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教会
神圣王国历756年，冬，赤月领，领主大厅。
“我就说不要打，不要打，霜狼那个憨货就是不听！这下要把我们都害死了！”
“早就说了，亨利侯爵靠不住，那什么火器都是样子货！真不如人家大骑士，套个甲胄冲上来就是乱砍。”
“你们闭嘴吧，赤焰他们不过是仗着地利和叛徒打了措手不及而已。都没开打，就说这些动摇人心的话，是打算投降不成？我看你也是叛徒！”
因领地原先的话事人霜狼死亡，无人主持会议的情况下，聚集在此的贵族们顿时吵作一团。
“行了！”说话者声如雷霆，呵止住众人，“那只老虎都要咬到喉咙了，还在这吵个没完。”
“这样闹下去，我看不如明天就直接投降，俯下身去亲吻公爵至高无上的靴子，恳求他不要清算背叛的罪行！”
他眼神阴霾，语气中极尽讽刺。
大厅众人先是一愣，就又马上有人开口道。
“啧，神气什么？野猪骑士，不会真觉得你是侯爵的人，就能在我们头上指手划脚吧？”
“侯爵过来的有本事的人，早特码在前线死了。说白了你也就是没封地的流浪骑士，无能之辈。能让你在这议事厅里那全凭我们对侯爵的尊敬，你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行了，大伙也别说了。侯爵说了会派人来支援的，到时还得麻烦野猪骑士和援军沟通呢。”
看着众贵族放下争吵，或直接辱骂，或阴阳怪气的把矛头一致指向他，野猪骑士又点头说道。
“不错，这不是很齐心么？要是你们齐心针对的是那位公爵就更好了。”
“我看，也别想什么援兵的事情了，按现在每个家都在藏东西，藏实力，藏部队，每个家族都不愿意出力的情况，哪可能等得到援军？还是练习怎么把公爵靴子舔得发光实在。”
“我们现在可一个大骑士都没有。打起来后，赤焰的甲胄大骑士冲到城墙，把人宰了，一开门，怎么挡得住赤焰军？我是无所谓，之前我和公爵没有交集，大不了直接投降。你们呢？”
“老雷蒙德和他的近卫队在时，一个个都赤胆忠心；确定消失没几天，又一个个对亨利侯爵赤胆忠心了，还争先恐后往赤焰家族身上咬。”
“那位可是以睚眦必报著称的赤焰家族，除了战斗到底，你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吧？不会以为就算赤月领被收回了，自己还能轻轻松松当贵族老爷吧？”
“到时不是全家老小的脑袋挂在城墙上，那我都算现在的这位爷仁慈！”
野猪骑士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已经是指着各位破口大骂了。
听完此言，众人面面相觑。
这话难听不假，但贵在真实。
赤焰家族向来是突出一个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最早的初代赤焰族长，就是报答初代国王一饭之恩，誓死效力，永驻北境；又有年少时被人当面羞辱，起家后将羞辱者全家灭杀，挫骨扬灰。
按他们对赤焰家，妥妥属于“前恭而后据，思之令人愤怒”。
现在还又想反水回去，几个脑袋啊这么霍霍？
“虽然话不中听，但说的有点道理哈。”有人附和。
“行了，我说都别藏着掖着了，统合一下，看看能不能多撑会等到援军过来。”
“啧，这只野猪还真给他教育上了？这些道理就你懂？我们难道会不懂么？哗众取宠的小丑，滚出去！”
“就是，特牛魔的说白就是个外人，还给这指导上了？你有个屁见识。”
在又是一阵乱哄哄下，野猪骑士被数位贵族联手驱之门外。
“真特码憋屈，都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以后不干了！”
野猪骑士对这些傻子直呼无可救药，愤怒想走，却被几个正式骑士拦下。
“先别急，谈论结束后，有几位大人物都想见您一面。”
其中一人悄咪咪对着他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导他到另一个房间。
“大人物？见我？”野猪骑士眯了眯眼，老实跟上。
屋内，这帮一心求生的贵族们等野猪骑士走后，立刻迫不及待的掀起了别人家老底。
“行了，你们不还藏着二十位骑士么？赶紧拉过来派到城墙上啊！就只是惦记保护你那一亩三分地了是吧？”
“还说我？我怎么没见你把前些年收集的武器，盔甲，都发下去？一定是因为收集的都是些破铜烂铁吧！”
“还有你们几个，做药物生意的没药，粮食生意的没粮，炭火生意的没炭！家里地窖都被龙蜥入侵了是吧！打不开门？赶紧弄出来发下去啊！”
贵族风范？看看这群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贵族们，立刻就会明白这是大部分人顺境下，才会体现的东西。
要中世纪水平的领主展露超过现代标准的道德，估计只有金子和鞭子能做到了。
在一阵酣畅淋漓的说出底牌大赛后，赤月领算是迎来了一波小加强。
总计:十个正式骑士，一些陈年麦子，一些酒，早就腐烂的草药，给农民也许会觉得比菜刀锋利的武器
没办法，这伙贵族从大体上就分三个势力：白爪残部，赤月领旧贵族，侯爵迁移过来的新贵族。若再细细划分，能出十几个派系都不奇怪。
你都没拿出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要我拿出真金白银？
