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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你是皇兄请来的救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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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吃不喝,人日天能死……”

    韶光院内,赵微君已然把自己关了两日,最后一壶茶水见了底,又因着自己头昏眼花,把那仅剩的茶底底不小心扣到了桌上。

    故趴在桌子上,用手蘸着清水写字。

    屋外跪了一圈侍女,辛夷几个已经是泪干了再流,流泪了又干,其余的仆妇小厮们跪在后面,连头都不敢抬,心里在抱怨。

    睿王气得冲着韶光院那边一会儿抬头瞪一眼咬咬牙,一会儿把拳头握的嘎吱响,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到发紫。

    白云英看着那热了又热的餐饭,攥的绣帕皱巴巴的,父女两个一个比一个犟,她夹在中间又没有立场,急得无有头绪。

    “好啊,给她老子来这招?好你个赵微君,你就不要吃,我看你几天能饿死!你就是饿死,尸体也得嫁过去!”

    睿王刚气冲冲对着那边说完,白云英赶紧捂胸口,“呸呸呸,王爷这可说不得。”

    “如何说不得?我看这丫头就是平日里惯的给惯坏了,什么都顺着依着,现在呢?娇纵的无法无天,存心气她老子。”

    白云英给睿王顺着气,睿王一把拉开椅子往下坐,“她不吃,咱们吃!坐下!我看她能忍到几时。”

    饭桌上摆了一碟子胡饼,睿王拿起一个来咬了两口,突然啊的叫了一声,白云英赶紧看过去,“王爷,怎么了?”

    只见睿王捂着口腔,把胡饼一摔,白云英瞧见那胡饼牙印处沾着血,睿王咒骂,“怎么这么硬?”

    他自己咬到了腮帮上的软肉,一瞬间几乎是钻心的疼,白云英虚惊一场,又有些好笑又心疼。

    “王爷,您慢些啊。”

    又过了半天,赵微君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了,心骨咀儿里从酸着拧到如今好像蒸发了似的,眼前发黑。

    约摸申时,赵微君模模糊糊听到院外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心里窃喜,老头子还是舍不得自己死的。

    她抱着被子,戳两下,“赵士美,你就我这么一个闺女,我看你就舍得饿死我!”

    睿王单字彦,字士美。

    闹了几日,见毫无用处,赵微君打算换个人,趁睿王不在府上的时候,她得再做最后的尝试。

    寻常郡主非得有亲王带领亦或是宫里还有直接的亲眷才有直接入宫的机会,赵微君不同,她虽不是官家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除了名头不是公主,其余的待遇跟公主没什么区别。

    未时二刻入宫,赵微君站在福宁殿门口等着,通传后才进去,赵熠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

    赵微君手里端着食盒凑过去,“皇兄?”

    那时候在充州,几人同被圈禁,反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情意。

    赵熠嘴角勾勾,又收回,“阿爰,你来做什么?”

    赵微君微微欠身,打开食盒,赵熠皱眉闻到一股清新的凉饼味道,本朝一日两餐,虽贵族富商大多成了一日三餐,可宫中御膳房依然是一日两餐。

    赵熠巳时用的早膳,不闻还好,一闻不自觉分泌出些津液,心骨咀儿也突然一阵痉挛。

    “皇兄,甜水巷黄记的凉饼,尝尝?”

    她拿着玉箸,赵熠吞咽一番,推搡她,“朕在读书,拿开。”

    赵微君知道他肯定饿了,坚持道,“今日还没上点心吧?尝尝嘛,大热的天儿,您瞧皇妹多可心。”

    赵熠抬头看她一眼,接过玉箸,“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不会收回成命的。”

    赵微君瘪嘴,“那我若是抗旨呢?”

    赵熠声音颇有威严,“皇叔年纪大了,你连安度晚年都不让吗?”

    她耷拉下来,赵熠端过凉饼来,津液分泌更加旺盛,“阿爰,你这么大了,不能一直那样下去了,晏俍此人,皇兄可以跟你保证,你定然会欢喜的。”

    赵微君不是说喜不喜欢,她就是不爱被他们这么安排,还一口一个为了她好。

    “真不撤旨?”

    赵熠睨她,“不撤。”

    赵微君鼻音哼一声,从他手里拿过玉箸,端走凉饼,“别吃了你。”

    赵熠:“……”

    她重新装着食盒,赵熠站起身来,负手,“阿爰,这几年与契丹打仗,一直在输,你知晓吗?”

