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交易
日光洒落在身上有些灼热,佳宁郡主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生一计:“既如此那便在这里等候吧,一切都不许给本郡主移动,省的到时候落了人口舌。瞧这天热的,冯嬷嬷,你带几人在这里看着,等世子过来。”
“是,郡主。”
说完后,佳宁郡主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房间,独留郁翎和沁雨两人还在原地承受日光的灼热。
郁翎看了看头顶上的烈阳,又看了看身旁满眼恶意的冯嬷嬷,心中对于佳宁郡主的谋算也了然几分:“沁雨,是我连累你了。”
沁雨连忙摇头,小声道:“都是奴婢该做的。”
是她该谢谢郁姑娘才对,否则现在的她怕是已经落在佳宁郡主手中的了。
可是……
“您身子承受的住吗?您靠在我身上歇息会……”
一道尖锐的声音截断了两人的谈话:“郡主有令,这里一切保持原状。”
郁翎暗暗捏了捏沁雨的手示意自己无事,紧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开始节约体力,等待救援。
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
脑海中生生的提醒和播报同时传来时,郁翎缓缓松了口气,希望江川够分量吧。
不然,她就得自个儿上了。
郁翎醒来时,入目已是熟悉的房间,耳边响起的也是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一听出是谁,郁翎只觉得本就昏沉的脑袋又重了点,但是她还有要问的事情。
“沁雨呢?”
开口后嘶哑的嗓音让郁翎有些惊讶,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喉咙,却被人伸手拦住。
“手上涂了膏药,莫要乱动。你中了暑气,又有几日不曾开口,过段时间嗓音便可恢复如常。”
抬起的手心处的确被布条层层包裹,但这是何时受的伤郁翎属实是没了印象:“沁雨呢?”
“昨天就醒来了,身上的伤养上一月定可恢复如初。”
郁翎当下松了口气,那可是她看好的人。
江川收回手指,见床上的人儿似乎根本没想到问一问自己的伤势,心中有些气闷:“暑气入体,之前的寒症也未调养好,两者相冲,需得配合药浴调养;还有你膝盖上的伤处,两个月内不要走动。”
“嗯。”
只要短时间内瘫不了,在郁翎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江川。”
他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但这个名字从郁翎口中吐出,江川只觉得有些虚幻……和不安。
“我在。”
郁翎没让人帮忙,自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落崖、晕船再加上这次罚跪,三次了。再好的刀也不想断的不明不白,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江川沉默了一瞬。
她,生气了。
但此前那般她都未曾这般动怒,所以……
“不能说?”
江川回神:“没什么不能说的。”紧接着江川将自己与阮席的交易一一说了出来,只不过隐瞒了其中夏帝也有派人参与。
“……我已经找了处别的院子,等你能走动了就可以搬出去。”
“我爹爹可还有寄信过来?”
郁翎松开了手腕上的木串,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川,江川也没让她失望,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过来:“若要回信,明日前交付于我。”
“劳烦。”
信封塞的鼓鼓囊囊的,郁翎一看到熟悉的字迹口吻就没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身旁的人何时离开的。所以也不知道守了她三天的江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出了院子后,等候多时的阮席便迎了上来:“李兄弟,不知道郁姑娘的情况可有好转?”
“她已经醒了,后面需要静心调养。”
阮席心中的一直吊着的石头落了一小半,能调养就行,他爹的命还在江川手里攥着呢。
“我母亲已经去了康王府,青弟你是我们忠勇侯府的大恩人,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算了。当今陛下的三皇子也是先天不足,是一位孙太医一直在看顾,不若我请他来帮郁姑娘看看?”
