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月秋心

    长风亭内，周谦望着夜幕下漆黑的湖面，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

    “三年前，我因与父母意见不合吵了一架，于是出来喝酒散心，晃晃悠悠地便逛到了湖边，我靠在一棵大树下正暗自伤心之时，从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吓得我猛地坐了起来，循声望去，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在声嘶力竭地仰头怒吼。我本就胆大，又因当时带着一股怒气，所以并不害怕，于是走到那蒙面人面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拿出短刀，横在我的脖子上问我：‘不要多管闲事，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当那把刀碰到我脖子上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也一瞬间让我觉得活着也是挺美好的事情。于是，我只能硬撑着、看似无所谓地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若能在死之前替你排忧解难，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的眼神在听我说这句话时变得柔和起来，拿刀的力度也松了下来，沙哑着声音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当然。’

    ‘如果听完故事后，我要你的命呢？’

    ‘要便拿去。’我回道。

    他沉默良久，松开了手中的刀，似下定某种决心般，用力提着我的后衣领，将我推进这个亭子里，一抬头，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只见一个女人吊在横梁上，舌头外露，脸色惨白，长发与衣衫随风飘起，偶尔露出煞白的手臂，甚为诡异恐怖。

    人命关天，我深知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听那人的安排了，是死是活全凭运气，那人看我惊恐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一个杀手，我甚至都没有真正的名字，那些达官显贵买了我、培养我，让我为他们做事。我的生命中唯一的使命就是听命于他们，跟踪、暗杀、陷害，无恶不作，没有感情、没有自我，这将是我一生的写照。可是今日，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你可知章昕父子，他们委派我暗杀这个女子，她是章家的大小姐，是章昕的女儿，章岫的妹妹，骨肉相残，毫无人性。我不能反对，也没有权利反对，只因她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大到能要命的秘密，便被他们无情的抛弃。我仅仅是他们权力集团的产物，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于是我把她杀了，她死前求我不要让她流血，我便选择吊死了她。

    可是，当我想把她从横梁上放下来扔进湖里时，风吹起了她的袖口，手臂内侧的一道长长的伤痕让我瞬间崩溃……那一刻，我想起了儿时的往事，当年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小乞丐，被其他乞丐欺负掉进了湖里，挣扎时一个美丽的女孩递过来一条长长的树枝，我抓住这救命的树枝拼命向上爬，却在即将上岸的时候脚下一滑，树枝被我狠狠地拽了下去，一条枝杈直接斜插着划破了女孩的手臂，深深的伤口向外冒血，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手，硬是忍着疼痛把我拉到了岸上，我缓过神后，还没来得及道谢，她已经捂着手臂离开了……那条伤口的位置和形状这辈子我都记得，可就在刚刚我看到被我杀害的女子手臂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我恨这种重逢……老天……我是罪人，这条命是她给我的……’那人边说着边把女子放落下来，为女子整理着衣衫，突然那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我震惊，我跑到那人身边，看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破手指在地上写出‘长风’二字，对我说：‘杀手都随身携带着毒药……这一颗是留给我自己的……你……要帮我们记得这个故事……人间不可以托兮，信长风而云行……’那人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你们知道吗，我和章岫是同窗好友，我父亲与章昕也都是旧交，这一夜发生的事让我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将二人合葬在这附近，于是，我赶在天亮前，将他们暂时藏在干涸的水草里，再找个理由请来工匠将我选中的位置松土，就这样，第二日半夜，我顺利安葬了他们，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