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帝君,他还好吗?
再次从家里大床上清醒过来,已是凌晨破晓时分。
父王刚将我放回床上不过五分钟,现在还没走。
听风在床前恭敬回话:
“王上,此事有臣一半的责任,是臣带着谢统领与吴统领前往古阴山襄助黄泉盗天机草的!黄泉,是受了臣的挑唆,才去犯险,与两位统领无关,她们过去,只是因为放心不下黄泉,是被情势所逼。
还望王上高抬贵手,先不要带走黄泉……好歹让她试试,她好不容易才拿命去赌,带回了天机草……”
“是啊王上!求您看在师父是为了东岳大帝才失了分寸,强闯结界的份上,饶师父一次吧!师父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您强行将她带回冥界,她会疯的!
至少要等到东岳大帝服用天机草后,有个结果了再处置师父……不管天机草能不能救活东岳大帝,总要给师父一个答案!”
“你是冥王,你要带走黄泉娘娘,我们是没有资格拦,可老九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们冥界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黄泉陨落之后,是老九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带走黄泉,想方设法让黄泉转世重生,你这个冥王呢,那时候又在何处!
你们冥界有管过黄泉的死活吗?老九好不容易把黄泉养回来了,又为了帮你们冥界消灭那什么须莲鬼母,差一点,他们两个都搭进去了!
须莲自爆元神要害死黄泉的时候,你在哪?老九舍命为黄泉修复元神的时候你又在哪!
现在老九命在旦夕,你冒出来就要带走黄泉,老九替你们冥界斩杀恶鬼,替你们冥界保住了黄泉之主,你们冥界可真会捡便宜,一切都结束了才露面,露面就要带走你们的黄泉之主,那老九呢!”
“白君,你冷静点!”
“老九现在身边没有亲友了!我不为老九考虑,难道还要指望泰山上的那些神仙吗!”
“白君……”
“我不管老九是龙仙还是东岳大帝,老九现在正处于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只有黄泉还有办法救他,但凡老九还有一丝丝生还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不会允许任何人,毁了老九的生路!你今天敢带走黄泉,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最好一掌打死我,不然我就告上天界!”
“君上啊……”
“都别劝我!我答应过老九,有我在谁都别想碰他老婆!”
父王重重叹了口气。
听风等人立即扣袖低头:“王上……”
父王拂袖无奈道:“谁说本王要带走黄泉了?”
众人顿时噤声。
小狐丫懦懦道:“那你过来……是干嘛的?”
白无常尴尬道:“你说有没有可能,王上只是送尊主回来而已。”
白君哽住:“那刚才听风说,你要带走黄泉……”
听风无奈道:“王上没说要带走黄泉,我也只是未雨绸缪那么一说……”
月红小声向他解释:“是你没有听完整风判刚才所说的话,你一听到冥王要带黄泉走的字眼,就突然冲进来指责冥王……吓我一跳。”
白君:“……”
黑无常忍不住打趣:“幸亏咱们王上脾气好,不爱和人计较,不然你这条狐狸仙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王上几笔划的!”
白君不好意思的咕咚吞口水:“我、那不是……太紧张了么!”
“他们之间的事,本王不宜插手过多。天机草已经是黄泉的了,至于能不能救东岳,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人已经送回来了,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恭送王上。”
“送冥王。”
一阵阴风呼啸扫出门,房间内再无父王与黑白无常的气息。
赵青阳忧心道:“能不能救九爷,一切顺其自然,连冥王都说不准这件事……不知道天机草究竟有没有用。”
白君语气沉重:“也不知道小漓什么时候能醒。”
听风道:
“我在山下设法拦住那些恶魂厉鬼时,听见山上动静闹得挺大,黄泉承受了九十九道天谴,又被守山的九头麒麟重伤,被冥王抱下山那会子,满身都是鲜血,连裙子都在滴血,冥王的衣袍也被她的血弄脏了……
黄泉重伤昏迷,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株天机草,要不是冥王及时赶到,黄泉就算拿到天机草,也没力气下山……我看她这样子,怕是伤得太深,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那不成啊,万一时间到了,黄泉没醒,九爷他……”月红欲言又止。
段临弯腰提起被子欲给我盖严实,我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手腕。
他一愣,下一秒会意的立马扶我起身:“师父!”
