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故地

    苗疆深处，莫天山依然云雾缭绕高耸云端。雨季尚未来临，但瘴气弥漫的虚空已然到处湿哒哒黏糊糊。李三响站立在一处石壁前静默良久，那里是禾残月遗留洞府的入口，但经年过去，风雨早已将石壁侵蚀得面目全非，入口处更是爬满了藤萝杂草。

    “你打算在这里冲击合体？”李三响身后，桑春秋缓缓步上前来，有些困惑地问道。

    “这里是我升阶聚魂之地，也是我祭炼成就法宝的福地，虽然谈不上灵气多么充沛，但我与这里的人兽草木却大有因缘。”李三响轻轻抚摸着遮掩洞口的藤叶，青草的气息瞬间将其拉回到初入苗疆的岁月，花不知，金影，古天养，秦胜天…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让其沉浸在记忆的奔流中久久无法自拔。

    “待会我会在这座山的峰顶布置法阵，桑师可以到百里外等候。劳烦桑师不远万里为我护法，三响着实心内不安。”不知过了多久，李三响回身有些歉意地说道。

    “李道友何出此言？桑某自愿前来，更何况我也进阶观台，能够近距观望修士进阶合体，体悟揣摩其中意境，这可是可遇不可求之机缘！感激之辞应有桑某言说才对。”桑春秋摆了摆手，略一辨别方向，径直起身向着远处飞遁而去。

    凝望着桑春秋消失在视野尽头，李三响拔地而起，不消片刻便飞降至峰顶，但见此处空间足有千丈方圆，坑坑洼洼的风化岩石上，散布着稀疏的杂草灌木，好在中心处有一方方圆百丈的椭圆石坑，看起来像是经年雨水积蓄侵蚀所致，底部和四壁还算光滑，李三响飞身来到石坑中央端坐下来，神识再次笼向方圆万里。这片莫天山脉，昔日苗疆蛊族的心腹圣地，随着毒龙族的大一统而早已荒废，如今连引气期的低阶修士或妖兽也已鲜少出没。不过这倒令李三响更为放心，其双手屈指连弹，五颜六色的阵旗飞射而出，足足耗费个半时辰，其在峰顶一连布置下三座大型法阵。接着袖摆轻抚，一线暗红血影悄无声息地浸入地下山腹。做完这些，李三响开始盘膝闭目静观冥想，除了不时掠过的风声，整个峰顶寂寂无声。

    三日三夜，寂静的峰顶景象大变。

    稀疏的杂草灌木已然不见踪影，以天坑为中心，炽热的气息持续向四面八方席卷，磨盘大小的青黑山岩被炙烤的呈现出灰白色，更小些的石块则纷纷皲裂分化，化为细小的砂砾齑粉，在热浪中鼓舞起此起彼伏的灰白烟雾，徐徐笼罩了整个峰顶。此刻天坑内温度愈发炽烈，虚空中浮现出无数朦胧的气团，碰撞，融合，扭曲，迸裂…，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拼命揉搓挤压着这片虚空，在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中，这片虚空显得随时都要扭曲崩溃开来。

    天坑中心，李三响盘膝端坐，胸前孤悬着一轮煌煌不可直视的骄阳，直径丈许的圆轮外围，青红两色如彩带飞舞盘绕，细细看去，却是一青一红两条龙影首尾相顾急速竟逐，圆轮中心，青黑大鼎在风火灵龙煅烧下更显苍劲古朴，连上面的铭文都在熠熠生辉，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成汁水。鼎腹内，赫然一派融山煮海的缩微世界：九条独角青龙从底部的各个角落齐齐昂颈吐息，九束紫色火流准确聚焦在鼎腹中央，将横亘在虚空的那片云朵煅烧成晶莹剔透的七色琉璃，琉璃之上，横躺着一截宛如枯树焦木的漆黑短刀，尺许刀身上泛着粼粼乌光，这些细若纤尘的乌光斑点，却像蕴藏着莫大吸引之力，将映射过来的七色光丝尽数粘黏吸附，使得光线变得如蜗牛般攀爬延展，远远望去，天月斩就像掉入死水的干枯树枝，身上沾满了花花绿绿的水藻污物。环视鼎壁，上面密布着蜿蜒纵横的暗红脉络，伴随着急速跳动的“砰砰”心跳，脉管里赤色血浆如开闸洪水奔涌流淌，一股令人窒息的蛮荒气息从血脉钩织的网膜上散发而出，催使得这片光火琉璃世界更加炽烈癫狂。唯有鼎底，在九条独角青龙腹下，呈现出迥异的清明：一汪乳白色的潭水，正在不徐不疾地旋转，间或不温不火地从水面上吐出一团气泡，升腾飘荡到琉璃下便崩裂开来，“哔啵”的沉闷爆响瞬间熄灭，但令人心悸的心跳声响随即平复几分，鼎壁的血浆洪流亦随之减缓片刻，待到鼎腹世界重新煅烧得模糊癫狂，一团更大的乳白气泡扶摇直上，闷响，爆裂，给这片光火琉璃世界带来数息的清凉。

    李三响面对大鼎双目微阖沉静肃然，南明心经默诵不已，但丝毫无法压制心底的焦灼。此刻巽离导引功早已被其催使到极致，元气法力耗损大半下，九龙鼎内的天月斩却仍然没有成器的迹象，那显得有些圆钝的刀尖迟迟无法凝聚成型，刀身上第七道印痕虽然浮出一丝淡淡细影，但如风中残烛般随时想要消隐熄灭。其在心中近乎绝望地呐喊道：“难道这一次，自己借助合番炼器冲击瓶颈之举，又要无功而返吗？”

    此刻，比李三响还要焦灼渴盼的，无疑是远在百里外静静观望的桑春秋。其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身体奋力前倾，用目力和神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三响所在的山峰。时值正午，但天空中早已凝成一块覆盖千里的漏斗阴云，将苗疆上空并不耀眼的阳光几乎遮挡殆尽，使得本就阴森潮湿的空气更加沉闷压抑，斗尖直垂下来指向峰顶，宛如雷神抡起的斧凿。突然数道闪电，毫无征兆地从斗云深处钻出，伴着隆隆的沉闷雷声狠狠劈向峰顶，云蒸霞蔚的峰顶立时被廓开大半，紫色电影甫一映入眼帘，桑春秋猛然站起身来失声叫道：“不好，是紫金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