江川也是世家出身,明白阮席的意思,后宅的事情自然是后宅来办更加合适。所以她才一句都没问能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能不能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是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至于孙太医就不麻烦世子出面相请了。”
镇上的孙大夫都已经尽了全力,只得了他六分真传的孙太医又有什么好办法。
江川转身朝着自个儿暂住的院子走去,一直背在身后的拳头缓缓松开,有几滴鲜血滴落在地。
皎皎那般在乎郁夫子,郁夫子为了治好皎皎付出的心力又可是数字可概括的,如今却因为他之故,全都被毁了。
若是他,怕是将那人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了。
阮席眼神和耳朵好使的很,自然看到、听出。
唉。
还是得亲自赔罪才行。
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该死的婚约解除了。
嗯,不错。
而郁翎写完回信后,江川实实在在地将人关在屋内几天,主打一个静心休养,房间内所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稿子……”
“已经找到几个写话本的散播出去了,吵得很热闹。”
“酒水……”
“那个叫沁雨的看顾着,我也会过去。”
“那我做什么?”
江川将今日的脉象记录在册:“休息。什么都别想,就睡觉。”
一只热乎乎的毛团子随之被放进了郁翎怀中:“你可以抱着它睡。”
“嗷。”
郁翎揉了揉怀里的白团子,顺便给狼梳了梳毛:“既然如此,过几日劳烦让我回去吧。”
“这一路波折太多,时间太长,爹爹那里再瞒着怕是骗不下去了。”
江川明白这个道理。
若非是他们一直同罗镖头那边的情况互通有无,怕是早就被郁夫子拆穿了。
“你现在的情况……”
“我在别院中酿的酒水是一张古方,工艺简单,耗费的粮食会比普通的酒方少上三成。酿出的酒水口感醇厚而且若是擦拭伤口,会降低因发热死去的概率,加速伤口的恢复。”
郁翎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青年:“以此为条件,不要让爹爹看出我的身体状况,以江神医的本事应当做的到吧。”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为何,青年的嗓音有些低沉,但这不属于郁翎的关心范围,她打开一罐润毛膏给怀里的羽初涂抹:“沁雨之前都是唤你李公子,如今改口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人想要以真实身份行走于世间,但这无疑对她的任务完成有所帮助,同时让她的这份礼物的价值又重上三分。
“你没想瞒着我,我又何必装聋作哑。”
因着为了给羽初遮掩毛色,那用的涂料可是最好的。当然最后洗了几遍才勉强洗掉,为此郁翎也是心疼自家的白团子,才特地让人去专门的铺子买了这膏药。
见对面的人又没了回应,郁翎却是没有不耐,毕竟之前的李青就是寡言少语的:“你可以去试验一下,若是无用我自然不会再提任何要求。”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什么情况吗?”
若是按照皎皎的想法,许多该吃的药物和泡的药浴都会因为隐瞒郁夫子受到影响,这样可是大大不利于她的寿命。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右原本的我应该也活不到旁人的年岁,现在”
郁翎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之感,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我的条件给了,江公子只需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就可以。毕竟你要做的事情应该更难做到吧。”
“三天后,给你回复。”
最后一点白色的膏体涂抹完,羽初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出去疯跑,郁翎也没拦着:“那就不耽搁江公子的时间了,还需要麻烦公子转告阮世子。”
“世人皆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世子又何必用那圣人之言、君子之行来要求我这小女子呢。”
“郁姑娘……真这么说啊?”
江川看着面前仿佛无所事事的阮席点了点头:“一字不差。”
之前他不知道阮席私下里同郁翎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来怕是也惹恼了皎皎。
“啧。虽然我也知道郁姑娘聪明,佳宁郡主不是好脾性,但毕竟那是位郡主,她的父亲是陛下的亲弟弟。”
“侯爷体内的大部分毒素都清理干净,剩下的毒素不足三成,这些毒素已经与侯爷的身体紧密相连,留在体内比驱除更好。”
谈论到父亲病情时阮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是你也说过毒素有碍于年寿。”
“毒素驱逐干净后的忠勇侯只能做喝酒吃肉的侯爷,无法做马革裹尸的将军。”
阮席像是被掐紧喉咙的斗鸡,气焰依旧高涨但已见颓势。
若是不能上战场,且不说忠勇侯府两代的努力都是白费,单是忠勇侯自己都接受不了。
忠勇侯这辈子就喜欢打仗领兵,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那片战场上。
“我知道了,还是多谢江弟帮助医治家父。我这边的人手已经准备好,江弟打算何时前往边境?”