我在他的搀扶下头昏脑涨坐直身子,听风也怔了下,诧异惊呼:“我去!你这么猛,都这样了还能爬起来!”
“小漓,你感觉怎么样?”月红姐冲过来握住我的手担心不已。
我深呼一口气,努力调整好状态,低眸看见天机草仍在掌心攥着,便果断转身下床,顾不上穿鞋,摇摇晃晃直奔隔壁房间去。
“小漓……”
“师父!”
段临赶上我,扶住我虚弱的身子,陪我快步小跑到九苍床前……
狐天明及仙家们正守在九苍床前用法术护着九苍的魂魄,见我跑过去,皆是一喜:“小漓你回来了?”
“天机草带回来了?”
我没时间回答他们的问题,推开段临的搀扶,用着虚弱的法术,将天机草送进九苍的心口……
白君与听风等人后脚跟上来,白君瞧了眼双目紧闭的九苍,又看向我指尖微弱的灵力,与衣裙上缓缓绽放的盏盏彼岸花,哽了哽,道:“小漓,你法力还没恢复,不能这样消耗!”
听风深呼吸,无奈道:“随她去吧,她脾气犟,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白君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话……
狐月红两眼通红,惴惴不安的挽住白君胳膊。
白君扭头温柔看向月红,拍拍月红的手背,低声安慰:“没事的,会没事的……”
站在门外的赵青阳也下意识将留在身边的乐颜揽进怀里,紧张抱住。
仙家们都依偎在一起,瞪大双眼盯着飘在半空中的那株天机草,一刻不敢走神。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法力消耗得极快,体力与精力都透支得厉害,可我还是,拼死加重指尖灵力,强行将那株银色神草送进九苍的胸膛,融进九苍的心脉……
神草渐渐没进九苍的胸口,一团银光在九苍的心脏处聚拢,再散开,肉眼可见地快速融入九苍四肢八骸的血液里……
“天机草、天机草进入九爷的身体了!”
“太好了,九爷有救了!”
我收了指尖法术,腿上一软,踉跄后退了半步。
“黄泉。”听风伸手扶住我。
我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站稳重心后又快步赶到九苍床边,蹲跪下去,捉住九苍冰凉的手指……
他的手,终于又有了温度。
看来是天机草有效。
“阿九,阿九!”我执着他的手,贴在脸颊,激动落泪。
在场众人也都松了口气,着急想凑上来看望九苍。
“九爷有救了!那九爷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你急什么,九爷才刚用过天机草,你好歹给他点缓冲的时间啊!”
“就是,哪有人吃过药立马就能病好的?”
“可天机草不是神草吗?电视剧里的仙丹神药不都是刚服下去,立马就能活蹦乱跳吗?”
“老三!你这脑子就是看电视看坏的!”
听几位仙家又有心情斗起嘴了,白君精神放松下来,好心安排道:“好了,老九应该没事了,你们也别在房间里吵他了,先让他安静休息几天。”
“对啊,九爷现在需要休息。”
“那我们赶紧滚出去吧,别吵着九爷和小漓……哎,这几天着实把我累够呛,我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谁还不是呢,自从小漓和九爷出事,咱们几个谁有心情合眼睡觉啊!”
我轻轻蹭着他的手心,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下脸颊,砸落在他的胳膊上……
可,怪的是,他手心里好不容易蓄起的几丝温度,竟怪异的,消失了,大手又开始变得冰冷刺骨了……
“不对,不对,阿九,阿九!”我惊慌失措地攥紧他手指,企图用掌心的温度,帮他蓄几分温暖,但,更让我绝望的,是他的身体……竟一瞬间化成千万块碎片,被风吹走,在我眼前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阿九!”我不死心地憋着眼泪,继续用法术保住他的身体。
可我的法力,竟对他的身子没有一点作用……
根本阻止不了他的羽化!
“这是怎么回事!”
“九爷的身体怎么散了!”
听风与白君相视一眼,不敢耽搁,立即施法帮我保住九苍的身体与神魂……
但,还是于事无补。
我用法术控制不了他的离去,崩溃得胡乱用手去按住他的身体,不许他消失,可他的身子,还是在我掌心下,化作了虚无……
“阿九,别走,别走!”我霎时泪水决堤,绝望地嚎啕大哭出声,踉跄爬起身去抓那一点点星辰之光。
可,什么都抓不到,根本抓不着!
