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百年的轮回
牢房内沉默了一瞬，只有火把燃烧的细微声响在空气中跳跃。
“加了冰糖的香香羊排可不便宜。”雷蒙德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最好有一个足够优秀的理由。”
“殿下，您也许不知道的，虽然比不上您，但我年轻的时候再怎么也算个天才。”岩熊缓缓说道。
“我二十三岁成正式骑士，三十五岁便成了大骑士，我开始游历各国，见识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正当我沉浸在行侠仗义的快意人生中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我身上。”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刚在野外帮助完一个迷失的灵魂回归主的怀抱，就遇到了一队巫师是的，您没听错，遇到了五个巫师和他们那二十几个有正式骑士实力的仆从。”
“等等，你的意思是，其实巫师在这个国家一直很活跃，甚至活跃到了你随便就可以遇到五个人组到一块的程度？”雷蒙德忍不住打断他。
“不，不全是这样，殿下。应该说，最近五十年他们开始活跃起来了，因为两百年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于是我们大陆的巫师们也有部分开始入世探索了。北方向来没有巫师的大据点，所以您在北方也许感受不到，但大陆西岸、王国南部这两处的巫术物品都变多了起来。”
“两百年的期限？”
“哦，对不起殿下，我忘了这消息只在巫师们之间流传。所谓两百年期限，指的其实是每隔两百年，就会从大陆对岸航行过来的巫师组织的舰队。他们会在大陆西岸最大的巫师聚集地‘雾之都市’停留一个满月周期，开交易会、招募有巫师天赋的学徒什么的。”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隔两百年的？难道是海上有什么间歇性的风暴处于这种间隔之中？”雷蒙德疑惑道。
岩熊苦笑道：“殿下，虽然您天资无双，但到底是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残酷。”
“您知道么？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遇到的五个巫师，其实根本不是巫师，仅仅只是巫师学徒而已。那个为首的巫师学徒，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仅仅了一招就把我击倒了。其实他想杀我是轻而易举，留着我主要是为了拿我做实验。”
“我知道您想问为什么非要抓我，那些有着正式骑士实力的奴仆不能用么？确实不能用。因为那些奴仆都不是人，仅仅是长相似人的炼金兽而已!巫师工坊半天就能制作一个，买十个还送一个！就算是强如大骑士，也不过是多加点魔石就能买到的事。”
“当然，这些奴仆也是有资源消耗的，正式骑士实力的奴仆只用消耗食物和一些巫师的精神力就可以操纵，而到了大骑士级别，则还需要魔石做驱动。所以我们这片大陆，用大骑士奴仆的不多。”
能无限购买的正式骑士和大骑士！雷蒙德脸色一变，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不知岩熊的话有几成真假，但他姑且先相信再质疑，在假定巫师真就不可战胜的基础上，再去不断派遣人手调查这方面的内容。
岩熊看着脸色大变的雷蒙德心里莫名感觉爽快。
他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巫师舰队两百年才来一次的关键，殿下。我们实在是太落后了，全方位的落后。这片大陆的超凡材料稀少，还都是初等的超凡材料；魔石产量虽有，却贫瘠且分散；空气中分布的能量很多，但多半是自然能量，所以这片大陆骑士还是不少的；但可供巫师修炼的正负能量很少，稍微有点实力的巫师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都会去对面的大陆。”
“等等。”雷蒙德又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既然这里材料稀少，能量稀薄，那这些留在这的巫师和重新开始行动的巫师，为了迎接两百年一次的机遇，他们做的准备是”
岩熊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一直被外界称为赤焰家族最后的公爵，看待事物居然能如此透彻，瞬间把握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
要知道，赤焰家族最后公爵的头衔不是夸他有能力为公爵，而是指自他之后，赤焰家族将彻底衰落，再无公爵。
“一来嘛，超凡材料再少，那也总归是还有的，特别是还有批人不断为他们积累着超凡材料。二来呢，则是珍贵的事物不只有超凡材料，还有咱们这大陆的土特产，骑士啊！”岩熊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想笑，“正式骑士是通用货币，大骑士是优良商品，如果运气好，抓到个传奇骑士，那立马能被邀请上船，到大陆那边还能任选巫师学派，入驻修行。所以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传奇骑士了么？因为每个有可能突破传奇的大骑士都是紧俏货色，都紧盯着呢，一突破传奇就巫师们就立刻联手把他抓走啊！”
