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跳入钢水的师傅
这是陷入困境的江洲钢铁集团停产前的最后一炉钢,临到出钢的时候却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一个身患绝症的老工人跳入钢水身亡!
工人震怒,领导惊心,一跳激起千层浪,江钢民心震荡,乱象纷生。
事件发生在第一炼钢公司的炼钢车间。
出钢的铃声响了,像往常一样铿锵响亮,激荡人心,但这一次明显拉长了时间,铃声久久不肯停下,像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人们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今天,是江州钢铁公司最后一天生产。这一炉钢也是江钢停产前冶炼的最后一炉钢了。
江钢虽然比周边的小钢厂多熬了两年,可也是弹尽粮绝,难以为继了。
三个炼钢分厂已经停产两个,中厚板,薄板,型材,线材分厂都已先后停产。
原料场空了,备件库空了,银行账户空了,职工的口袋也早已空了
这最后一炉钢出完,就彻底停产了。
出钢口已经打开,15吨电炉慢慢向后倾斜,通红的钢水飞泻而出,钢花四溅,人们纷纷后退几步。
今天,炉台后边围观出钢的人明显比往常多出不少,除了戴着安全帽,护目镜的炉前工,还有许多办公楼的干部职工,退休职工。
很多人意识到,江钢完了,这一停产,恢复元气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了。
炼钢炉后的钢包坑中,橙红的钢水倾注进钢包,圆形的钢包中钢水液面缓缓上升,像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没有了钢花飞溅,纯净的钢水只是平静地流淌,四溅飞舞的都是钢渣。
钢水渐满,电炉回倾,再流出来就是保温的钢渣了。
观看的人们都心情沉郁,没有了往日出钢的兴奋和激情,看最后一次出钢,就像一次告别仪式。
就在这沉闷中,突然人群前的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越过矮矮的护栏,一头栽入出钢坑内的钢包!
一簇火光!
一缕黑烟!
一片惊呼!
1600多度的钢水!
……
惊呼过后,偌大的车间一片死寂。
电炉不动了,吊着钢包的天车不动了,人们的表情也凝固了。
一片惊叹,尖叫,愕然惊魂之后,人们互相用眼神或小声询问着,“是谁啊?怎么了?再想不开也不能跳钢包啊!”
江钢集团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田林川却非常熟悉那个身影。
事前,他看到自己进厂的第一位师傅况福林,戴着老旧的柳条安全帽,护目镜遮盖着面孔和眼睛,颤巍巍地站在对面出钢坑旁边,在一片橙色,白色pvc安全帽中很好分辨。
然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眼睁睁看着与他情同父子的师父投入钢水,却来不及有任何挽救的举动,田林川泪如泉涌,痛入心扉。
短暂沉寂的人群哄然炸了锅,纷纷喊叫起来。田林川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张厂长,师傅他……”
“怎么了?透析又不给做了?前几天不是才给厂医院李院长打过招呼吗?我这一退休,打招呼不管用了?”
“不是,师傅他,他走了。”田林川哽咽着说:“刚才在一炼钢,出最后一炉钢,师傅他跳了钢包!”
“啊!跳钢包?怎么会!你在现场?”老厂长张文骥惊愕又凄凉地说道:“我马上过去。”挂掉老厂长电话,田林川立刻又拨出了一个电话。“顾总,一炼钢出事了,有个退休老工人跳了钢包,人没了。是况师傅况福林,那个老劳模,肾衰,透析多年了。”
“我知道了,刚才调度室打过来电话,说有人跳了钢包,不清楚是谁。我已让严总过去,你通知让总调去一个副主任,工会去一个副主席,安全处处长过去调查处理。你在一炼钢?赶快回来,通知召开党政联席会,现在是9:40,十点开会。”
田林川知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他匆匆打电话让秘书通知会议,自己也要赶紧赶回办公楼。
现场仍是一片混乱,工人们的情绪躁动不安。
有人悲伤地叹气,抹眼泪,有人愤怒地喊叫,挥舞拳头。
田林川预感到,随着在江钢享有盛誉的况师傅的凄然离去,一场风暴即将来袭。
田林川回头看向师傅葬身的钢包,仍然被天车吊在那里,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钢水已经逐渐降温,原来红得发白的钢水,呈现出一片血色暗红,圆圆的液面,仍然散发着高温,像极了一轮如血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