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哥的新嘴
大哥嘴上肿物,做了手术。剪接出一个新嘴。
下嘴唇乱肉被剜干净利落,接着缝住,在两个嘴叉又开了口子,使嘴上移重新剪制出一个新嘴。
插胃管进食,等嘴的伤口愈合好了,再拆线。一个月内不能咀嚼块状食物。
在六十退休的年纪,打造出一个新嘴,如果新嘴能咀嚼出新味道,人生也算别有洞天。拆了胶带和纱布,裸露的伤口换了药,便于愈合。线状的三瓣嘴紧闭着,鼻子上的食管紧绷着。一件羽绒服覆盖着蜷缩的身体,鼻子呼着粗气。22号临床的两岁小孩手术后嚎啕大哭,一阵逼近一阵,把整个房间渲染得凄凄切切。
窗外,云飞蔽日。风从玻璃窗缝里冷嗖嗖地钻进来,20号临床的男子术后被一家人呵护着,尤其是妻子疼爱有加嘘寒问暖。这时候感受到成家的意义,妻子和儿女的重要性。那些不情愿来陪床所谓付出很多的妹妹,从一来陪床就念叨快点手术,快点出院回家,自己快点上班。为此我让其回去,结果大发雷霆,撕破脸皮追究大哥工资,她让其女儿存大哥的工资款取出来做手术有错吗?在病人面前,有些亲属惦记着利益。亲生的女儿也在惦记着向他要钱,因为他是病人。所谓的好人良心确实也该做手术了。想到大连襟调侃:我除了一个好心其余器官都被癌细胞沾上了。心态好得像个圣人。
余晖照在床头,静落在白色床单上。22床小孩终于能喝娃哈哈了,一连喝了两瓶不再哭了。20床的男子也终于可以浅睡20分钟了。一切安好!能吃能睡便是晴天。
大哥的黑芝麻糊豆浆奶茶奶粉被注入胃里后,我陪他在七楼廊道里走了两个来回。有打饭的女人有投诉医生的患者家属,也有步履蹒跚的老者,还有缠着布带有血迹斑斑的患者,在山城晚霞里,大哥目光坚定地眺望窗外的山峦,连绵起伏的山峰和高低不同的楼群无缝对接在天边云顶。自由飞动的云,公园散步的人,虹桥上苍劲的吊桥锁链,蜿蜒的古长城大境门驿站,都在书写着塞外山城的古韵风骨。大哥说,来张家口或者路过张家口都是在看病,没有好好看看风景,也没有认真领略塞外风华。说着流下了口水,她的嘴含不住水了,从右嘴角流出,必须仰起脖子喝药饮水。也许不敢用嘴唇抿嘴。
星期六的医办室,空荡荡的。桌子挨着桌子,电脑也齐刷刷的肩并肩。往日热闹的医办室清静得有些瘆人。护士办的护士倒是按部就班,新住进来的病人和办了住院手续后离开的等待做手术的病人,都在住院处的病床上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及主治医生标签。
大哥自己慢条斯理的配了自己要喝的抑郁症药物,想睡一个好觉,把药小心翼翼从药盒取出来又一颗颗放到分药器里,一口按到嘴里,水还热就喝了一小口,一股清流顺着右嘴角流出来,又紧急仰起脖子,把五六颗大小不一的药物喝了。他住院期间天天喝此药,怕病犯了,在家让喝也不喝,一周喝一次。可见很明智。真怕祸不单行啊!
自己换上了睡衣,大哥可以好好睡觉了。嘴闭着,被缝的线透着红晕,臃肿的嘴角散了许多。新嘴,是一个新的开始,但愿命运多舛的大哥有几天好日子过。幸福的晚年,孤寡老人的幸福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