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两位老人家穿着简单朴素，站在那里，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冷淡。两人自然地依靠在一起，几十年相伴而过的风雨在此刻化为了平淡温馨。
戚时晞和郁言慕站在外面，青涩年轻的俊男靓女与门内风霜沉淀的年迈夫妇仿佛穿越时空相遇。敏锐的摄像师抓住这一画面，用机器记录下来，在日后播出时成为全网称赞的片段。
廖婆婆在戚时晞进来后和她并行走在前面，行为举止间隐约透着亲昵，俨然将她视为自家亲孙女一样对待。戚时晞感受到她的温柔，作态间把握住分寸，小嘴儿甜得直逗老人家开心。
郁言慕和齐爷爷跟在后面，比之前面两人欢闹的景象，后面两人稍安静一些。齐爷爷落在后面，看着自家老婆子欢笑，尚且清明的眼睛中含着浅浅笑意。郁言慕细细听着戚时晞的话，面不绷于色，只一眼能知他的心情并不糟糕。
几人来到堂屋，吃饭的桌上无一碗筷，上面搁置了一方砚台和一叠纸张，走近一看，还有几张写好的毛笔字散落在桌子上。
堂屋的东面挂了一张奖状，戚时晞起初以为是家里小孩子的学业奖状，等她仔细一看，竟然是廖婆婆和齐爷爷的奖状，上面“模范夫妻”四个大字犹为突出，颁奖的是村委会，看时间还是去年的。
“廖婆婆，你和齐爷爷还是模范夫妻呐。”戚时晞站在奖状边，头一次听说这个奖状，觉得颇为新鲜。
“这是我们村上新上任的村干部搞的，年轻人主意多。”廖婆婆端了个瓜果盘出来，“戚戚，来吃糖。”
“谢谢廖婆婆。”戚时晞在老人面前，像个小孩儿似的，挑出一颗奶糖，又找出另一种自己爱吃的夹心软糖给郁言慕，“这种夹心软糖很好吃，吃吗？”
郁言慕伸手去拿时，注意到两位老人视线都在他们身上，假装镇定地撕开糖果纸的包装，扔进自己嘴里。
廖婆婆手里握着个核桃，使劲一捏，核桃壳裂开，露出里面的果仁，挑出来给齐爷爷。
“廖婆婆你好厉害。”戚时晞目睹全过程，见廖婆婆一脸轻松地捏碎核桃。
廖婆婆一看戚时晞就开心的笑，一边捏碎下一个核桃一边道：“我们农村人平时干的都是体力活，力气大。”
“就是现在牙口没年轻的时候好，不然用牙咬也轻轻松松。”她接着补充道。
戚时晞没啥好说的，竖起两个大拇指，赞叹道：“厉害厉害。”
“对了，村里评模范夫妻以什么作为标准呢。”她托着脸，坐在东墙对面，只是一晃眼便又好奇这个奖状后面的故事。
“都是大家评的，不同年龄好像有不同的判断标准。”廖婆婆不太确定，看了老头子一眼。
收到廖婆婆的眼神，齐爷爷手握毛笔，停顿下来思索了一阵：“品行端正、与人为善这种是最基本的，然后像我们60年的只要夫妻和和睦睦，过得开心就好，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70、80还要处理好老人和孩子的问题。”
听齐爷爷这么一说，戚时晞估摸着他们所有人在约会地点遇到的人都是模范夫妻。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只是有的家里把奖状放柜里收藏起来，所以无从得知，也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齐爷爷，平时爱好是写毛笔字？”
齐爷爷动笔时，戚时晞后退一步站起来，将纸张上的字迹看得更加清楚。
“大老粗一个，什么爱好不爱好的。”廖婆婆拆穿他，“这是村委会办的学习班，这是给他留的作业。”
被拆穿之后，齐爷爷也不恼，把笔筒移到戚时晞面前：“你俩也写写。”
廖婆婆帮腔：“对，我们家里没啥好玩的，你们随便写着玩玩。再过一个小时我去田里摘点菜，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啊，我以前还学过呢。”戚时晞从中挑出一支毛笔，横握着凑近看了看笔尖，“齐爷爷，你买的笔还不便宜啊。”
“我儿子买的，我也不是很懂。”齐爷爷写好最后一个字，重新铺了张纸继续写。
郁言慕多看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是白色的毛，蘸上墨水后都一样。
落笔之前，他学着身旁人握笔的手势，开始不太适应，后面写出来的字一个比一个好看，当然以他初学者的身份来说，不是歪歪扭扭、头大身小那种的，只是端正就足以用好看来形容。
不作多时，戚时晞已经写好两张纸，她的字才真正能称得上好看，笔走游龙，流畅的书法即使在外行看来也足够赏心悦目。
戚时晞微微垂首，目光随着笔尖游走，专主而凛练。
不知不觉，郁言慕手上动作一顿，怔怔地看了进去。