他终究还是变成星星飘走了,我抓不到他,也留不住他……
“阿九!”我失去理智几近癫狂地去抓他化成的星光,不要命的用元神之力阻止那些星光的流逝,痛哭涕零的哀痛祈求:“别走,别走,求求你,别走——”
“黄泉!”听风抓住我的胳膊惊恐大声呵斥:“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刚受了天谴再这么消耗元神之力是会死的!黄泉,拦不住了,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我猛地甩开他,继续用元神之力去艰难聚拢那些星光:“你别碰我!我不信,哪怕是搭上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死!”
“黄泉,何必执迷不悟呢!”
我抬高声冲他狠狠喊:“因为他是我的爱人!他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没有他,我也不想活了!”
听风脸色极为难看:“黄泉……”
只奈何,就算我耗尽一身元神之力,那些星光,也只会在我的法力控制下,愈发晦暗……直至消失。
我不死心地接着施法,阻拦那点点星光散去……哪怕七窍流血,也不肯放手。
但,我的力量终究是有限。
元神之力完全被耗干的那一瞬,我也手上一抖,指尖法力消失。
身子一震,猛喷了一口鲜血。
眼前一黑,无力倒了下去。
“黄泉!”听风慌促伸臂接住我。
我倒进他怀里,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内,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阿九,对不起,我留不住你了……
——
“九爷这次,真的是天意了。就这样在小漓眼前消失,小漓怎么承受得住……”
“东岳主生,黄泉注死,一生一死,是天定的命数。”
“九爷不是东岳大帝么,东岳大帝怎么能,这就没了呢!”
“神虽有无尽的寿数,可这个无尽……并不代表真的无尽,神,也有寿数到头的那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真正的永恒。泰山会崩,忘川会枯,草木会萎,神仙、会死。”
“主人,主人你醒醒啊!”
“本来想瞒着大统领这件事……可大统领,还是知道了,现在约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过来,也好。到底是黄泉的父亲,冥王不在,有他帮忙安抚,也许能让黄泉好受些。”
太多人的言语在我耳边接憧飘过,我昏昏沉沉的坠入梦境,似落进无底深渊,越陷越深——
梦里,有我们在人间的初次相见,时逢旱年,他还是个瘦弱的小娃娃。
我借住在他与妙娘家里,他总缠着我教他读书识字,学堂的先生让他写字他置若罔闻,每次偏要赖在我怀里,央我手把手一笔一划,教他写那些繁杂生僻的难字。
还梦见,靖王府遭难后,他被我带回灵潭宫,明明我们的身份与关系,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只因为我没有主动开口挑破,他就闹起了小脾气,刚进灵潭宫便将灵潭宫当成自己家般,不但没有丝毫拘束,还使唤宫内女祭司,比我这个大祭司使唤的都顺口……
看得入灵潭宫多年仍循规蹈矩的段临一阵懵圈。
又梦见,在冥界……
我熬夜处理要送往冥殿述职的公文,他体贴的拿来一件披风,帮扶额小憩的我遮在肩上。
他还会亲自下厨,给我做荷包蛋,好让我填饱肚子醒醒神。
他是世上,最贴心温柔的夫君。
哪怕他不记得我们在人间做过夫妻,在冥界那些年,他也尽心护着我,极尽柔情地伴着我……
那一世,我们从未同对方说过一个爱字……少年情事,深藏心底。
可我却能清晰感觉到,他凝望我时,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浓浓爱意。
我们从未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实际上,我们之间几时又隔过那层纸……
我们虽然谁都没将那些感情宣之于口,但,彼此早已心知肚明,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我做梦都想不到,他会是东岳大帝,而在我心里,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尊贵无匹的上古神,他只是我的阿九……
是我用两条命换回来的心上人。
但,到底是我的命不值钱……前前后后,也不过只为他换来千年的寿数。
早知,结局如此,我宁愿不要这二十年的好时光。
阿九,你不该用自己的命和天道做交易,把我换回来……
没有你,人间的风是冷的,院子里的芍药,都不香了……
泪水滑下眼角时,是一只粗糙的大手帮我轻轻拭去的。
我浑浑噩噩睁开泪湿的朦胧双眼,却见到我爸,此刻满脸忧色的坐在我床前,眉头皱成了一团。
见我醒转过来,我爸赶紧扶着我坐起身,嗓音低沉沙哑:“醒了?头还晕吗?傻孩子,六天啊!我守了你六天,就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我艰难坐好身子,靠在软枕上,还是头晕得想吐,有气无力的颔首:“还有些不舒服,不过没关系,缓一缓就好了。”
我爸攥着双手,心疼地安慰我:“事情我都知道了,小漓,既然是他的选择,事已至此,活着的人只有接受事实这一条路可走。”
我虚声道:“爸,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目前还接受不了他已经离开我的真相,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撑住。”
“孩子……”
我疲倦虚弱的昂头,对上他婆娑担忧的目光,勉强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抹笑:“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爸,保重身体。”
我爸哽咽道:“你现在这个模样,我怎么放心回去歇着!”