这就是整片大陆找不到传奇骑士的原因？所有突破了传奇的骑士最后都被抓走了？雷蒙德世界观再次崩塌。
“殿下，那个抓走我的巫师学徒是在研究，能不能通过人工干预的方法来催生传奇骑士，被抓的也不只有我，只是我的呼吸法抗性好，才活了下来。”
“绝境环境刺激、睡眠休克实验、饥饿测试、极端巫师能量刺激测试、正负能量刺激测试,呵呵，我手上的伤就是巫师能量刺激结合动物活化测试的产物。当时里面就被封进去了几只蛆虫，现在已经繁殖有几千只了吧？这些蛆虫在身体里蠕动的感觉，就像千万细针在血肉中穿梭。我必须要吃大量的甜食来满足这些魔鬼，而吃饱喝足后的它们又会繁殖，让下次的疼痛更猛烈。这简直是绝望的地狱轮回。”
“至于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其实我没有逃出来，而是去年的时候，那个抓走我的巫师七、八天没有来也没安排奴仆来送吃的了，我猜他是晋级失败直接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来了，就静静的躺着也等死了。结果一个黑衣女子突然进了地下实验室，把我这个唯一的活人带了出去，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被抓走了三十年了。”
“黑衣女子对我进行了一番检查和询问，然后很快就对我失去了兴趣，让我自己回去吧。我浑浑噩噩中，不知怎得就到了北地边塞，然后就被亨利伯爵招揽，做些威慑之类的事情，然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殿下，我想喝水，我想吃加了冰糖的香香羊排。”
岩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渴望。
他说到这里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雷蒙德沉默不语，走出牢房，让看守的骑士给岩熊的食物增加到能吃个五成饱，同时还要有加了冰糖的香香羊排。
当然，雷蒙德也没放松警惕，嘱咐每道菜的下药量更多，最好是那种吃完就直接睡着，每天短暂醒几次的程度，这样安全性更高。
以后想来问岩熊事情时也不算麻烦，只要说自己要去的时间，然后安排提前一天减少食物供给，确保去询问的那天岩熊是清醒的就够了。
而且，他的话里面信息量太大，雷蒙德要消化一下。
最关键的无疑是巫师两百年活动周期的秘密。算算时间，这个冬天过去后，巫师舰队的到来就只有九年。
西海岸的“雾之都市”作为巫师的盛会中心，那里无疑是个信息与资源最集中的的地方，是大陆的焦点，而他却还对那里一无所知。
他决定，必须派遣信得过的密探，加强对西岸和王国南部的监视，尤其是对任何有关巫师活动的线索进行深入挖掘。
以及，巫师的真实实力有必要探寻，那么强的力量合该为我所用。
眼下的莉莉丝就是最好的切入机会，不过下午安排好了庆典，只能晚上再去提审了。
批量炼制炼金兽、抓骑士实验、当商品这两点还无法验证，但他直觉这很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历史上太多那种大骑士巅峰，然后突然再也没出现过的例子。
等等，阿尔托莉雅不会也是被盯上的一员吧！
阿尔托莉雅·塞耶斯，蔷薇骑士的真名，本来两个名字中间还有一大串乱七八糟的附加名的，都被蔷薇骑士自己给舍掉了，就留了一头一尾。自从昨天他们并肩作战后，蔷薇骑士也不再那么抵触自己的真名了，起码不抵触被雷蒙德这样称呼了。
她选择不使用真名，原因有二：一方面，大陆上对大骑士们惯用代号称呼，如“赤焰大骑士”、“岩熊大骑士”，这不仅是对强者的一种尊称，也体现了不直呼其名的传统礼节；另一方面，作为已覆灭帝国的皇室遗孤，低调行事是她生存的必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奇迹般的是，当帝国皇室成员大多惨遭神圣王国的清洗，她这位皇室嫡女却能历经艰险，最终抵达赤焰家族。
那一路，阿尔托莉雅心中只有两个念头——要么逃出生天，重启新生；要么英勇赴死，绝不在恐惧中苟且偷生。
选择投奔与王国王室相对立的赤焰家族，无疑是她最明智也最冒险的决定。
全大陆只有这里，只要她能保持低调，遵守规矩，便能过上正常生活。
然而，横跨大陆南部的帝国全境与大陆北部的王国全境，安然无恙地到达这，实属不可思议。
现在想来，也不只是她跑的快跑的好，很可能那时候，她作为大骑士展现出的潜力有望抵达传奇，从而引来了巫师的暗中保护。
他们希望韭菜能长成超级韭菜后再收割，自然不允许提前出事。
关于这点，还是之后再问问阿尔托莉雅本人吧。
雷蒙德收了收发散出去的念头，又思考起来。
岩熊本人，雷蒙德虽然对其有所保留，但不可否认，岩熊的见识和经历对于赤焰领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打算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逐步利用岩熊的全部，特别是在有关巫师的情报上，他也属于是珍贵的不可再生能源了，指不定哪天就被虫子咬噶了。
哦对了，他还得再翻阅下家族手札，以前没认真看完，只觉得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可现在结合现有的情报，很多事情记载的含义就完全变了。
走出地牢，雷蒙德的思绪在空中盘旋。
这是场上演了不知多少年的戏码，却又如狂风暴雨般，把一切打碎成不可预知的命运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