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论人类的多样性
林慧牵着小许诺走了不到一里地，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凉亲！洛洛寄几能走！”
林慧摸了摸小许诺的脑袋瓜子，
“是，是，诺诺自己能走，可是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要是在天黑前我们还不能回定安城，诺诺就又要和地龙玩游戏咯。”
地龙！
“洛洛不想和地龙玩游戏，”
小姑娘把脑袋埋在了母亲的怀里，糯声糯气道：
“有劳凉亲了。”
女儿在怀，林慧便无所顾忌的迈起了大长腿，就像矫健的鹿儿，迅速向定安城跑去。
不多时，她便来到城下。
战争期间，城门自然是关着的。
“城下何人？”
守城小校对着城下的母女二人喊道。
林慧抬头，七米高的城楼上站着一排士兵，因为背着光的缘故，她看不真切。
但是凭借她对定安城军队的熟悉，她光听声音就知道问话的是谁。
“汪小雀，是我！开门！”
汪小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城下之人。
陈夫人向来守妇德的很，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都戴着面纱，所以看不看脸都一样，反正认不出来。
而城下之人身形倒是和陈夫人一致，所以判断她身份的关键便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七岁前的女童不用蒙面纱。
“狗蛋，帮我看一看，那小姑娘是不是小小姐？我不太确定。”
“雀哥儿……好，好像就是小小姐！”
“不要好像，给我瞧仔细了！”
汪小雀问了周遭多名士卒，再三确认后，才肯定了一件事——城下之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陈夫人没有死，她从乱葬岗自己回来了！
汪小雀激动的浑身颤抖。
“是陈夫人！快开门，放夫人进来！”
绞盘转动，厚重的城门吱呀呀的向上抬起，穿过四米多高的城门门洞，青色的砖块和上面暗红的血渍才让林慧真切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空。
城门内，以汪小雀为首的士卒们列队相迎，他们齐齐行礼，甲胄贴片发出整齐的声音——“哗啦！”
“陈夫人！您回来了！您没事就好！”
“是啊，有您在，我们心里才稳妥！”
这个世界女性地位十分低下。
但是林氏带着这些士兵打了近一年的仗，在他们眼里，陈夫人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她就是定安城最强大的屏障，是定安城的战神。
——所有士兵，几乎都欠了林氏不止一条命。
陈夫人是女人又如何？
他们打心眼儿里的尊敬她。
“杵在这里干什么？都回去守城！我今天累了，要去歇着了。”
林慧挥了挥手，抱着林许诺向城里走去。
士卒们目送他们的女战神离去，
纷纷以右手猛击自己的胸膛，向死而复生的陈夫人致以最高的敬意，同时他们的脸上不再愁苦——
因为夫人回来了，定安城就绝对不会失守！
……
林许诺崇拜的看着娘亲，娘亲能让那么多的男人俯身鞠躬，这是别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这不是因为她是陈校尉夫人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本人就是定安城的守护神！
林慧使劲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她很喜欢别人夸赞她、崇拜她，可是小家伙的视线太过炽烈，让自以为厚脸皮的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城内的建筑参差不齐，有木头房子，砖瓦房子，也有石块堆砌成的房子。
道路不宽，主干道堪堪够两辆马车并行——前提是路两边叫卖的摊贩们将摊子撤掉。
陈府在城南，林慧选择了城北——至于城东城西，那都是百姓住宅，她想要投店也没个去处。
“嚯嚯嚯，我跟你们讲，我家那口子跟个牙签似的，若能坚持个十五息，那都属于超常发挥！”
荤话吸引了林慧，她看向路边，那是一个小巷的入口，四五个面带面纱，胖瘦各异的女子正聚在一起扯闲话。
“哈哈哈，孙家娘子，你那算啥，我家那口子才离谱呢！”
“哦？李家娘子有什么更劲爆的吗？说来听听？”
许是小姐妹们期待的目光起了作用，李家娘子的声音大了许多，
“我家那口子啊，啧啧啧……新婚那夜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怎么说？”
“那一夜，我才刚露出肩膀，哈哈哈，你们猜怎么着？他竟然好了！”
小姐妹们哈哈大笑，仿佛嘲笑各自的丈夫能让他们压抑的心情得以舒缓。
可是她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个男人铁青着脸大踏步向她们跑来。
