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闹事
沈棠轻飘飘的一句，犹如一颗沉重的大石头，狠狠撞击平静的水面。
形势在片刻间，骤然反转。
众人怀疑的目光射向沈清禾。
沈清禾一脸愕然。
“你说我偷了你的？”
“难道不是么？不然二妹妹要作何解释？”沈棠沉静的勾起唇角。
悠然把刚刚沈清禾的逼问，尽数还了回去。
“什么解释，不都是巧合么？”沈清禾下意识回道。
“巧合？”沈棠的语气有些玩味。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叹息了一声。
“算了，妹妹说是巧合，就算是吧。”
“都是同门姐妹，我还真能逼迫妹妹不成。”
随即，不等沈清禾缓过神，沈棠面向人群。
落落大方地致谢，“刚刚的事，多谢诸位见证。不然我望月轩怕是要背上污名，让人唾弃。”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宣布，今日在场的诸位，凡是在我望月轩定制衣衫者，一律半价！”
“若是今日消费满五百两者，可进入望月轩二层的贵客区。所有衣衫皆由大师傅量身定制，在京都之中，贵宾定制的所有款式，皆只售卖一次，绝无撞款的可能。”
沈棠眼含笑意，一番话，让在场的夫人小姐顿时心动。
吕小姐更是双眼发光，第一个冲向门口。
“我刚刚就相中了那件紫色的，你们千万别跟我抢。”
此言一出，另一位小姐也反应过来。
指着橱窗中一件鹅黄色的千水裙，急声道：“那这件我要了，你们都别和我争。”
她们脚步匆匆，直奔二层而去。
那模样，仿佛不要钱一般。
沈棠唇角微勾，对此并不意外。
五百两虽然多，但是对于京都贵胄而言，独一无二的体面更为贵重。
她微微侧身，让开进门的路。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进望月轩，沈棠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站在一旁的沈清禾却慌了神。
伊人坊与望月轩遥遥相对，望月轩人满为患，伊人坊却寥寥无几。
这样的对比，惊人的扎心。
沈清禾顾不得面子，给伊人坊的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快，你们都是傻子么，招呼客人啊。”
没看到人都往望月轩去了吗。
若是让望月轩彻底抢了风头，以后哪里还有伊人坊的生存之地。
沈清禾心里着急，忍不住拦在门口。
“等等！”
她伸出胳膊，挡住门口的通道。
脸色急得发红，声音却洪亮。
“我伊人坊刚刚开张，正在做开业大酬宾活动，一匹布只要一百五十文，一匹上好丝娟只要一两银子！”
“并且，凡是在我店充值……不对，是存钱的客户，三年内，均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沈清禾一股脑把话说完，这才放下手臂。
胸有成竹的扫视众人，相信她的价格，绝对能打动大家。
毕竟，这价格，真的算是赔本赚吆喝了。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一心只想压制住沈棠。
沈清禾这行为，算得上是赤裸裸地在抢人。在场的人自然都看得出来。
顿时好奇的看向沈棠。以为她会发火，或者把沈清禾赶走。
却发现沈棠眉目平静，垂手而立。
坦言道：“我望月轩用料剪裁皆是精品，成本在此，价格方面自然不能像二妹妹一般低入谷底。”
“若是诸位有需要，也可以去伊人坊看看，亲自对比二者的差别，再做选择。”
“只要能让诸位满意，无论大家选择在哪家采买，望月轩都绝无二话。”
“并且，我望月轩也接受大家外带布匹，前来制作，只要出手工费和衣衫样式使用费即可。”
沈棠态度平和，坦荡的一番话，更显得气度不凡。
反而把沈清禾，衬托得越发小家子气。
特别是听到沈棠说，可以外带布匹时，有些脑袋灵活的，已经冲去了伊人坊。
片刻后，又抱着几匹布，兴冲冲的冲回望月轩。
甚至在众人的宣传下，伊人坊中本来的客人，都抱着布匹直奔望月轩。
沈清禾被这一幕气得险些仰倒。
她下意识地还想再拦，却感觉手臂一痛，被人推开。
