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光芒自妳身，不必寻她处
正当柳姰杀掉这一片最后一个能杀的人，面前才跳出文字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确认上面到底写着什么，周围的一切刹那间破裂成一块块碎片，簌簌掉落。
徒留一片黑暗。
柳姰抬脚继续往前，脚尖仿佛踢到什么东西，那一瞬响起类似玻璃碰撞的声音。她弯下腰，缓缓伸手去够，尖锐的碎片轻易将她的指尖划破。
血珠滴落的地方亮出点点星芒，没一会儿，在她的脚下冒出一株新芽。
新芽向上生长，不急不缓。
柳姰也起身看它，默不作声。
新芽在她腰高处停止，它不再继续向上，脑袋左摇右晃，身子也一摇一摆，像是个醉了酒的人不知前路何处。
柳姰微微弯腰向它伸出自己的手，在最靠近它的地方，她只能触及到一面犹如玻璃般光滑的、透着丝丝凉意的透明墙面。
她眉头一皱，这面墙与她脚下踩着的地面平行，所以新芽并不是不想继续向上生长，只是有东西挡住了它向上的步伐。
终于，新芽彻底歪向一边，紧贴着那面墙，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奋力生长。
在无边黑暗之中，柳姰仔细探探它周围，发现它被禁锢在一个立方体的封闭容器内，可能是玻璃。
柳姰抬脚将它附近的碎片一点点划走，而容器的底部与地面是相连的，不可移动。
她将容器的各个面都摸了一遍，没摸到什么异于别处的地方，也对其敲敲打打了一番，大概是没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它。
这容器的材质似乎也不是轻易就能被她徒手打破的。
新芽在容器内也没放弃生存，在柳姰折腾的这段不短的时间内，它奋力生长着，一点点占据容器里的每一寸空间，哪怕空间再逼仄，也没有停止。
新芽周身散发出的点点星芒称得上这片区域唯一的光亮，柳姰将手掌放在自己眼睛与新芽之间。
她看不见自己的手，手掌晃来晃去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视觉看到的画面。
所以，新芽可能真的不知道有人在看它。
这或许就是生命吧——哪怕无人在意——它努力生存着，仅仅只是为了它自己。
在这静谧空间内，柳姰只能听到几乎不可听闻到的摩擦声，注视着它的不屈与顽强。
原本只是一株小小的新芽，不及柳姰小拇指那么大，现在已经快要彻底占据整个封闭空间，连它新长出的枝条触及不到的缝隙，也都由枝条互相挤压出的绿色汁液填补。
汁液的光似乎比新芽的外在更为明亮。
柳姰见此，想起自己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没怎么犹豫，直接将自己手上那处尚未愈合的伤口破开，几滴鲜血缓缓滴在那光滑的平面上。
那几滴血泛着淡光，似乎可以跟新芽汁液的光亮相提并论。
从她体内流出来的鲜血是发光的？那她的皮看起来还蛮厚的，阻光性这么强。
要不是她一时兴起，可是一点儿发现不了自身的光。
滴到平面上的血珠迅速向外扩散领地，并缓缓溶解掉一些接触到的平面，但还不至于到穿透这层阻碍。
柳姰也开始听到一些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响，声音逐渐变大，直到她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啪！”
屏障被破出一个小口，最靠近它的那部分枝条率先探出头来，其它枝条也不遑多让，紧随其后。
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容器刹那间支离破碎，巨大的爆破声震得柳姰耳边嗡嗡作响，容器的碎片向四处飞散，任她反应再迅速，身体也不免被碎片划伤几个口子。
突然的疼痛让柳姰眉头一皱，她放下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手，向其看过去，枝条没有屏障的遮挡迅速生长着，它并非随意，而是互相缠绕，一起走向云霄之巅。
枝条上原本挤压出的汁液缓缓滑落，柳姰的鲜血也跟着一起落于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熔化，又像是蒸发。
余光之中，一旁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柳姰向其走去，过程中什么都没发现。
地上依旧是无数的碎片，没有其它的痕迹。
难道是在更远处的地方吗？
思及此，柳姰眼前有星点自上而下坠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伸出手将其接住——光点在她手中隐没——好像是一滴水，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又是一滴水落下，滴到柳姰光滑的头皮上，冰冰凉凉。
水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落于地面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雨了？
柳姰抬头看向上方，什么都看不到，这里依旧是一片黑暗。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空有越来越多的水珠掉落，至少不需要在原地等待太久才可以碰到水滴落下。
柳姰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是个光头，不然要是头发湿了，黏在头皮上也是蛮不舒服的，也更会降低自身抵抗力，容易感冒。
这雨只有在接触身体的那一瞬间会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其它时间基本与之前的状态没什么不同。
