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久随梦,人回
(来波大的!!)
祝俕凰望着天空,思绪回到了以前。
“哎呀,你这是在干嘛啊?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啊?喂喂喂,说笑的,诶?你怎么就收手了啊!”这是祝俕凰在将军府把来探望将军的小孩收拾一顿听到的话。
“呦,还想杀我啊!要不就算了吧,王府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反正都是跟,就跟活着那个,不好吗?”这是祝俕凰第一次刺杀将军,以失败告终。
“呸呸呸,这饭菜这么难吃,你好意思下毒?毒都要嫌弃你这饭做的,啧啧啧,猪看了都嫌弃。”这是祝俕凰第一次做饭,尝试在饭菜下毒,谁曾想饭菜做得难吃就算了,被将军吃光了才更是可怕,关键这毒对他没用。
“哎呦哎呦哎呦,你手咋就那么个废啊?来来来,我教你,来,提,撇,诶,你咋就不学了呢?”这是祝俕凰第一次学写字,被将军手把手教,中途还是撂下笔了,也撂下了将军的心。
“停!停啊!妈呀,你这不能悠着点吗?顺皇帝的东西你不搭把手就算了,还丢在地上,要是被他看见了我指不定会被训一顿啊!”这是祝俕凰第一次被将军带到御书房,偷偷拿皇帝的东西,也是奇怪,东西是将军搞来的,拿不拿都不用偷偷摸摸地,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女孩子家家不要学武不好吗?咱就是说,诶诶诶,别走啊,我教,我教还不成吗?”这是祝俕凰第一次向将军学武,现在挺后悔的,当初怎么就一直朝将军甩冷脸呢?
“不要不开心了,来,你看,新衣裳,我挑的布料,喜欢吗?啊!你别扔啊!”这是祝俕凰第一次收到将军送的衣服,颜色挑的真的不咋地,现在穿着有点紧了。
“不高兴了随时来找我嘛,我可闲了,不是吗?”这是祝俕凰第一次听到案牍劳神的将军勉强地挤出这句话。
“来,刀子捅深点,别没使劲,免得我没死透,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这是祝俕凰第一次杀了将军,也是将军最后说的话。
幕篱丢到了她的脸上,哑巴示意祝俕凰戴上,原本求死的她没想到真问成了拳,还把修为给打掉了,现在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一道心声涟漪闯进祝俕凰的心湖:“把脸遮起来,要是被圩药看到,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国师了。”
祝俕凰听到这个女人用心声告知自己,思量片刻还是戴上了幕篱,艰难地站起来了。
圩药脸上的黄泥巴也被长生擦掉了,就是有点不干净。圩药从戒指中取出一块手帕,此手帕来头不小,带有流光萦绕,触若绒雪,抚似流水,用雪蚕丝编织而成,对去污有极大功效,是三界爱美之人的心头好,而圩药拿它把脸擦个干净就随手烧了,被长生一个巴掌拍了下来。“你大爷的,雪蚕的手帕你就直接烧了,你个败家玩意。”
圩药偏过头置若罔闻,又看到戴上幕篱的祝俕凰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长生看了一眼,回答道:“长得丑,作怪,别搭理。”
圩药点了点头,然后就偷摸着溜到远处,取出一壶酒喝了起来。哑巴扶额叹息,心想:打完架让这两个便宜货给你揉肩捶背不好吗?自己岂不是白挑两个废物了?