“快让开，别挡路！”
一群少爷小姐对她怒目而视。
在沈清禾惊愕的目光中，不屑道：
“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你以为爷不懂么？还是你以为爷是贪便宜的人？”
“就是，穿了你伊人坊的劣质衣裳，还不够本小姐丢人的呢。”
“不过是几两碎银，本小姐还是掏得起的。”
他们翻了个白眼，从沈清禾身边路过。
沈清禾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发展。
这些人为什么不心动，还一副受辱的模样。
她浑身冰冷，满脸不可置信。
看到她的模样，沈棠却有些想笑。
唉，这个二妹妹还真是不了解这些少爷小姐们。
他们一向自恃身份，就算是之前有意向去伊人坊，如今听了她的话，也不愿去了。
她们可不想让旁人觉得，她们自降身份，只买得起廉价货。
想到这里，沈棠又有些奇怪。
说起来，二妹妹是在京都长大的，应该比她更懂得这些猫腻才是。
却做出这样的蠢事，实在是稀奇。
虽然这么想，沈棠却没有说出来。
她看着怔忪原地的沈清禾，柔声安慰道：
“二妹妹莫要太过忧心，只要妹妹秉正自身，诚信为本，想必伊人坊一定会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沈棠此话一出，沈清禾气愤的险些咬断牙齿。
还不等她发火，就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唉，侯夫人真是宽宏大量啊。”
“二小姐从头至尾，都在和侯夫人别苗头，没想到侯夫人还愿意宽慰她。”
“是呀，可怜侯夫人心思纯善，愿意以德报怨。就是不知这二小姐，能不能体谅她的善心了。”
“你看二小姐那死不承认的模样，也不像是知恩图报的。”
“算了，以后咱们多支持侯夫人的生意，多介绍些亲朋来望月轩捧场吧。”
“至于那伊人坊……”众人对视一眼，发出轻微的嗤笑，“有这种主事人，怕不是要偷工减料吧。”
“这沈二姑娘把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上，难怪做不出好的衣裳。”
他们当着沈清禾的面讲究她，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曾遮掩。
沈清禾气得牙齿打颤，踉跄了两步，才被赶来的冬雪扶住。
声音拔高，宣布道：“从今日起，凡是在我伊人坊购买布匹者，均可免费裁剪！”
她不信这样，沈棠还能抢走她的客源。
果然，之前有一些抢购了布匹，赶到望月轩裁剪的人，面露犹豫。
沈清禾心里一喜。
有用！
顿时趁热打铁，继续道：“凡购买五匹以上者，不但免费裁剪，还赠送上好丝绢一块。”
沈清禾打定主意，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用价格战把沈棠拖死。
果然，此话一出，人群中传来骚动声。
人群中，除了那些达官显贵，还有不少平民百姓，他们对此都十分心动。
好多百姓向着伊人坊跑去。
沈清禾顿时面露得意。
冲着沈棠挑衅地扬起下颌。
“姐姐，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认输吧？”
“看看，就算你再有道理又如何，世人重利，只会趋向于对自己有利的。”
沈棠扬眉，意味深长道：“二妹妹，世人重利，但是也要脸。”
“什么？”
未等沈清禾细想沈棠话中的意思，就听到一阵喧嚣传来。
几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快看啊，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仙蕴楼的方向惊呼道。
众人顺势看去，就见到几个貌美的女子，从远处娉娉婷婷的走来。
她们身姿婀娜，身上的衣衫精美异常。
却有人发现了不对。
“咦？这些是不是仙蕴楼的舞姬？”
此言一出，好多人从屋内冒头，好奇的看去。
有人摇头否认。
“不对，这些虽是仙蕴楼的人，却是最下等的那种，并不是清倌人。”
说白了，只要给钱，就会接客的那种。
