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画
1644年春，天空阴郁的吓人，一双白底毡靴踏破了乾清宫的寂静，几个黑领太监的头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崇祯的鞋面。
手中是一份加急军情，反贼李自成已经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崇祯的手不断在发抖，手中纸张如同他统治了十七载的山河一般，寸寸破碎。
突闻一声叹息！
“哎！十七年了，既然无法挽回，就让我放自己一天假吧。”
一顶黄轿刚刚走出宫门，前面的轿夫就将轿身落地，一个素色麻衣的男子踏出轿帘，等他弓着的身子直起，突然面色一愣，偌大的长街，居然空无一人！
男子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一个年老的太监跪在地上，整个头埋在青色衣服里。
“爷，奴婢就在这里跪着等您！”
男子没有回头，只把右手袖子一甩，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怜悯道：“站起来等，别把你跪死了！”
东市，这里常常是京中贵人出入的地方，这几天有些怪，绝大部分的铺子都关了门，只有两个像叫花子一样的二十岁左右青年，还蹲在一个关闭的铺子外面屋檐石上。
赵辰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累，干脆屁股坐在地面上，随即惬意的伸了伸腿。
“阿八，今天街上人影子都没有，看来我们要饿肚子了！”
“阿巴，阿巴！”
那岁数相仿的男子下颌不断开合，一脸笑意的看着赵辰，手中捣鼓的石盅却一刻不停。
等他把石盅里的野花瓣捣碎，随即将石盅往赵辰面前一递。
“行了，行了。”
赵辰脸上一笑，虽然今天可能依然卖不出去画，但随着春天要来，他用作画画颜料的花瓣倒是鲜艳了许多。
“阿八，你这小菊花哪弄的，颜色不错！”
“阿巴，阿巴。”
阿八一边比划了个翻墙的动作，一边瞄了眼赵辰身边的那幅画，那画上是一个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从他惊讶的眼神能看出，这世界上绝不可能有如此高的瀑布。
“呵呵，你可小心些，那些大户家里都养着恶犬！”
阿八顿时做了个强壮的姿势，看着那坚实的二头肌，赵辰摇头一笑，心想这阿八饱饭没吃过几顿，也不知道那肌肉是咋长的，却是很多大户家的狗倒了大霉。
正胡思乱想着，赵辰突然把头一抬，一个男子出现在他视线之中。赵辰顿时眉头一扬，小声的说道：“阿八你看，终于看到一个逛街的人了。”
“阿巴，阿巴！”阿八的声音突然大起来，立即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
脚步声渐近，赵辰开始打量起来人，长眉，宽额，眼神有些略为呆滞，虽是一副老实人的面相，但是那眼角过眉的地方，却有一丝凝结的英气，当然，来人如何长相，这完全与自己无关。
“你这是卖画？”
男子的声音有些生涩，却平添一丝让人说不明道不清的压抑气息。
赵辰眉头只是一皱，又泛出笑容：“卖画，您看看，天使瀑布，绝对好的风景！”
听到“天使”二字，来人眉毛一凝，眼光朝着那画面看去，只见这画风格迥异，色彩与线条之间，勾勒着一个非常写实的世界。
“这是哪？为何这世上有如此之高的瀑布！”
画师作画，一般都有实景为相，凭空杜撰的少之又少。
“额……？”
赵辰顿时语滞，卖了小半年画，许多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但这幅画中之地，实在让他不知怎么描述，只得敷衍了一句。
“嘿嘿，天使瀑布嘛，当然在天上！”
站着的男子眼光凝结在画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臆造的画像，于是他心中生出好奇：“请问你这画，是何意义？”
这把赵辰问的愣住，画画而已，混口饭吃，哪来什么意义，但他不敢这么说，眼中随即透出一丝狡黠道：“先生觉得这幅画的山高吗？”
“很高！”男子再次看着画，微微把头一点。
“那就对了，任你九天之上，最后也要归于平地，这就是它的意义了”
其实赵辰就是瞎忽悠，能不能吃上晚上那顿饼，还的靠面前这个大兄呢。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却着实切中了对方的心事。
见面前人突然踉跄了一下，赵辰眉头一皱，眼光朝着对方袖口看去，心想不会是一个饿鬼吧，怎么像要倒地的样子？
此时气氛有些冷，赵辰在思考对方是不是穷鬼，那男子在思考九天落下的滋味。
“阿巴，阿巴！”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考，赵辰听到自己肚子咕咕了两声，赶紧打起精神：“先生，要不买回去看，半两银子，就可以挂家里！”
站立的男子思绪被阿八打断，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愠怒，不过发现对方是个哑巴，却也无法生气，只把眼神一变，盯着赵辰说道：“我问你个问题，回答好了，我就买！”
赵辰看着对方眼睛突然变的锐利，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慌，但是对方既然说了要买画，那也不妨回答他一个问题。
“你说，只要能答，我肯定答你。”
男人将视线从赵辰脸上移开，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街市。
“大家都关着门，你为何还在这里出摊，不怕那李贼进了城？”
赵辰一愣，心想你这是什么问题？随即脱口而出：“那闯王找的是崇祯爷，不妨碍我一老百姓，紫禁城上坐的是谁，还不是一天吃两顿，一顿也行！”
谁知那人听了回答，眼睛突然暴睁，但很快又将怒意压抑下去，叹了口气说道：“对，对，你又不是官员，不该你操心！”
奇了怪了，赵辰把头一抬，心中再次郁闷，看你不像个有钱的，却考虑的不少，顿时杠精气质爆发，脱口而出道：“ 官员，他们恐怕巴不得呢，换个皇帝，他们以前的旧账作废，还可以接着捞！”
说完扫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面，才装作高深的道：“信不信，等李自成来了，抢着去开城门的就是他们！”
话音刚落，站立男子身体突然一震，神色复杂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数息后才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白色物体，扔在赵辰面前。
“这是一两银子，多出的是付你的答话费！”
赵辰猛的从地上站起，将那画轻轻一卷。
“爷，您家住哪？要不我给您送去！”
那人并不理会，只给了赵辰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眼神，哼了一声将画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