两人都把话说了一半，然后互相对视。
其实大沽的现状大家都清楚，岂止烫手山芋，简直就是一个刚出膛的炮弹，沾谁谁知道。
赵辰感觉气氛差不多了，立即隐去刚才的的悲伤，突然微笑的看着朱胜。
看见对方突变的表情，朱胜惊讶的看了赵辰一眼，他哪里不知道对方在和他要官，毕竟交了一个牛金星给他，不可能半点好处不要，而今又要主动担起大沽的善后，这一下就把自己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但对方仅一百户，何来能力处理大沽的烂摊子？
“咳！”朱胜眼睛左右一转，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赵辰。
赵辰看出了对方的顾忌，随即把头一抬，底气十足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乃北塘大族之后，族中已经答应派人协助大沽！”
难怪！此时朱胜才把头一点，心中计较了几番，随即胳膊一挥。
“赵百户辛苦，先带部下去休息片刻，待我验明牛贼正身，随即通知于你！”
这朱胜说话倒是滴水不漏，牛金星的身份是肯定要验证的，此刻他话中既没有答应赵辰的请求，但也没否定！
走出大堂的赵辰哪里还有心思休息，这里可是一个大军营，自己这八九条人，还不够人家一个冲锋，不安之下，才将眼光投向诸奇。
“诸奇，这事我怎么觉得有点玄，万一等下牛金星露了话，我们怎么办？”
诸奇却淡定的一笑：“没事，那牛金星现在说什么朱胜也不会相信，你就等着当你的千总就好。”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传令兵拿着文书出来，赵辰赶紧朝着对方一笑。
就听对方说道：“赵千总，指挥使大人让我告诉你，千万要把大沽百姓安顿好，三个月之后，他会来大沽察看！”
赵星接过文书，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