长生抽了抽嘴角,转头对祝俕凰说:“跟上。”然后就骂骂咧咧地朝圩药跑去,手上的长剑挂着一枚脆铃,正是祝俕凰脖子上的那个。
……
人界三界院,书文司。
身穿白袍的李倚虹指示整个部门忙上忙下,处理猎宴结束后带来打一系列麻烦。这一次猎宴持续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积累下来的麻烦事是一件又一件,李贰澄在如山的公文边很是头疼。尽管要求公文从简,依旧有几个二货为显摆文采写得又长又臭,耐心考察下来也就只是鸡毛蒜皮的事。她恨不得把写这种公文的二货踢出书文司,可惜师父的师兄前几天又找上门,告知她们师父跑去闭关,书文司近日人手不要波动。李贰澄直到那天才明白,师父的师兄,也就是师伯,是三界院的上层。本来对师父突然不见了踪影很是生气,可看到自家老姐换掉了红衣,修为也是更进一步,自己的境界也越发稳固,便猜想是师父留下来的手笔。她心里头不禁想到,怕不是师父强上了老姐,把红衣撕个稀烂,为了掩盖真相抹除她们两人的记忆,这么棒的吗?李贰澄的心上下起伏,被进来瞧见这般模样的李倚虹一个弹指弄个清醒。
李倚虹说道:“好好干活,别总想着有的没的。”
李贰澄摸了摸下巴,张嘴就来:“老姐,你还是处的吗?”
李倚虹直接一个暴栗下手,她可气死了,师父没有趁她睡觉的时候下手,自己还丢了师父送的红衣,现在找也找不回来。师伯私下还偷偷告诉她,是师父封住了她们的记忆,打算断了这份师徒关系,还是师伯费了千辛万苦才接了回来。如此想来师父真的太讨厌了,等师父回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师父,大不了再跌境,然后一哭二闹,不信师父不心软,乖乖认错。
想想就好,正事得干。李氏姐妹想得美,所幸现在也很美,就是师父不在这边喝茶,有点遗憾。
“老姐,这里有份公文好像不太对劲。”李贰澄说道。
李倚虹接过公文一看,内容是说执法司那边发现有一名人族和一名鬼族未经登记直接闯入猎宴,一路上没有人阻拦,而且执法司也是在两人离开后才察觉到这个问题,执法司怀疑是有不怀好心的人内外勾结,在密谋些什么。
一般来说,执法司的监察力度不容小觑,就算是李贰澄以前试图通灵,也是在执法司的默许下勉强进行的。一旦李贰澄酿出麻烦,执法司会第一时间将李贰澄制服,并出手解决麻烦,执法司中不乏有四品的强者。书文司接收执法司的公文也是程序之中,为的是一起处理,李倚虹估计执法司已经将此事上报到上层了,也难怪前几日师伯会让她们尽量避免人手的波动。现在的书文司既要处理猎宴的麻烦事,又要照顾洞天的统一问题,希望不要再出现麻烦事。
“老姐,还有一份,是上层下达的,内容说是让我们通知各部门加强对洞天的戒备,说是放了一人进了洞天,没有登记就进去了,事态很严肃。”李贰澄又说道,好事不来,坏事一大堆。李倚虹现在恨不得转到外使那边,远离这一堆破事。
……
长生拍着长剑,很是不爽地说道:“为什么这个姓祝的娘们要坐着,给爷站起来滚一边去。”长生的小屋容不下那么多人,他原本打算让圩药购置一套宅子,谁知道这家伙偷偷跑来这里喝酒,还故意喝醉,喝得不省人事。哑巴也是好性情,不老实的手在圩药的身上游走,还特意叫酒别、重缝两人一起耍流氓。两个姑娘一开始还故作羞涩,后面越来越大胆,要不是圩药的威慑力足,怕不是下半身都要被撩拨个支棱。而祝俕凰一进门就坐在椅子上,半句话都没说,长生可没那好脾气,叫她跟上又不是让她当木头人,先臭骂一顿。
幕篱之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脆铃开始作响,长生听到动静,伸手将长剑上挂着的脆铃一捏,幕篱顿时染上鲜红的血,祝俕凰的咳声不止。
长生抽了抽嘴角,说道:“你真以为我是凡人就奈何不了你?”哑巴见怪不怪,可没搭理,专心于手上功夫,两个姑娘也如鱼得水,越来越放肆,直至听到圩药冷声道:“摸够了吗?”
锐利的眼神仿佛能透过幕篱,传达两个姑娘的眼中,吓得她们连连后退,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哑巴却以心声问道:“不能吗?”