    赵微君点头,她当然知晓。

    赵熠又道,“国库空虚,北有契丹,党项,西有吐蕃,回鹘,南有大理虎视眈眈,阿爰可知,朝廷不废一兵一卒用何种方式能换来和平吗?”

    赵微君蹙眉深思,不敢说那个答案。

    赵熠摸摸她的长发,道,“阿爰,你是朕的妹妹,老王爷同朕情谊深厚,如父般待,朕如何舍得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赵微君被赵熠摸脑袋,从小到大,可这次她觉得有些寒凉,大热的天,像是背上爬上来一条毒蛇,背脊生寒。

    她知宗室女的命运,可落到自己身上……

    赵熠余光打量着她,打算乘胜追击,“故而,阿爰呐,留在汴京不好吗?有父亲有兄长,有友人。”

    谁料赵微君竟然抬头,大义凛然,“我去,我去和亲。”

    赵熠吓了一跳,却隐隐瞧见赵微君眼中泪花,“若是我一人,能换和平,为何不愿?”

    这下轮到赵熠怔住了,他一向只觉得这个皇妹淘气顽皮,如今她这副表情不是装的,心里莫名生出些感动,就像在邠地时,她偷偷分给自己的半块芝麻饼,说她自己不饿。

    都是如今这副,坚定的神色。

    “阿爰啊。”赵熠语重心长,“契丹,党项之地,你知道距离中原有多远吗?万一首领去世,你要接着嫁给新的首领,多么屈辱。再者,他们那边物资贫乏,你愿意过小时候的日子吗?”

    赵微君攥着拳,手心发汗,她怎么会愿意?没有自由,没有食物,不见天日的日子。

    “可是,皇兄,我……”

    赵熠打断她的话,劝道,“皇兄年岁大了,他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阿爰。”

    赵微君此时已经被套进去了,想到父亲晚年凄惨,满头华发,咬着牙额上青筋显现,好半天才如释重负般。

    “若是来世女子能从军,阿爰再来报国。”

    赵熠是真的被感动到,手在赵微君肩膀上捏了捏,“国若皆是阿爰,幸矣。”

    赵微君走后,身边的公公拱着袖子皱着眉问,“圣上,您真的打算过让郡主和亲?”

    赵熠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笑,“和亲?和什么亲?和亲有用吗?”

    和亲不是弱者的摇尾乞怜,而是强者的友好邦交。

    公公笑笑,低了低头,“奴婢不懂,圣上到底是心疼郡主。”

    赵熠叹了口气,“朕的皇妹,如何不心疼啊。”

    从御街过大晟府,走西大街,御史台便在此处,此官署为中央行政监察机关,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这些日子御史台可是惹了大麻烦,因联名上奏了淳王土地兼并,府内蓄妓,且犯下人命官司等,又因连年打仗,国库空虚,向圣上上札子,要求降低皇室宗亲的开支用度,以减轻国库负担。

    御史台这些日子可是成了汴京皇室宗亲的眼中钉肉中刺,尤为主笔之人,更遭人恨。

    申正一刻,御史台陆陆续续有官员散值,三三两两结伴论事,“卢升真是不知悔改!这都多久了?花着朝廷百姓的钱,仗是一场都打不胜。”

    “准是贪墨了朝廷的钱!我今夜回去便写折子,明日参他!”

    几位台院,谏院的青衣官员还未走几步,就看到街道旁围着一堆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开口训斥,“散值不归家,在此处聚集做什么?尔等……”

    话还未说完,便瞧见那堆人远远走开,眼前的女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匹,身边的婢女拿着令牌,“宁安郡主在此。”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跟着先上前拘礼,心里却犯嘀咕。

    御史台这么一遭,据说宁安郡主的郡主府都得延后修建了,这小霸王的性格,不是来拆御史台的木头吧?

    赵微君摆摆手环顾一圈,“同你们无关,我是来找晏俍的,你们当中有人是他吗?”