我无奈苦笑:“没事的,爸,让我一个人静静就行……我一个人试着消化一下,你在这,我反而会越想越多,越难受。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抓住盖在身上的被角,我万分心酸:“我是神仙,又不是人,人能自杀殉个情……我没得选。”
我越这样说,我爸倒是越难受心疼。
我爸低头,老眼潮湿的妥协道:“好吧,你先静静,爸就不打扰你了……小漓,你要撑下去,别太难受。”
我保持微笑答应:“好。”
我爸起身离开,走时,还帮我关上了卧室门。
我深吸一口气,想用鼻息前的凉意掩盖心头的酸痛,可……根本没用。
抬眸环视整间屋子,似乎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
我偏头看向门口,恍惚瞧见,他端着一杯热牛奶慢步朝我走来,坐在我床边假意嗔怪,将热牛奶送给我:
“傻夫人,哭什么?女孩子总哭,是会变老的,来,把牛奶喝了,多补充点营养。为夫才离开几天,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真是一丁点都不让本王省心!”
我含泪朝他报以一笑,颤巍巍伸手,想要接过他送来的牛奶……
可指尖碰到牛奶杯,却拿了个空。
他的身影,也一瞬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心头狠狠一痛,下一秒,他却出现在靠墙的长桌前。
颀长背影一刹那惹得我眼眶泪意翻涌。
“今年的芍药花,开的还不错。本王记得,夫人以前最喜欢看芍药。”
他边说,边探出骨节分明的玉手,拿起桌上躺着的一支粉芍药,细心修剪,插进白瓷花瓶:
“芍药花,香气清幽,适合放在房中。家里种的芍药花品种还是单一了,等过一阵子,我再去买些凡间的花苗种在家里,这样夫人春天就能欣赏到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芍药花了。
对了,为夫前几日在花市见到一种芍药,颇为俏皮可爱,名字也很有诗意,叫,凤羽落金池。夫人,你说以后咱们有了孩子,女儿就叫凤羽,儿子叫金池如何?”
我努力憋住眼泪,笑着,脸上不觉已是一片冰凉,“你这起名,也太随便了些吧,凤羽金池,是好听,但怎么总感觉,你这个当爹的是在偷懒?”
他闻言,手里拿着一支娇柔妩媚的粉芍药,转身看我,墨玉清眸认真凝视我,眼底深情翻涌,爱意满满,“老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送你的第一枝花,就是凤羽落金池?”
我怔住:“啊?”