“啊……这样啊。”好多人面露鄙夷，收回目光。
有些性子清高的人，已经嫌恶的扭头要走，却被接下来的说话声吸引。
“你们觉不觉得，她们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这样式，不就是伊人坊所出么？”
“你们看，那件浅蓝色的，和伊人坊挂在门口那件，简直一模一样啊！”
有眼尖之人直言道。
周围人定睛看去，惊愕得嘴巴都合不拢。
“天呐，那件水红色的也是！”
“还有那件粉色的！”
基本上舞姬们身上所穿，都是伊人坊所出。
众人顿时惊讶，“我的天啊，这伊人坊设计的衣衫，竟然是卖给舞姬们的。”
“这么说来，若是咱们去伊人坊制作衣衫，岂不是与舞姬们等同？”
众人又厌恶的后退几步。
看向沈清禾的目光也怪异起来。
大沥虽然民风不算狭隘，对女子从商之事也算宽容，却对这情色之所十分鄙夷。
不管男女，就算私下玩儿得再开放，面上也要端出清高的架势。
若是一家绣坊传出为舞姬剪裁的事，就连普通百姓都会嫌弃的避开。
所以一般，舞姬们都会悄悄叫来裁衣师傅，私自剪裁。
像是如今这般摆在台面上的，还真是少见。
眼见着仙蕴楼的舞姬已经离开，众人的讨论声却未曾停歇。
反而愈演愈烈。
有那消息灵通之人，已经说起了自己的小道消息。
“你们难道不知道么，这样的事，据说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快与我们说说。”众人好奇。
“据说，当初长公主诗会，沈二小姐所穿的衣裳，就与仙蕴楼的舞姬相似！”
“如今把自家店里设计的衣衫卖给舞姬，不是也算正常么？”
“啊！”众人惊讶的睁大眼睛。
感慨道：“这沈二姑娘为了赚钱，真是脸面也不要了。”
“简直是伤风败俗，这伊人坊真是让人不耻啊！”
他们的闲聊声，被刚从伊人坊出来的客人们听到。
那些人手中大包小包，每个人都抱了不少布匹，一看就是刚刚过去占便宜的人。
此时，他们脸上兴奋地情绪消失，愕然地站在原地。
听清楚众人的话后，顿时面色大变，扭头跑回伊人坊。
拿着东西大嚷道：“我们不要与娼妓穿一样的衣裳，退货！伊人坊退货！”
“老子就说你们的东西为什么卖得这么便宜，原来是有猫腻在！”
“该不是你们店中都是提供给歌姬的劣质东西，才会卖得这么便宜吧？”
众人纷纷嚷嚷，把柜台敲得砰砰作响。
一个身穿布衣的大婶满脸崩溃，用力挤开人群。
哭喊道：“哎呦，你们这个大骗子哦，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婶子哦，竟然忽悠我买娼妓同款，小心我家老爷从坟里钻出来，用贞洁牌坊砸死你们哦。”
“你们赶紧给我退货，还要赔偿我的损失，不然俺们去衙门告你们诈欺！”
“……”
刚刚付钱的百姓们情绪激动，吵嚷声洪亮得满大街都能听到。
伊人坊顿时乱作一团。
看店的管事手忙脚乱，银匣子都险些被抢走。
情急之下，求救地看向沈清禾，大汗淋漓道：
“这么多退货的，我们真的做不了主啊！”
“那是我们管事的，你们找她吧！”
说罢，趁着众人回头，指挥着店小二推人，猛地把店门关上。这才算舒了一口气。
看到伊人坊闭门，众人顿时又气又急，生怕伊人坊吞了他们的血汗钱。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她是管事的，咱们去找她！”
下一刻，人群涌向沈清禾。
沈清禾惊恐地想要躲闪，却感觉后背一紧，被人推了出来。刚好让开望月轩的位置。
她被人群围在中间，无论怎么大声保证没有卖给舞姬衣衫，都没人相信。
反而越发引起众怒。
“她到现在都不承认，肯定是不想给咱们退钱！”
推搡愈演愈烈。
也不知是被挤的，还是被气的，沈清禾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白皙的脸颊上，被人不小心踩了两脚都未曾醒来。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沈清禾仇恨的目光射向人群外冷漠的人影。
“沈棠……”
我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