李家娘子神色大变，转身想逃，却被男子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这贱人！竟然在外人面前编排我！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嫌弃我，那我就把你卖给悦君楼！让你去见识见识其他男人！”
李家娘子面露惊恐，颤声求饶道：
“夫君不要！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把我卖掉！”
她无助的寻求小姐妹的帮助，可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的好闺蜜们已经一哄而散了——李家娘子一旦被卖到青楼，便成为【四贱】之一的娼，她们是万万不能承认有这样的朋友的。
“求求你了，夫君，不要把我卖去悦君楼啊！”
李家娘子挣扎着，可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自己丈夫，被拖着向悦君楼走去。
林慧心头一动，跟了上去。
林慧从来没带过娃，
原身林氏魂伤在身，过去的一年间，她从城墙上下来，一回到府里就是静养，记忆中也压根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带娃经验。
如今的她，还真的需要收一个得用的人在身边呢！
不光是带娃用得着，搞点事业她也需要帮手不是吗？
她跟着去悦君楼，也好了解一下买卖人口的行情。
……
悦君楼是定安城最大的青楼。
实际上，也是定安城唯一的青楼。
定安城东西南北各长四里，这十六里见方中，悦君楼就独占方圆一里！
悦君楼前道路宽阔，足有四条车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哪怕蛮子就在城外几里的地方驻扎，也阻止不了老爷们来这里寻欢作乐。
紧贴着红砖绿瓦的围墙墙根，有一群人在这里排队，他们的衣衫陈旧暗淡，显然不是来这里玩耍的。
李家娘子就被她丈夫拖进了这条长队——这条长队的尽头就是悦君楼收购女子的窗口。
马路对面，一群游手好闲的男人对着这队人指指点点，他们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幻想着等自己攒够了银钱，上悦君楼玩玩，说不定就会碰到眼前这些小娘子中的一个。
林慧注意到，那个李家娘子不再挣扎，排在队伍中只是抹泪，似乎已经认命。
这一排将要被卖给妓院的女子，几乎都是这个状态。
林慧叹了一口气，真的救不了一点——
这种被彻底洗脑的，认为丈夫就是天的女人，林慧就算将她们买走，也未必会得到感激和忠心，说不定她们还要怪自己多管闲事，自己跑回家也说不定。
在她们看来，跟着丈夫受虐待，也比跟着一个女人更有前途吧。
至少依据这个世界的“道理”上来看，她们现在卖身为娼，是遵从了丈夫的意愿，是一件很值得赞扬的事情。
这些女子的价格根据容貌身段分为甲乙丙三级，甲级最高，收购价一万铜钱，丙级最低，收购价三千铜钱。
林慧摸了摸从陈十四那里抢来的钱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真是贫乏的反派啊！
很显然，林慧是没钱买人的。
“松手！我没有犯《妇德三十六条》，你不能发卖我！”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循声看去，林慧便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正在和她丈夫拉拉扯扯。
“呵，就凭你现在不听从丈夫的安排，你就犯了《妇德》！你要是不想挨揍，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不服！我没犯错！”
“你还说你没犯错？我且问你，为什么桂油灯里的桂油不更换？刚才天色突然暗下来，家里没有光亮！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要被你这贱妇害死了！”
那黑衣女子依然争辩道：“我前天就和你说过油灯里的油不多了，要买新的，你却没有银钱给我！我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桂油来不成？”
“我的钱有大用，让你自己想办法，莫非你没听到吗？”
“有大用？”女子暴怒，“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兜里的钱都花在这悦君楼了吗？”
“王氏！我的事情又岂是你一个女人能够指手画脚的？今天我卖你卖定了！”
“滚蛋！我是不会让你把我卖了的！”
王氏剧烈挣扎，虽然力气不如，被丈夫抓住左手拽着前行，可她的右手却一直往丈夫身上击打，
用拳头，用指甲。
林慧眼睛一亮，这种有反抗精神的，才有救的价值！
这种自己想要好的，救了她，她才会念你的好！
果然，人类之间有参差，总会有人不甘于命运的摆布的。
在这一刻，林慧仿佛看到了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