圩药便收起那份敌意,拿起一边的酒壶自顾自喝了起来。反正长生回来了,哑巴干的事不算太过分,随着她吧,反正她喜欢的是女人。
两个姑娘可没那胆子继续跟着仙子干好事,只好拥在一起,躲在角落,相互慰藉心灵。圩药看着这略显拥挤的房间,朝长生问道:“换个宅子,成不成?”
长生思索片刻,又捏了把脆铃,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对呕血不止的祝俕凰问道:“你觉得呢?要不要换个宅子,继续等你的国师啊!”长生每说一字,捏脆铃的力道便加重几分。被脆铃牵连因果的祝俕凰会因为脆铃的损失而受伤,如今看来,祝俕凰已经被长生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圩药站起身,将意犹未尽的哑巴推到一边,走向长生,出手止住了那只捏脆铃的手,轻声道:“上三器这么销毁,你会受伤的。”
长生点了点头,放开了那只捏脆铃的手,指向祝俕凰,说道:“换不换宅子你问她,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没钱。”
圩药看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幕篱,发现两个躲在角落的姑娘正一脸畏惧地看着这边,对上目光后还把脑袋缩了回去,生怕被圩药打杀。圩药不做理会,对虚弱的祝俕凰问道:“你要不要换宅子?”
祝俕凰不明白为什么要抛给她这样一个问题,换不换宅子与她何干?所以,她迟迟没有给出回复。
圩药挠了挠头,望向无所事事的哑巴。后者以心声回应不借二字;他又望向长生,长生带着微笑,微微拔出长剑,以眼神示意:你别问老子。圩药叹了口气,再一次问向祝俕凰:“你有没有打算住好一点?”
祝俕凰就着血色的朦胧视野,说道:“不知道。”她体内那股窃取而来的力量在躁动不安,似乎是在害怕身前的男人。来自将军的力量并没有被圩药打落,相反,被凝聚得更加浑厚,也更加躁动不安。在面对那个名叫长生的凡人,这股力量出奇地变得温和且贪婪,像是在渴望离开身体束缚,如流水般要前往那个凡人的身体里。此刻的她在猜测,那个凡人是不是曾经的将军。
圩药也很是烦躁,嚷嚷道:“一个个不打定主意很烦的知道吗?我就想要安安静静地喝酒,嫌房子挤,连让我静心的机会都没有,这是要合伙气死我对吧?”
“嗯?”两个姑娘有些吃惊,这位仙师似乎有些“平易近人”,祝俕凰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圩药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多管闲事”,但说得话掰起手指还是数得过来的,如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没停,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烦死了,长生,你打定主意,你说。”长生听后摆了摆手,示意休想找我。哑巴也没闲着,拉着两个姑娘就溜门了,她可不想掺和。圩药气得直跺脚,酒一口接一口,压根没停下,直至酒壶成空,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句话:“啊,烦死了,我就喝个酒都不快意,臭长生,你说,换不换,还是你,换不换,不换就说不换,换就说换,随便说一个都成啊!我真要被你们给气死了。一群混蛋,啊,烦死了。”
祝俕凰趁着圩药说话间隙,换了一个新的幕篱,她实在不理解,既然如此,为何圩药不自己选择,干嘛要推给他们。
长生站起身,拍了拍晃着身子的圩药的肩头,微笑地说道:“自己选,莫挨老子。”
圩药正要摔酒壶为号,以表心中悲愤,可仔细想来也是,自己选也成,便收起酒壶,把远处散心的三人唤了回来。圩药与哑巴窃窃私语,后者听后点了点头,随着圩药用无距离开了。
长生不做理会,再一次捏着脆铃,让祝俕凰痛苦不已。没办法,他不是那个祝俕凰心心念念的国师,更不是什么护她长大的将军,他只是一个讨厌不明事理、讨厌无理取闹的凡人。被留在原地的酒别和重缝看到长生在用手里头的脆铃折磨祝俕凰,心里的鄙夷有多了几许,却又没有出手阻拦,毕竟仙子和仙师都不予理会,自己也只有在其修养上谴责而已。