“七日后。”
江川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七日,让他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然后奔赴属于他的战场。
确定好时间后阮席也不再多留,他也有不少事情要去准备,走到一半时却遇到匆匆而来的沁雨。
“沁雨见过世子。”
阮席对于这位亲卫之女还是比旁人多几分耐心的:“你怎么出来了?身上的伤可还严重?”
沁雨摇了摇头:“江公子给奴婢开的药很有用,多谢世子关心。奴婢是有件事想求世子成全。”
这次离开别院时阮席没有骑马,而是坐了马车,他有很多事情都得捋一捋。
当初沁雨的父亲身亡时,忠勇侯府就将沁雨改成了良籍,但沁雨这孩子不仅忠诚还有些死心眼,所以还是一直自称奴婢,留在忠勇侯府做事。
这次居然主动说要离开,阮席可以说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惊讶。
那天郁翎在佳宁郡主面前说的话他也知道了,沁雨有此举动倒也算不得意外。
只是……
“这女子属实是不好惹啊。”
阮席现在也回过味来了,之前江川说那番话就是在点他啊!
既然忠勇侯为了自己的心愿可以不计寿命,那郁翎为了自己受损的寿命报复佳宁又如何不成呢。
“李青、江川……这真是美人冢啊。”
回过味来的阮席越发坚定,这辈子绝对不成婚!
七天时间,看着不长,确实能让人办不少事情。
郁翎摸了摸身下的轮椅,抬头说道:“沁雨,家中只有我和爹爹两人,我爹爹也是好脾性的,放心吧。”
沁雨肩上背了个小包裹,脸上挂着的是不同以往的灿烂笑容:“奴婢不担心。”
“你又忘了,你现在该自称什么?”
沁雨推着轮椅朝外走去,神情恍惚了下,立刻回答道:“我,我不担心的。”
十几年的习惯不是一朝能改过来的,郁翎不着急,她还能活上一段时间。
别院外的马车等候已久,马车旁站着的青年倒是与阮席有五分相似,只是脸部轮廓上更柔和一些。
“二少爷。”
郁翎行走不便,只点了点头:“见过二公子。”
阮明抱了抱拳:“上车吧。”紧接着闭口不言,让沁雨带着几位下人帮着郁翎上车。
马车朝着京城城门驶去,整支队伍如同军队一般整齐划一,同样也无人说话。
郁翎倒是没多想,只以为阮家尚武,这番军人作风也是能理解的,并未注意到沁雨那一瞬间欲言又止的神色。
沁雨虽然是别院管事,但是也在府内做过几年,二少爷的性格她也是知道些。
用侯爷的话说,二少爷上辈子铁定是只本事不好的鹦鹉,要不怎么这辈子怎么整天那么多话。
这是怎么了?
骑马跟在马车一侧的阮明揉了揉耳朵,他从来不知道他大哥居然能这么能说。
人昨天早上走了,话是叮嘱了他一晚上。
这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但也没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更何况他也不喜欢这样娇娇弱弱的,至于嘛。
此刻骑着快马奔袭的阮席要是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么,绝对还能在捏着人耳朵再唠叨一整夜。
自然至于。
大夫想要让你吃点苦头,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他知道江川的为人,但有些事情能不发生就不发生为好,阮席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胃和空空如也的钱包想道。
他潜藏敌国多年,身上的有些伤病都是在所难免的,江川的医术的确很高,诊费也的确很贵,但药汤要不要那么难喝。
这几天他的舌头都尝不出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