两人浑然不觉对面的两位老人瞧过他们一眼后，相视一笑，其中意味不以明了。
郁言慕自以为率先在其他人察觉之前回过神来，掩耳盗铃般低头写字。
戚时晞写得手酸，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左手拳头距离郁言慕的肩膀两个指头宽。
她扭了扭脖子，收回手臂，往郁言慕边瞅了瞅：“郁哥，你以前写过毛笔字吗？”
“没有。”郁言慕自顾自填满空格。
“那你很有天赋哦，写得还不错。”戚时晞深以为然，越发觉得郁言慕是天选之子，什么都能做好。
“你的字很好看。”郁言慕随手把笔放下。
戚时晞得意道：“那是，我也是个练家子。”
大家被戚时晞的话给逗得乐不可支，她那认真时身上的距离感被她三言两语间冲淡。眼看时间差不多，廖婆婆准备去田里摘菜，头一次后面还多跟了两个跟屁虫。
“看，我们先过去摘辣椒。”廖婆婆指着远处的一块田，“我们特意选的最辣的种子，长出来的辣椒特别辣，做成辣椒炒肉，一次能吃两碗饭。”
“廖婆婆，您还特意买的最辣的种子。”田间小路的宽度只容一个人，戚时晞跟在后面，“我刚才看您一直嗑瓜子吃糖，简直和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我啊，就是好这一口。”廖婆婆利索下田埂，进田里摘辣椒。
田埂大概有五六十厘米高度，戚时晞跳下去，依着惯性往前冲了两步。
郁言慕低头用眼睛丈量了距离，一个大跨步下去，两人帮着廖婆婆一起摘菜。
齐爷爷没和他们一起，出门时走的相反的方向，据说是到另一块田浇水。
“桂芬，今天中午做啥好吃的啊。”隔壁田里的老婆婆弯着腰，手里攥了把刚锄的草。
“炒点辣椒、茄子。”廖婆婆将摘的辣椒装进篮子里，转身阻止后面两人，“够了。”
“有没有我的份。”老婆婆打趣道，“方不方便我上门。”
廖婆婆习惯了邻里之间的玩笑话，张口就来：“有你一碗干饭吃，来的时候记得割斤肉，你要来吃饭肯定要好好招待，贵客嘛。”
“算了，我儿子中午回来吃饭，我走了谁给他做饭去。”老婆婆本就是开玩笑，回绝时的理由倒不是假话。
“掰过玉米吗？”廖婆婆问两人。
戚时晞和郁言慕齐齐摇头。
“那咱们一起掰玉米去。”廖婆婆挎着个空篮子。
三人登上田埂，准备前往下一块田。
一路经过田地，廖婆婆遇上不少熟人，边走边话家常，见到戚时晞和郁言慕时，不知是节目组打过招呼还是怎的，想看又使劲憋住不往他俩身上看。
最关键的是他们遇到廖婆婆又忍不住不聊天，说上话了吧，又不由自主想看他俩。
直到后面回去路上遇到另一个老婆婆时，戚时晞听了廖婆婆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桂芬，你们……”老婆婆看了眼后面，口音一变，方言中夹杂着普通话，“桂芬，你猛肥去组饭麻？”
“……”廖婆婆没听明白，“你说啥？”
“窝缩你猛四不是肥去组饭。”老婆婆有点胖，音调气得有点高，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高声朗读似的，认真又可爱。
“廖婆婆，这个婆婆好像是问我们是不是回去煮饭。”戚时晞抿住唇，使劲不让自己笑出来，她确实是想笑，不过那也是因为眼前这个婆婆太可爱啦。
“四、四。”老婆婆朝戚时晞笑笑，“小姑凉脏得真壕看。”
“小伙纸也甩得狠。”
廖婆婆大概是唯一一个笑出声的：“好了，要说话你就好好说，我们是要回去煮饭了，不跟你闲扯，下次没事可以上门找我唠嗑。”
“好dei。”老婆婆表现得也好似小朋友拘谨，“你们慢轴。”
“婆婆掰掰。”戚时晞觉得她可爱，使用的语气也忍不住俏皮起来，像哄小孩子。
老婆婆挥手：“掰掰，掰掰。”
走远之后，廖婆婆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跟他们解释。节目组来村里录节目的消息前两天在村里传开了，村干部特意在广场开了会，尤其是要求没事的老年人必须去听，让他们看见时不要大惊小怪。
有节目组来村里是帮助宣传他们村的大好机会，不要因为个别人而毁了全村的形象。说形象他们不理解，说赚不到钱他们就懂了。因此最容易八卦凑热闹的老年人控制住了，整个村的形象就稳了。
结果后面有没去开会的，听说有电视台的要来，以为是拍电视，后面不知怎么传的，说一看到摄像头就要跟人说普通话。
就好比刚才那位婆婆，平时最为泼辣的一个人，说起普通话拘谨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演戏，演的还是尬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