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撕破脸面
江川近几日早出晚归便是忙着为死去的自己造势。
尚在船上时,阮席安排好的人已经前来寻他,除却配合他行事外再就是替夏帝瞧一瞧他配不配的上做这个引子。
他所拿出手的太少,盘算过后手中最大的筹码还是江家的声名和江家唯一幸存者的性命。
阮席他们已经成功绕道齐国回到夏国境内,根据传信来看应当过不了几天就能到达京城。而且即便一路疾行也没耽误办事的效率,单这几日江川已经能从不少人口中听到江家的往事。
但这样还不够,这些还不足够成为屠龙的利刃。
好在罗镖头总归没辜负他的期待,打听到他的落脚点后镖局的人没几日便到了青州。
今日他也是同手下几人敲定几个主意后想要提前回院子看看郁翎,毕竟他现在放在心上的就这两件事。
听到他安排的人禀报说郁翎出门了,江川潜意识中就觉得郁翎出门的原因就不是他所期待的,可任何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人总会抱有一丝遥不可及的期待。
但结果总不是所期待的奇迹。
江川将手中的点心袋子扔给身后的人:“先拿回院子,不必跟着我。”
“是。”
港口近在眼前,但郁翎却迈不动步子了。
他……怎么会在这!
“李公子!这不巧了嘛,你们夫妻俩慢慢逛,我们这大海落潮时也好看的紧。就是别逛太久,我听着皎皎刚才嗓子都有些哑了。”
“我知道了。”
是身体不适还是因为太高兴了。
几乎是王婶离开两人视线的瞬间,江川就收敛了所有伪装的情绪,将那个阴暗的、恶劣的自己全部暴露了出来。
“想走?”
大海一望无垠,倒是显得岸边的人类格外渺小,可声音却不曾被海风遮盖。
“是。”
江川笑了,沙哑的笑声越发让人心生寒意:“你倒是诚实,说个谎话很难吗?”
“我说我是来散步的,你信吗?”
江川不会相信,哪怕郁翎真的是来散步的他也不会信。
因为他知道郁翎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因为他不想让郁翎离开自己身边。
没有对方的回应,郁翎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江川,你不会听我说的话,那倒不如说了真话,痛快。”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迅速逼近,头顶的幕篱也被人一把摘掉,露出底下那张带来几分惊讶的小脸。
“对,你说的一点没错。但皎皎,你的依仗真的是你的依仗嘛?”
粗糙的掌面划过脸颊,却没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半道红痕。
郁翎强压着心底的不安,直视那双如深渊般的黑眸:“我没有……”
江川截断了郁翎的话语:“皎皎是不会说谎的。那这暗中尾随你之人我便替皎皎处理了。”
看到被压在地上的伙计时,郁翎瞬间白了脸色,她明白自己准备的都失败了。
她本想着让伙计引走王婶,待王婶回到院子后看到那张帕子便万事大吉,但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开遍夏国的泉林书斋,还是我小看了郁夫子。”
郁翎无话可说,最后的牌都被人掀开了她还剩什么呢……
“江川。”
即便江川动作再快,那银簪依旧划破了雪白的脖颈,鲜血顺着皮肤浸湿了衣衫。
“你要寻死!”
身后已无退路的人哪里还会缺少胆气:“难道要我看着你拿我威胁爹爹还是这辈子只能做他人手中的傀儡!江川,你为了自己所谋之事可抛弃所有,又何必小觑了旁人。”
“江川,我从来都不怕死。”
握紧手腕的力道越发的重,但郁翎没有移开半分视线。
从小到大,每次生病她都几乎是在生死界限上游荡,对她来说早就是多活一天就赚一天了。
所以剩下的日子除了让爹爹放下心外,她才要活个痛快!
“要么让我离开,要么让我死在这。”
包含着痛苦和疯狂的目光从面前这张被落日染红的面容上一寸寸滑过。
最后,那紧握住他人手腕的手掌落在了后脖颈处。
江川抱紧晕在怀中的人儿,低喃道:“你对我的心还是不够狠,不然怎么还会那么蠢,我会武功的你不知道嘛……”
“郁翎,皎皎,我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给江家鸣冤,他已经把自己的性命、身份、名誉全都放上了赌桌。
所以
“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他不能失去在他一无所有时还对他投注信任的郁翎。
他不能失去在知道他的欺骗后还没有抛下他的皎皎。
就像是黑暗的深渊不能失去那独挂高空的明月,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希冀了。
海风再次吹过岸边时,只有地上几滴残余的鲜血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这一次郁翎睡得格外的久,像是放下了心里的忧虑,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场。
以至于都快进京城地界时人依旧没有醒来,以至于目睹妈妈同人大吵一架后昏迷的羽初成天都谋划着给江川来上一口,以至于江川都险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但好在江家无辜的消息传播的越发猛烈时,林国皇帝又做了件蠢事。
林帝欲建登仙台以求长生,为此赋税加重三倍且大量征役以作民夫,圣旨还未出国都,历经三朝的老御史便在皇宫外上长跪不起,只愿皇帝收回圣命,言辞中还请求林帝彻查当年江家冤案。
可这无疑是加速了生命的流逝。
盛夏阳光毒辣,老御史最后硬生生地跪死在皇宫门前时,只等来了林帝赐死老御史九族的命令。
鲜血再次溢满庭院,哭喊声再次响彻官宅上空时,总有几人想到:当年的江家真的该死嘛……
“再多找些人说些反对的话,言语间尽量不要涉及皇权,先扯到当年审判案件的主理人身上。”
郁翎写完最后一笔,将新鲜出炉的书稿交给了一旁的江川:“一味的簇拥不是好事,有来有往才能逼出更多的聪明人,毕竟有些破绽经不起推敲。”
江川从狼嘴中扯出自己的袍角,拿着书稿起身出了马车,不多时便端着一碗汤药回到马车中:“把药喝了。”
药碗被接过后便是一饮而尽,那喝药的人像是感受不到任何苦味,闭上眼就靠着马车开始休息。
马车中又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江川摩挲了下药碗边缘,心中那簇名为不甘的火焰欲燃欲烈,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