现在这个程度还好，柳姰也不会感觉太凉，如果这雨势继续加大，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水珠其实并不算亮，只是积少成多，大面积的水珠落下，在这片浓重的黑暗之中也算是令人不可忽视的存在。
柳姰双手捧起，让雨水在她掌心聚集。
水珠自带的光是一种透亮的光，它们在她掌心形成小小的水面，她透过水面看到了水面之下的——她的手。
这水还能当透视镜使呢？
柳姰没动，继续接水，随着掌心里的水位继续上升，她能看到的也就越清晰，细节也就越多。
甚至可以看清掌上细致的纹路。
雨势一直在加大，现在已经大到怎么都维持不住掌心水面的平稳。
柳姰也不勉强，直接将手放下，抬头看向周围，却发现了一些不同。
周围的黑暗浓度似乎降低不少？也可能浓度没变，只是多了这堆水珠散发出的光。
她重新回到最开始出现的地方，枝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互相缠绕，向上延伸，一部分则在一定高度向侧边缠绕，搭成一把绿油油的大伞。
如果柳姰愿意，这把植物伞完全可以为她阻挡这场大雨。
伞下不知何时冒出一棵小树苗，它都没有柳姰的腰高，柳姰现在也才一米二。
要是没有这把伞，这继续加大的雨势迟早要把这棵小树苗给砸折了。
真是看着十分脆弱的生命啊。
柳姰走进伞底，将手抬起，贴着有她大腿那么粗的伞柄，仔细看可以看出手掌的轮廓，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灰色。
是这“雨水”的缘故？那自己要是多淋一会儿岂不是就可以显原形了？
外面的雨没有停，伞边形成一道水帘，水流落到地上并没有溅起水花，伞下的这部分也是十分的干燥，丝毫看不出伞外在下大雨。
无法接触水源，看样子也没有机会光合作用，这小树苗还能活着呢？
柳姰本打算用手引流一点儿水给小树苗，但她只能碰到水流，而水流不会顺着她的手流进来，只会垂直流落于地，仿佛有什么力量阻挡着。
这伞是有什么结界吗？
就算想出什么也没什么办法验证，柳姰走出伞的庇护。
伞外的雨势与刚才相比大差不差，柳姰面冲着伞，双手捧起继续接雨。
雨势渐渐加大，这次集水的速度很快，柳姰捧着不能再多的水直接冲进伞下。
这次的水直接淋到小树苗脑袋上，下一秒，它抖了两下本就不多的叶子。
欸？活了！
原来，自己可以做雨伞与小树苗之间的媒介啊。
用手接水再洒给小树苗的效率太低了，柳姰打算边这么干着边想想其它的办法。
雨水无法直接接触到小树苗，而水只有直接浇到小树苗身上才有效果。
在伞内柳姰接不到水，在伞外可以，那么，她在外面等雨给小树苗引流应该就可以了？
这样效率高，也不麻烦。
确定计划，说干就干。
简单实验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只是小树苗在靠伞里面的位置，现在的小水流不足以引到小树苗那里，而水落到的地方依旧是一片干燥，看不出任何雨水带来的影响。
看来这水只能浇到小树苗上才有用。
那就等暴雨好了。
站着容易累，柳姰蹲坐在外面，找到最舒适的姿势坐好，等暴雨。
这场雨并没有让柳姰等得过久，在她坐下之后雨势就在一点点加大，到现在瓢泼大雨的程度，期间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
这水劲儿，堪比柳姰之前玩过的勇者激流，她都找不到机会睁开眼睛，不过还好，在雨势变猛之前她就已经调整好了双手的引流角度。
虽然现在看不见，也没什么机会看，但她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很有自信的。
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的时间总是度秒如年，在柳姰一只手引流，一只手掩目的安排下，她勉强可以抽空睁眼看看情况。
在第n次强制睁眼，她能明显注意到小树苗的树干变得粗壮。
而她双手的轮廓也在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这雨没白淋。
如此想着，柳姰紧闭双眼，安心淋雨。
又是一阵漫长的时光，柳姰耳边渐渐响起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嘀嗒”声，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空间内又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给天空的回应。
此时，柳姰整个人也褪去黑暗，像是蜕去旧壳的新蝉，也像是示人本相，露出她原本的模样。
但她本人并不知晓。
耳边响起更多的“嘀嗒”声，而雨势也在不停变小，等到雨水不会再顺着眼缝流进眼睛里，柳姰才睁开眼睛。
闯入视线的是树皮……树干。
她望着跟前这棵有两个她才可以勉强抱住的大树陷入沉思，她什么时候又穿越了？
这个地方还蛮有意思的，说穿就穿，一点儿反应时间都不给。
直到柳姰起身在大树的后侧发现那把破损的植物伞，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原地。
印象里的小小树苗在雨水的浇灌下终于长成了擎天大树，她作为中间人很是欣慰啊。
只是……
这伞怎么还没她高？
柳姰抬手，在看到自己比之前大上好几圈的手掌时，脑子瞬间宕机。
她原来是化了人形的树妖啊。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柳姰转身看向别处，其实暴雨一直未停，只是有树冠挡去了大部分的雨。
这里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这里是一片森林。
是一棵又一棵小树苗成长成的，富有盎然生机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