祝俕凰忍着痛,体会体内那股力量的讥讽,她明白,至始至终,她就是个傻子,干着愚蠢的事,还不愿承认。所谓寻找,就只是在自我满足,这种接近死亡的疼痛让她意识开始混沌,她无力阻止这种折磨。在折磨下她仿佛听到那个曾经偏袒她的存在在用不正经的语调与她说:“不开心了尽管找我,我有什么事?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来,叫叔叔,多亲切啊!快,叫一声。”
祝俕凰倒在了地上,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死亡的感觉开始笼罩着她,她似乎体会到那个时候,那个人被自己杀害时的痛苦,她不理解,这种又冷又痛的感觉,那个人是怎么笑着跟她说“捅深点”这种话,是不是傻子啊?这么痛,是个人都要臭骂一声吧。也是,自己压根没跟那个人说多少话,现在骂他也来不及了吧。
腥甜的血液充斥着口腔,每每大口喘息都是煎熬。来自五脏六腑的疼痛在侵蚀她的灵魂,她已经不清楚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她的视线变得黑暗了,如线般的意识随时都会断裂,她索性就在死前叫一下吧,反正只是自己的做作罢了。
祝俕凰刚要开口,便被口中的血液呛到了,咳个不止,牵着疼痛,使意识慢慢坠入深渊,她硬着脖颈,艰难地从气管中挤出两个字:“叔……叔……”
“喂,长生,你要杀她直说嘛?干嘛还留半条命?”圩药刚刚回来,看到了已经昏过去的祝俕凰,和在一旁心神不宁的酒别、重缝两人。
长生把手中脆铃的碎片给圩药看,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鬼知道这个上三器那么精,主动跌落品级,现在成了四品的东西,救了这个女的一命。”
圩药看着碎片,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主动,而是被其他人打碎的。”
长生将那些碎片撒在桌子上,走出房门,说道:“与我何干?”
圩药看着祝俕凰,问道:“杀了吗?”
长生转过头,反问道:“为什么?”
圩药的眼睛没有离开祝俕凰,严肃地说道:“因为她现在醒了。”
“哦,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真的要杀她。”长生轻拍剑鞘,祝俕凰身上的脆铃又少了一枚,挂在长剑的剑柄上,随风摇曳,阵阵作响。“圩药,这东西确实厉害,总想着粘着我,你说怎么办?”
圩药摇了摇头,回答道:“法宝兵器我向来不熟,只是会造会用,说不上什么。”
长生点了点头,朝地上的祝俕凰喊了一声:“喂,装死的,起来了,你家国师我找到了。”
……
新的宅子,哑巴在闭目眼神,头上的幕篱已经摘取下来了,说实话,她可不在意会暴露自己的外貌,如果不是凡人要求,她也不会戴这种东西。圩药对凡人的“纵容”不是一般的限度,要是凡人想让圩药去死,估计圩药定会当场将自己的头颅献上,眉头都不眨一下。哑巴在担心圩药,毕竟圩药既是她栖息的场所,亦是本源,关乎着她自己的生命乃至大道。可如今,凡人的想法越来越古怪,买下那两个废物是其一,是在凡人的引导下圩药做出的选择。再接着便是哑巴打凡人的那一巴掌,若是凡人别有用心,便能解释他为何向圩药说谎,可栽赃于圩药又有何用意,哑巴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还有就是凡人对待那个祝俕凰的态度,毫不遮掩的厌恶,为何还要带到自己的住所,让圩药因此提出购置宅子一事。哑巴每次对长生使用权能皆是无功而返,对于拥有属于疯子权能的凡人,她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有空闲想想,哑巴对凡人的应为也不得不戒备。这一切都需要圩药的帮助,可如今看来,问题成了死环,只能寄希望于疯子的苏醒了。
空间涟漪一震,圩药将长生一行人带到哑巴身边。这般随意施展无距神通,换做他人,怕不是要倒在地上,体内灵气被掏空,就像李氏姐妹借用圩药的无距神通,一次就累得瘫倒在地,而圩药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灵气也未见有太大消耗,反倒是酒别、重缝和祝俕凰在幕篱的遮掩下吐得稀里哗啦,要是揭开幕篱,就能见到原本清秀动人的脸庞已经憔悴不少。长生轻拍剑鞘,在宅子里东张西望,自顾自在里头跑来跑去。哑巴一眼便注意到祝俕凰身上的上三器已经沦为四品,而且还少了两枚,只余右手腕和脚腕三枚,再加上长生剑柄上那一枚,就只有四枚。哑巴以心声问圩药:“你把那件上三器给废了?”