    众官员摇头,大家都知晓官家赐婚,只是寻常人家女子谁会如此大喇喇的直接找到公门来,也就宁安郡主,不禁为晏大人捏了一把汗。

    又等了一刻,赵微君才从大门里看到有人出来,约摸是他绯衣明显,站在一众青衣中间,叫她一眼见得。

    他手里夹着一封折子,侧头听身边的同僚说话,走的那几步算不得太快也不算很慢,跨过门槛,抬头朝赵微君这边看来。

    赵微君牵着马的手不由攥紧,她对他第一印象竟然是,想他回去再跨一遍那个门槛,再走那么几步路。

    直到青梧拽拽她衣角,“郡主,人出来了。”

    晏俍朝她走过来,街道上种了几棵垂柳,此时正迎着傍晚微风,轻轻摇曳,赵微君见他身形笔直,绯红袍衫行动间不见多少褶皱,帽翅不晃,便感叹此人真真与她相反,端的是一副好仪态。

    他走到赵微君跟前几步,叉手躬身行礼,“郡主。”

    赵微君竟一时有些失语,她读书少并不知道如何形容,只叫他免礼。

    晏俍直起身来,眼前女子着一鹅黄色窄袖衫,麦青百迭裙,还是那天挽的高髻,这下他看清了发带,只是颜色不同,下面坠着的是两颗珍珠。

    赵微君敛了敛神色,问,“你是晏俍吗?”

    他颔首。

    她继续问,“可是你要同本郡主成婚?”

    晏俍愣了一下,继续点头。

    赵微君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吩咐道,“跟本郡主走一趟吧。”

    就这么把人带走之后,御史台众人都在原地傻了眼,晏大人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明日还能见到完整的晏大人吗?

    在街口等着晏俍出来,赵微君看了看他牵着的马,来了一句,“还以为你们文官都是坐轿呢,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晏俍往手上挽了一圈缰绳,“郡主误解。”

    赵微君点点头,“那就好。”

    随即踩着马镫,拽紧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回身望向他,“你随我来。”

    晏俍不比她那样干脆利落,动作却也不拖沓,只是他也不知晓郡主寻他何事,却拒绝不得,只得跟着。

    赵微君行了一段距离,扭身看他,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此人,现在才想起来,晏良中状元游街那日她见过他。

    寒窗十几载,更有甚者到华发满头都难登天子堂,而晏俍刚及冠的年纪,便中了状元,打马游街那日,赵微君于翠微楼上瞧了几眼,人家都是恨不能一日看尽汴京花,无趣得很。只有此人,她记得他的神情,并无任何溢出的喜悦之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静的像一滩无风的湖水。

    她转过身来,不屑,小声嘀咕,“又是这副样子,装给谁看呢?”

    反正赵微君是不信,一个人如何能没有情绪起伏呢?这厮绝对是装的,文人嘛,最会掩饰了。

    从西大街出来,往南走,过了景明坊,朝东边儿去,过相国寺。赵微君骑马一路走着,晏俍便在后头跟着,一句话未说,不打算多问,好似任由赵微君带着他,无论去哪儿。

    桑家瓦子是整个汴京城内最大的瓦舍,其内热闹非凡,其外彩旗飘飘。赵微君下马,回头瞧见晏俍还在马上,抬头问,“到地方了,不敢下来?”

    晏俍摇头,攥紧缰绳从马上下来,赵微君是常客,在门口便有小厮迎上来牵马,打量一眼晏良,还身着官服,着实吓了一跳。

    “郡主,臣……”

    她是存心找不痛快,如何会管他是否身着官服,左右他明日被人弹劾了,倒是正合她意。

    “晏大人没来过?不敢进?”

    晏良摇头,“未曾,臣身份问题。既是郡主相邀,无有不敢。”

    拿腔拿调。

    赵微君偷翻了个白眼儿,走在前头,晏俍在身后跟着,她回头看他一眼,早就有人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诶呦,郡主,稀客呀,您有日子没来了。”

    瓦子老板一瞧身后着官服的人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赵微君摆了摆手叫他起身,“前些日子本郡主忙着齐云社的比赛,今日才得了空闲。”

    她往后一瞧,晏俍这打扮属实是扎眼得很,就这么进去了人家还以为瓦子有人犯什么事儿了,多搅扰人家兴致。

    故随手指了指老板吩咐,“你,带他换身衣裳。”

    老板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大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一时间也不太敢动弹,晏俍拱手,“还请老板带路。”

    赵微君嗤笑一声,两手抱臂靠在柱子上,还挺能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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