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油纸伞
满月当空，华灯初上。
热闹喧哗的夜宴楼内，歌舞升平。
段千岁在对岸的风雪桥下，满月的光辉让她的影子在寒风中显得诡异而恐怖。她弯下身，在土中挖坑，指骨节磨破了皮，血迹混着泥土。
她随意的从袖口掏出小帕子，轻轻擦拭着从土里刨出的酒坛，红布揭开，酒香四溢，她嗅了嗅里头的香气，便单手举起酒坛，飒爽的说道
“啧，不愧是我酿的好酒，配上这明月，真是应了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隔。”
她将青梅醉一饮而尽后，踉跄的站了起来，歪七扭八的走着路，准备走向自己的下一个藏酒点。
“哼，我才不生气，你有你的月公主，我也有我的青梅醉。”
迎面恰好走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她手里撑着一把极为精美的青色油纸伞，迈着雍容雅步从千岁身边走了过去，轻声的低喃了一声。
“下雨了，公子早些回家吧。”
闻声，千岁摇摇晃晃回过身，迷迷糊糊的看向女子，指着天空说道。
“姑娘，我是喝多了，不是喝昏了。这天气不是好好的，怎么会下雨。”
话音刚落，一阵钻心的刺痛突然千岁大脑深处袭来。
“啊！难不成是我酒量不行了，头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刚刚还悬挂在天上的明月，顿时被密集的乌云笼罩，天空的雷声轻鸣了两声，雨水稀里哗啦的泼了下来，肆虐的侵蚀她的脸颊。千岁用力地捂着头，痛觉越来越重。
「怎么真的下雨了，不行，我要赶紧回家，不能碰水。」
“不能碰…水”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些零星的回忆出现在了她脑海）
“阿若，你乖乖喝药，好不好？”
“求你了，阿若，醒醒吧。”
“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嗡——
随着尖锐的耳鸣，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雨势随着狂风肆虐，越发湍急了起来，千岁安静的睡在了这片水泊之中。
……
（咣嚓）（咣嚓）
随着下雨声，此时的万少羽匆忙的赶到自家门前，飞速扣着门环，叫唤着下人。
“快开门！”
段雪凝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将府门推了开来。看到儿子浑身湿透，惊讶地问道。
“羽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呼呼，是阿娘啊。”
“一言难尽，千岁呢？她回家了吗？”
“千岁不是前几日同你一起走的吗，你们又走散啦？”
“都怨我…”
“哎，阿娘，等我回来再给你解释，我先走了。”
“哎，慢着。”
段雪凝将少羽叫住，并将手中的伞递了出去。
“羽儿，外面雨太大了，带把伞去吧。”
“好，谢谢阿娘。”
少羽四处寻人，街道冷清，诡异的氛围弥漫。
与之前寻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不管少羽走到城中哪条街道，街道上都空无一人。
“奇怪，平日里下雨也不见这些街坊连门都不出啊。”
平日在成均书院挑灯夜读的人，今夜都不在，我和千岁最喜欢去的戏院也早早关门，东市，西市竟连一个摊贩也没有。
“该不会…”
见墨云客栈灯火通明，万少羽立马想到了那个人。
“冷墨白…”
他推开客栈的门，发现里面只是开着灯但空无一人，冷墨白也不在，只有个身着白衣的伙计昏睡在前台。
“喂喂喂，醒醒。”
摇晃伙计的胳膊，他却怎么也叫不醒。像是中了什么咒似的。
寻人无果，走出墨云客栈的万少羽，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之前莲花项链的事。
他疾步如飞的跑到了灯火通明的夜宴楼的门前准备进去，而此时的夜宴楼已经围满了御林军…
「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这夜宴楼又开始整什么幺蛾子了。」
但他还是跑到了门前想试上一试:
“嗨，兵爷，我有要事在身。”
“……”
“哎，兵爷，你认不认识冷公子啊？是他叫我来的。”
“……”
他试图想要投机取巧，可侍卫并没有回复他，将长矛抵在了入口。
“不是，那我就硬闯了啊？”
万少羽刚想要拿出腰间的玉笛，那侍卫便将刀架了起来，锁住了他的动作，他便识趣的往后推了推说道:
“嘿嘿…兵爷～别动怒…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只是有些寻人心切了。”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陛下今日在夜宴楼招待贵客，若是你想进去，那便是杀头的重罪。”
冷墨白突然出现在了他身边。万少羽刚想寒暄两句，他便一脸严肃地说。
“千岁不在这，快走。”
「他怎么知道我找千岁」
看这情况，应该是轩辕柯在里头，那这夜宴楼怕是硬闯不得。
「夏家酒楼」
万少羽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这四个大字。
“若是找夏汝玉他们，说不定能帮到我…”
他一路狂奔，跑到铜锣街街角处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切似乎都像被设置了结界一般，他被困在了道路与道路之间的无限时空。
这一切很蹊跷，今日下雨之前，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才对……
今日进门时，阿娘给我递了一把伞，
阿娘一向不喜欢下雨天，又怎么会撑伞出门，而且她一直都知道千岁怕水，怎么一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有问题。
他将手中的伞收了起来后，凌厉的雨滴啪嗒啪嗒的打在了他的肩上。
这种油纸伞，我好像从未在府内见过…
而且，今日的雨，打在身上，有些痛。
抱着对今日的一切怀疑的态度，他将手中的油纸伞给扔了出去，再次跑回了自己的府邸。
（咣嚓）（咣嚓）
随着门缓缓的打开来，
又出现了刚刚那段熟悉的对白，
“羽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段雪凝还是打着那把油纸伞看着他。
「又是这把伞…」
万少羽有些后怕的看着此时的阿娘，他换了句对白试探性的问道。
“阿娘，你今日为何撑着油纸伞？”
“千岁不是前几日同你一起走的吗，你们又走散啦？”
阿娘竟没有回复他，只是重复了跟刚刚一样的对白，万少羽额头上直冒冷汗，有些哆嗦的握紧了手心，哆嗦的说道。
“对…对啊，我要去找千岁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他佯装转身，而假阿娘还未察觉，他便将手疾眼快的将玉笛快速抽了出来，开始吹奏了一曲《梦微之》
「这是阿娘之前在听的曲子，听了这首曲子，她或许能摆脱控制。」
而眼前发生的一幕令他瞠目结舌，
刚刚还在笑脸相迎的阿娘的五官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她的脸也随着逐渐消失了，就连身后的丫鬟的脸也跟着消失了。
“到底是谁在捣鬼！给我出来。”
眼前的假阿娘和丫鬟着那首曲子，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人。
此时从里屋突然走出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是之前千岁遇到的，撑着油纸伞的女子，她嗤笑了两声，有些挑逗的说。
“呵呵，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嘛。”
接着，轻轻的转了转手中的油纸伞，原本还在下着的倾盆大雨，竟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万少羽有些警惕的将玉笛拿在身前。
“听说万公子平日里比较爱读诗，不知你有没有读过这首诗…”
还没等万少羽反应过来，下一瞬，那女子便站在了他的身旁，用手扶了扶他的肩头，悄声说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她变了张花旦的脸，手中的油纸伞高速的转动起来变成了一把扇刃，紧接着她背在后头，用着唱戏的腔调唱诵着这首诗，眼神透出了几分诡异。
“你这是要做什么？”
（嗖嗖）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呼啸而起，携带着雨滴、树叶和夜色的狂舞，窗帘猛地飞扬，狂风吹得蜡烛摇曳不定，屋内一片混乱，万少羽被风吹到了另一个房间。
“千岁？”
看到在床上看到千岁毫发无伤，万少羽逐渐平静，心中的焦虑放下了一半。
“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