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巨大天车
果然身子一回暖,小孩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火星子飞溅,噼里啪啦。
整个丰县县城万籁俱寂,半点声音也无。
只有巡逻的更夫,伴随着“邦——”的一声,反叫人心安。
周庭芳半眯着眼,头枕行囊,身下铺着干草,席地而躺,姿态闲散。
周庭芳刚要睡着,就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乞丐腹中饥渴,面露菜色,只能双手捂住肚子。
周庭芳背过身去,抱胸而眠。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周庭芳叹息一声,坐直身来,幽怨的瞪着声源处。
小乞丐羞红了脸,却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又控制不了。”
“你爹娘呢?”
小乞丐别过头去,一脸倔强的保持沉默。
“你从哪里来?”
“……”
“干嘛跟着我?”
小乞丐依旧不说话。
“害。”周庭芳幽怨叹气,打开包袱开始摸索,“我可真是个大好人。诺,借你一个馒头。”
小乞丐盯着那人手里白花花的馒头。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给我的?”
周庭芳蹙眉,“你就说吃不吃吧。”
话音刚落,那人立刻伸出枯瘦的手,将馒头夺了过来。
但却并未狼吞虎咽。
即使饥肠辘辘,这小少年却依然细嚼慢咽,不露一丝狼狈。
明显家教良好。
不过周庭芳可没有收养流浪狗的习惯。
她现在穷得响叮当,不偷蒙拐骗违法犯罪已是极限。
她可不想带个拖油瓶。
“天亮后,你我分道扬镳。”周庭芳冲他龇牙咧嘴,扬起拳头,威胁他,“再跟着我,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小乞丐慢条斯理的吃着馒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幽幽盯着他,随后“噗嗤”一声笑了。
笑声嘲讽。
“就你那二两重的拳头?你打得到我吗?”
周庭芳气了个仰倒。
“你有本事别吃我的馒头!”
小乞丐冷哼一声,一脸傲娇,“你好心好意给我吃食,若我拒绝,岂不是不近人情?你要发善心做好事,我必然是要配合你的。你可休想挟恩求报……不过你放心,你无权无势,又穷又丑,又酸又臭,我才不会跟着你。”
周庭芳突然想杀人。
心中默念: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
淦!
天刚麻麻亮,周庭芳就醒了。
双腿残疾时,她就睡眠很浅。如今即使四肢健全,夜里她依然睡不安稳。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天刚破晓,云霞未出,周庭芳便睁开了眼睛。
还好,那小家伙没醒。
他睡在墙角,蜷缩如一团枯瘦的小兽。
即使睡梦之中,那人似也不得安宁,眉头紧皱,一股戾气。
周庭芳手脚轻得像是在做贼,她熄了火,将衣裳留给他,到底是见他可怜,没忍住又从行囊里掏了一块馒头和几个铜板给他。
“小屁孩,我拢共就六个馒头,分你两个,算是对得起你啦。我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可别跟着我。”
周庭芳轻轻叹息一声。
天下苦穷许久,她没有救济苍生的能力。
周庭芳轻手轻脚的离开。
向着西北而去。
她和傲天一人一马飞驰在大道上,出了城,在路旁的村肆刚刚坐下没多久,迎面走来一支运送粮草的商队。
那队伍大约十几人,皆着清一色的深色粗麻短褐,各个身材健硕,一看便知是大户米行的劳工。
她点了一壶茶水,摊开地图。
目标是西北的云州。
前年她在云州当知府的时候,曾和锦屏一起布设了一处安全屋,那屋子里藏着钱财、路引、古玩字画,可供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若想报仇,少不得有用到钱的地方。
当初锦屏也是在出了云州的官道上被仇家掳走不见踪影。
她十六岁就成为大魏朝首个六元及第的状元,少年得意,进入官场第四年就被升任云州知府,亦是大魏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四品官。
若真说起仇人,除了政敌,便是她带兵在云州剿匪逃走的几个匪徒头目。
她离开云州的时候,时间掐得很是巧妙,出城的行程也只有身边几个心腹知道,那帮匪徒又是如何得知她的消息,甚至设下重重杀机围剿她?
腿断之后,她不是没细思过其中古怪之处。
可当时她不能行走,双腿剧痛,几欲求死,一颗心都被残疾两个字占据。整日又被父亲关在后院,耳目不通,别说是仔细调查,就连打探消息都毫无办法。
更别提去寻找锦屏的尸首。
父亲说锦屏一定是死了。
那么此行,她便一定要找到锦屏的尸体。
周庭芳眸光一暗。
可惜现在…她连去云州的盘缠都没有。
前路漫漫啊。
她慢慢的饮茶,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唉,你们看……那远处巨大的木架子是何物?”茶肆里走南闯北的人都有,有人一抬眼便望见金色原野中那高耸的巨轮建筑物。
同伴顺着那人视线望过去,同样一脸惊色道:“呀,好像还会动!”
老板娘走出来,殷勤的为那两位外地商人斟茶,同时笑着解释道:“那玩意儿叫天车,能把河里的水提起来灌溉,听说是某个姓周的大人发明的,去年传到了我们这边,这附近村子里修了好几座呢!”
有人惊叹着,“当真?我们那边可没听说过什么天车!好家伙,这得有十几米高了吧?”
那人站起来,伸长脖颈张望,“可如何才能将河水提起来呢?”
他的同伴很是激动,“老板娘,那地方离茶肆远吗?”
几个人吆喝着相约前去观摩。
茶肆另一头坐着位纶巾青年,看着斯文,言语间却颇为卖弄,“几位不必亲自过去看。那不过是由一根十多米、口径半米的车轴支撑几十根木辐条,每根辐条上面都有刮板和水斗,刮板刮水,水斗装水,借用水势之力,辐条慢慢转动,如此一个个水斗被装满了水被提上去。到了顶端,水斗倾泻,如此便将河水引流到灌溉的农田之中。”
这青年人明显是个读书人,此番发言,登时让他被众人围住好一通赞赏。
“这读书人就是聪明,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是呢,要不人家怎么考取功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