圩药摇了摇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哑巴说清楚。哑巴听完后皱了皱眉头,拥有打碎上三器的其他人,如果不是凡人动的手,这样看来,出手时竟然能瞒过拥有权能的凡人和五品修为的圩药,此事不容小觑。
在墙边呕吐的三人终于缓了下来,衣服上难免沾染了一些难闻的气味。哑巴闻到后给了圩药一个“你处理一下”的眼神。圩药便着手请那三人去宅子里头房间沐浴更衣。不一会圩药便回来继续与哑巴商讨上三器毁坏一事,一人口不能言,以心声交流;一人口虽能言,仍以心声道。两人的会话便显得无声。
“圩药,凡人你得留心。上三器是在他的手中碎掉的,你我皆无法得知他的话是否属实,说不定他如今已经被疯子的权能迷了心智。”
“长生承担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的。”
“不管如何,你都需要警惕,我不希望你的心潭多出一道枷锁。”
圩药沉默许久,长生离开他已经很久了,他无法肯定长生不会被迷了心智,毕竟那种权能不是那么好受的,连疯子都要立规矩才能缓解,凡人又有什么办法去处理呢?
“啊!”一声惨叫划破了两人的沉默,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长生,而后传来一声尖叫,听来应该是酒别和重缝的。
圩药飞驰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屏风后蜷缩起来的尖叫二人组,和衣衫不整的祝俕凰以及倒在地上、青衫有些焦黑的长生。圩药连忙扶起长生,发现长生已经没了气息,心脏也没有一丝跳动。圩药连忙从戒指中取出丹药给长生服下,输以灵气使其快速发挥药力,终于在十息之后有了转机。长生恢复了呼吸,心脏也重新跳动起来,不过人依旧没有苏醒。圩药察看一二见长生无太大问题,松了一口气,目光顿时一转,宛若潜龙凶戾的眼神注视着祝俕凰。
圩药冷冷的说道:“你做的?”哑巴踏着慢步走了过来,以心声涟漪告知圩药:“是她干的。”还未等祝俕凰回答。
霎那间,一声巨响,祝俕凰被扼住了喉咙,死死地撞在墙上。祝俕凰感受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紧随着便是来自脖颈的压力和难以言说的窒息感。祝俕凰的双手在竭力试图掰开圩药的手,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灵气的运转在祝俕凰的体内停滞,窃取的力量在她体内躁动不安,似是烦躁,更是恐惧。
祝俕凰的意识愈来愈模糊,她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以滑稽的腔调与她说道:“呀呀呀,傻丫头,有事找我啊!只要叫一声叔叔,我就帮你,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很可以。”
祝俕凰的视野已经黑暗,她最后依靠自己的本能从喉咙中勉强挤出二字:“叔……叔。”
圩药的手一阵发麻,松开了扼住脖颈的动作。祝俕凰从墙上重重摔在了地上,不过好在还有呼吸。躺在地上的长生被这大动静给弄醒,一轮明月和一轮金日在他的眼中短暂浮现,便没了痕迹。他连忙起身,对圩药说道:“停停停,别杀……哦,幸好没死。你啊!太冲动了,我不就死了一下吗?至于把对方掐个半死吗?你看屏风后面的两个姑娘,都吓得不敢动弹了,你啊!太冲动了啊!”
要是哑巴没从圩药的口中得知凡人对祝俕凰干的事,她都要信了凡人的鬼话。
圩药点了点头,指了指祝俕凰问道:“该怎么办?”