他佯作不悦,缓步走近我,执花,温柔地用芍药花瓣挑起我的下颌,弯腰,清澈眸子与我目光相接,四目相对:
“那本王,帮夫人回忆一下?锦国京城,春三月,祭花神之日,长街上,卖花娘,我见夫人颇喜芍药,就悄悄找卖花姑娘买了一枝。在,碧水桥上,我把芍药花送给你,你很喜欢,回去以后,你还将那朵芍药花封存了起来……”
我愣了两三秒,反应过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记忆力真好,连那朵芍药的品种都记得。”
“与夫人相关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他低头,阖目,额头抵住我的额,抬手将我抱进怀里,真挚道:“那时候送你芍药花,还有另一层意思,芍药,乃是定情花……”
我抬起胳膊,想抱他,却又不敢,唯恐惊散了这片幻境,只能忍着泪,哽咽着同他说话:
“傻瓜,我知道。我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大祭司,怎么会不晓得京中男女,将芍药视为定情之花,赠尔芍药,与尔偕老。你赠我芍药,我很开心,我收了你的芍药,就是答应与你偕老……”
“我便知道,我的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芍药花一瓣一瓣飘散了去,我再昂头,眼前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寻觅遍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再也寻不到他……
原来,这就是执念。
凤羽,金池……
我多么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在你的陪伴下降生……
而不是,刚来到这个世上,就失去了父亲。
我呆呆坐在床上,迷糊了不知多久,再醒神,才蓦然发现,肩上的一把长发变成了银色……
“主人。”血绫推门闯进来,在我脑子还犯浑时,激动惶恐地突然扑进我怀里,少女小身板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小姑娘莫名其妙就趴在我怀里痛哭了起来,呜咽着磕磕巴巴道:“主人,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主人,你别想不开啊,主人你看看我,看看风判和白君!我们大家都在呢,都陪着你呢!”
听风步伐沉重的来到我身侧,伸手挑起我肩上的银发,痛心道:“何苦呢……这样耗损自己,便是把自己熬死,他也回不来了。”
“小漓,你、节哀,老九已经走了,你不能把自己也活活熬死啊!”白君为难地出声劝道。
月红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害怕地颤着声道:“小漓漓,你别这样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哭出来说出来,我们大家都在呢……说出来,好歹好受些啊!”
我呆滞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瞟一遍,推开月红的手,扶血绫起来:“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想休息。”
“漓漓……”
听风握住我的肩膀,心里不是滋味的安抚我:
“黄泉,我们无力阻拦悲剧的发生,只能听天由命,人与神,皆迟早有一死……看开些。我已经传消息给泰山那边了,东岳大帝的后事,看泰山那边打算怎么办。
宋堂主与苏堂主这几日也都在外面跑,泰山至今,还悄无声息,没有动静,等两位堂主回来,我们再商议何时前往泰山,祭奠帝君。”
我精神萎靡地颔首,“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再歇会。”
听风深深看了我一眼,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不得已带着白君血绫离开了我的房间……
待众人走后,我才捞起我胸前的一缕银发看,下床,对着梳妆镜照了照。
还好,只是白了一缕发。
肩后的青丝尚还乌黑发亮。
我没留在卧室睡觉,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在河边找了块上等木材,蹲在岸上,用法术将木材削成牌位的模样,拔掉头上的簪子,一笔一划在牌位上刻下:‘亡夫帝九苍之神位’八个字……
我知道,他的神位是要供奉在东岳神宫,东岳大帝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可帝九苍不一样,他是我丈夫,就算死,他的牌位也是要安置在我的住处,被我带回冥界黄泉司……
锋利的簪尖在牌位上艰难刻完这几个字,我用簪子划破指尖,用自己的血为他的名字上色。
做完这一切,我随手将簪子扔在草地上,搂着他的牌位,无助地坐在河边默默流泪。
“阿九,我带你走,我们回黄泉司,以后,我每日都陪着你……”
肩上陡然一沉,我颤了下,惊诧昂头,却见一袭白衣的聿明大神,与一身仙袍的宋堂主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抱着牌位不撒手,凝声问:“你们不是去泰山了吗?”
聿明大神点头,“嗯,东岳神宫那边,怕是办不了九爷的后事了。”
我心尖咯噔一声,激动爬起身质问:“为什么?”
宋堂主咳了咳:“因为,东岳神宫,近来有庆典。”
“庆典?阿九都没了,东岳神宫还搞什么庆典!为了什么庆典,就把阿九的身后事推到一边,凭什么,凭什么!阿九可是东岳之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阿九!”
我说着,情绪崩溃,心口又疼了,一股热流抵上嗓门眼,控制不住地喷出来……
“黄泉,你冷静些!”聿明大神扶住我胳膊,拧眉沉声道:“不是你想的这样,是东岳神宫,还不到该办帝君后事的时候。”
宋堂主急性子解释道:“哎呀,东岳神宫的庆典,是东岳大帝主持的!我们收到消息,东岳大帝……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