和我说赤焰家的刀要架在头上了？那你让我看看刀快不快啊！
心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众人，干脆也推门而出，找自己那几个关系好的贵族私下商量对策了。
谈论结束，一阵寂静后，野猪骑士所在房间走进了一位白袍男士，两位黑袍女士。
“看到了什么？”为首的白袍轻声问道。
“乌合之众。”野猪骑士冷冷回道，实则肺都要气炸了。
这群人要是有一点脑子，也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啊！
我牛魔都解析的就差说亡命一波流不一定死，不亡命一波流一定死了。
还在这藏藏藏，藏实力到下辈子啊？
白袍点点头：“霜狼在的时候，杀完了贵族里能威胁到他的聪明人，他现在死了，贵族里当然就没有聪明人了。”
“城是一定没法守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投？”
野猪骑士瞪大双眼：“你们教会还用担心这个？借雷蒙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们动手啊。”
“北地向来是最不尊重教会的，赤焰家更是连嘴上尊敬教会的功夫都不做。加上天下局势变了，在局势重新稳定下来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相信雷蒙德公爵殿下本人不会残杀教会，但混迹在他身边的异端就不一定了，我们必须排除这种风险的产生。”
教会的白袍大修士坚定说道。
“异端？”野猪骑士又是呆了呆。
这都多久没听到这词了？除了同盟国外，这神圣王国土地上哪还有异端啊？不都被教会净化了？
“你不必在意这个，还是说回正题吧。”白袍大修士不想解释太多。
“如果打定主意投降的话，那就是两种投法。”野猪骑士也没有多问。
“第一种，我们先狠狠打一仗，只要让赤焰公爵觉得打下赤月有压力，那通过谈判投降。”
“第二种，就是直接开城门，不战而降，以此来表明我们的诚意。”
白袍大修士直摇头：“第一种不可能，根据我的情报，我们不可能对赤焰军造成哪怕一点压力。”
“第二种也不可能，那帮贵族再怎么说，也不会就放你打开城门直接投降的。”
“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想是赤月领投降。你就想，怎么让你自己，让你和我们教会，利益最大的投降。”
什么？野猪骑士心里一惊，完全反应过来了。
难怪要拉他到这看一出好戏，感情是怕他没能对贵族彻底失望，维护贵族利益啊。
于是他低下头表示顺从，道:“既然大修士您早有准备，我全力配合就是。”
白袍大修士也不藏着掖着了，目光深邃，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行了，我就是让你走上正确道路而已，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不要那么大怨气。”
“教会人手已经去收集那些贵族的内部情报了，包括但不限于他们的藏宝地点、私兵部署、地窖、家族名单等等。”
“我们会将这秘密情报都呈现给赤焰公爵，作为教会诚意的证明。之后会给你一份，你要牢牢记下来，会有大用。”
“本来还想安排你制造贵族内部矛盾的，现在这步可以省了，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很出色了。”
“这次回去后，你就转移走亨利之前运来的粮食和财富，先放到教会来，我们保管着。到时候，这些物资就可以完好的交给赤焰公爵接收，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物资。”
“打起来后，你就领着自己的兵，守在北面，来几个抓几个。反正就直接说抓逃兵，谁能说你做错了？”
“最终，当赤月领陷落后，赤焰公爵早就知道，教会不是他的敌人，反而在暗中为他的胜利铺路。”
“那时，我们提出请求，希望在新的秩序下，教会能继续存在并扩大影响力，赤焰公爵自然会权衡利弊，给予我们一席之地。而你也是其中重要的功臣，待遇不会差。”
看得出来，白袍大修士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他拉拢野猪骑士，让他参与到这个计划，也完全是因为野猪骑士弱小又有用——本身实力低微，却掌管着城内亨利侯爵运来的物资。
野猪骑士犹豫一二，问道：“贵族想往北方逃的话也没问题吧，就不能放他们一马么？”
贵族很多不是人，但也不是全部不是人啊，跑的就没必要拦着了吧？
这段时间还是有一些年轻的贵族朋友和他关系不错的。
白袍大修士一脸诧异看着他：“打起来后哪里还有贵族？我看到的都是一个个在名单上的罪人而已。抓回来后是什么下场自有公爵大人定夺。”
“你都听完整个计划了，还问这么可爱的问题？不会是也想成为名单上的一员吧？”
野猪骑士额头冒出了点点虚汗，连呼不敢。
“好了，赶紧动起来，雷蒙德公爵大人还等着凌驾他忠实的赤月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