长生摸了摸下巴,回答道:“既然你看到她的真实容貌了,还把她身子看个有型。反正你也没心动的女人,就把她给娶了吧!”
圩药思索了一番,哑巴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这种话还要考虑?不该直接出言拒绝吗?谁知,圩药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长生拍了拍圩药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急着娶过门,慢慢了解一下彼此,知根知底了才好睡同一张床。对了,是让你知她的根底,不是让她知道你的,知道吗?”
圩药又点了个好头,长生很是欣慰,仰天大笑出门去,不复回头。留哑巴一群人在此间交酌于复杂心情。
……
梦里长宁,无扰无忧,似可梦故人。将军坐于一亭,双手各持一物,一副玉石手串,一副金银镶桃木簪。将军眉头紧皱,像是在苦恼该选哪个?一旁的女子看到这一幕,欲要探手,却见将军笑脸吟吟地朝另一头走去,女子向那方望去,一名眼神冰冷、毫无柔情的女子正驻足那里。将军将手上的两件首饰展示给冷漠女子,嘴里似乎在说着这两件首饰的来历以及背后的故事。只是冷漠女子显然漠不关心,径直走过,直往远方,留下将军哀叹。一旁的女子想要上前,却只见将军转头离开,与冷漠女子渐行渐远,不复回。
那时候的将军难得闲暇,却依旧留心在这种事,将军为何如此?
“咳咳,那个别太在意,我那时候可没有伤心,真的。”熟悉的声音在女子的心间响起,女子回头望去,熟悉的将军依旧坐于亭中。
“小俕凰,有没有想我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女子不禁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喉咙有股难言的哽咽感。
“诶,别哭啊!我是不是又惹你不开心了啊?要不我这就走,你别流眼泪啊!”将军的语气有些着急,祝俕凰看着将军慌乱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留着眼泪笑了起来,她使劲地摇头,在向将军示意不用如此。
将军把刚起的身子又摁了回去,挠了挠自己的鬓发,试探道:“你真是小俕凰?你不会是假的吧?小俕凰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你是假的吧!”
祝俕凰不停地擦拭眼泪,努力憋回那个冷漠的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止不住,以至于两边的袖子都湿透了。她第一次在这位将军面前带着哭腔说道:“我是……”
泪花缭乱了她的眼,熟悉的亲切感悄然而至,一只大手就这样按在她的脑袋上,大手的主人轻声道:“头一回见你哭这么厉害,看来我死得很值嘛。慢慢来,不着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叙叙旧。”
许久,祝俕凰终于平复了心情,将军见她想说话却不敢开口的样子,便出声道:“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祝俕凰淡淡地回答道:“不知道。”
将军没有疑惑,他继续说道:“知道你不喜欢说话,就由着我开话头吧,如果听得烦了,提醒一下我,可不要再哭了哦。”
祝俕凰点了点头。
“先说说我现在的情况吧,死人一个,估计我的原身还混的不错,不过我现在就留在你的体内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你回到原身里去。到时候我就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是我了,你也莫要找我的原身了,我估计他就是个嗜血的疯子,不然怎么会衍生出我呢?”
“再接着,我是这几天才醒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修为跌落得太厉害,以至于我得以苏醒,算是一个预料之外吧,我的打算是等你经历天劫失败后,再苏醒帮你稳固修为,现在看来,就没这个必要了。”
祝俕凰一阵心灰,将军甚至在死后依旧在守护她,而她却辜负了将军的用意。
“诶,别难过啊。你这脸蛋端端正正,比祝老二还好看,别苦着脸啊!多埋汰,你说是不是?”
祝俕凰听后勉强撑起个笑容,对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她实际没有多大印象,如此想来,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对将军的态度,不由得一阵愧疚。
“小俕凰。该怎么说你呢?你这就差点没把愧疚两字写脸上了,怎么?对不起我?多大个事儿?天下寒门子女哪个对得起自己的父母,更何况我只是你叔叔,你过得开心就好,何必那么在意这个。”
祝俕凰问道:“国……没了,你不怪我吗?”
