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窥见。
没人知道，他在程语林抢救那晚，一瞬间眩晕的间隙里。
仿佛窥见了一个逐渐扭曲的，充满了世界规则的冰山一角。
程语林这一次睡着后，明显地能感觉到身体变得很沉。
意识和身体像是分成了两个独立个体。
而这一次，他的梦境里没有再出现上一世父母将他抛弃的画面，也没有出现他被抛弃后，他在泥潭里竭力挣扎的种种过往。
记忆又被拉回了那晚的卫生间里。
从他看到那个陌生男人的那双眼睛后，身体和灵魂就仿若分割成了两部分。
身体不受他大脑的指令。
随后他便两眼一黑。
再次看清眼前世界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中。
白雾萦绕四周，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有他脚下一寸天地清明。
程语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连他发出的声音都好像被白雾吞噬了，得不到任何回应或回音。
他尝试着离开，可每次都是在他快要跨出脚下一片清明地带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正当程语林焦躁地在原地不停尝试离开，随后那些白雾便唰地一下消失了。
周围突然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周围逐渐黑了下来，在程语林迷茫、惊恐的视线中，长出了大片的荆棘。
那些荆棘很快就布满了所有可见空间，全是黑青色，很快就将程语林整个人包裹住，而荆棘上的那些粗长尖刺上，赫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程语林那一瞬间心跳骤然停顿。
猛的睁开眼，翻身头够到病床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垃圾桶，他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声，吐了。
梦里的场景太惊悚了，那一双双眼睛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特别恶心。
程语林光是想起来，就忍不住呕吐。
霍椋扶住他，见他吐个不停，吐地脸都白了浑身无力，只能一遍一遍地轻拍着他的脊背。
吐完了，程语林还是觉得反胃，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
程语林虚弱的被霍椋抱紧在怀里，大口喘着气。
等他恢复了点力气，试图从霍椋怀里退出来，却被按着不让动。
程语林不好意思的说道：“霍先生我身上有味道。”
“有吗，没闻到。”霍椋反而将他抱的更紧一些了，端过来一杯温水，说道：“先喝点水吧，赵叔一会儿过来给你送粥。”
“喔。”
就着霍椋的手喝完了一杯水。
后知后觉地，程语林觉得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好像超出了协议结婚对象该有的关系亲密范围。
不等他胡思乱想完，他便听见霍椋问道：“做噩梦了吗？”
刚才他看少年那副睡梦中仿佛被梦魇住了的模样，焦急地喊了好几声都没将人叫醒。
眼看着平息下去了，以为没事了，随之而来的是少年突然醒来，翻身要吐。
程语林蔫儿蔫儿地嗯了声。
“梦到我去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还都白茫茫的。我出不去，然后突然就长出了好多好多的荆棘，荆棘刺上都是血红的眼睛”
程语林不安地抖了下，霍椋便安抚他：“没事了，梦都是假的。”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很久吗？”
霍椋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还好，你只睡了几个小时。”
“赵叔从家里给你带了山药八宝粥，一会儿就到了，喝完再睡会儿？”
程语林压根睡不着，他很怕一闭眼又会被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睛包围，靠在霍椋怀里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
“我不困了。”
霍椋低头，只看到少年翘长的鸦睫不安地抖动着，琉璃眸子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狡黠，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恐惧。
这样不好。
霍椋想，珍珠不应该蒙尘，珍宝应该永远光彩照人。
“嗯，我让人送台电脑过来，你吃完粥后自己玩玩游戏，或者找部电影看好不好？”
霍椋柔声说着，这和他的往日的形象大为相悖，程语林懵懵地仰头和他对视着。
目光大胆赤裸，很认真地在他脸上寻找一丝丝的蛛丝马迹。
好不对劲。
从他第一次醒来时，他就发现霍大佬变了。
突然对他很温柔——虽然平时霍大佬也没有对他冷过脸，但他就是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
大概就是比平时对他更有耐心了些。
霍椋被他直溜溜的目光看的有点难耐，得益于他这么多年超强的自制力和忍耐力，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怎么了？”
“霍先生，你”
话说一半，赵叔和李阿姨争相推门进来，一看到二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哎呀了一声，纷纷捂着眼睛退出去。
又礼貌地敲了敲门，得到了霍椋的准许后才重新进来，赵叔试图解释：“少爷，小林，抱歉，刚刚太着急了没来得及敲门。”
李阿姨连连附和，“对对对，刚刚急着见小林。”
两位长辈嘴上说着抱歉，嘴角翘起来的弧度都可以跟月亮肩并肩了。
程语林被两位长辈火热的眼神看的发躁，从霍椋怀里退出来，老老实实地拉上薄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脸上、耳垂和脖子上泛起的红色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霍椋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怕程语林燥地吃不下去粥，便借口出去了。
赵叔和李阿姨心疼的看着程语林明显瘦了一圈的脸，特别是李阿姨，一直拿程语林当自己的孩子疼，心疼得泪都出来了，抓着程语林的手不停地说着：“遭罪呦，遭罪呦。”
赵叔没好意思抓着他的手，也是心疼的说道：“小林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少爷一定会找到那个畜牲，让他受到惩罚的。”
程语林朝两位长辈感激地笑笑，回握住李阿姨的手，“我没事了李阿姨。”
赵叔把保温桶打开，山药粥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程语林咽了咽口水，接过赵叔递过来的碗，慢慢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