将军一脸疑惑,说道:“怪你?怪你做甚?江山你打下的?政事你处理的?都不是你你愧疚什么啊?难道那么大一个国家要靠你还是靠我一个人才能做大做强?这不是扯犊子吗?祝老大是舍不得放下,他放不下老二用命打下的江山,却不曾想过老二的死就是因为内有祸乱未除才被外敌得逞。老大过于优柔寡断,老二却不懂得瞻前顾后,至于我,没良心一个,三个半吊子打下的东西也只能是个半吊子。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
“再说什么我不死不就能再续几年,这种狗屁说法也就老糊涂的老大会说,换做年轻的老大,怕不是要气得砍死老糊涂的自己。你该不会是听到这种话了吧?”
祝俕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只好憋出一句老话:“不知道。”
“许多事我都能猜个大概,大抵老大也把我送死的目的告诉你了。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别忘了,你我都是三界人,能相识是一种缘分,原身能否相识相知又是另一回事,我倒是不喜欢我的原身,估计是个闷葫芦,不然怎么会弄出我这么一个话痨。”
祝俕凰若有所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算了算了,中中中,你好好活着就好,别总想着死,要是你死了才真的对不起我,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有,你身上那几个铃铛该扔掉扔掉,上次看你快死了急得我心头跳。虽然你不叫我我也会救,但是人快死的时候会答应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这一点你也不例外,算是我对你的小惩罚吧。”
这种事若是算得上惩罚,祝俕凰巴不得多一点,好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的亏欠。
“睡太久对身体不好,不用担心,我会留一段时间,晚上睡觉还是能看到我的,就不要不舍得醒来了,好好活着,多交一些朋友,最好找一个如意郎君,把他拐上门给上了。嗯额,这种话好像不适合对你说,算了算了,快点醒吧。”话音刚落,祝俕凰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从睡梦中醒来,望着陌生的环境,她起身环顾,鼻子嗅到了一股厚重的醇香。
她发现一个喝醉的圩药正倚靠着墙坐在地上酣睡,拳意仿若流淌成实质,倾泻于四周,对同样身为武夫的祝俕凰是一种莫大的裨益。只不过一回想起自己被这个人按在墙上的场景,心里头不由有阵阵后怕。
圩药似乎察觉到祝俕凰,从酣睡中醒来,对视了一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鲤鱼打挺,掸身拂尘,鞠躬抱拳,正声道:“抱歉,怪在下一时冲动,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便伤了姑娘。在下已知晓是好友一时疏忽,窥见姑娘沐时,姑娘一时心慌出手过重,属实情理之中,愿姑娘原谅在下和好友的过错,若有要求,在下尽全力而为。”
祝俕凰回想起将军说的话,破天荒说多了两句:“交个朋友就行,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介绍一个婚配对象。”将军要是听到这话,估计要郁闷好久,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啊!叫你好活着,没让你这么不懂局势啊。
圩药愣了愣,回答道:“不知姑娘认为在下如何?”圩药也没有想到,长生说的话是真的,看来疯子的权能被长生用于这种事,难说不是一件好事。
祝俕凰打量了一会,说道:“你说话好古板,我不喜欢。”祝俕凰的用意很好理解,管你是什么境界什么修为,只要不像将军那样会说话,都看不上。
圩药也不好强求,试着找回以前模仿长生的感觉。在三界的时候,长生不在,他便模仿着长生的言行举止,试图以此记住长生。而如今长生已回来了,如此便无太大意义,老老实实做回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他又得“重操旧业”了,“好,姑娘如此,便知道是在下唐突了,如此佳人宛若良辰美景,美景怡人,沁人心脾,不该被我耽误。不如姑娘与我相识结缘,做个朋友,来日方长嘛。”
祝俕凰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人变样好快啊!前一刻还是中规中矩,现在却是这般油嘴滑舌。一点都不像将军实诚,要不是打不过,早就收拾一顿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好好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