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英雄回归
“是斐迪南吗？”贡萨洛几乎毫不犹豫就怀疑上了阿拉贡国王，而唐·马克洛斯拜虽然没有回答，可他脸上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他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失踪了，这对卡斯蒂利亚人来说，无异于和伊莎贝拉的病倒一样，是个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
“不太好，真的不太好，”唐·马克洛斯拜恩叹息了一声，他打量着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军人，看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两条别扭的像两侧岔开的腿，财库官可以想象他这一路上是如何辛苦的往回赶“我们现在只剩下祈祷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上帝是不是已经抛弃了我们，要知道胡安娜也不见了，这才是最麻烦的。”
当派去调查公主下落的官员终于从蛛丝马迹查到那些每次为高地城堡送货的人时，他们却发现其中有几个人就在胡安娜失踪的当天也没有了下落。
而贡萨洛·科尔多瓦也的确是一位英雄，在收复失地战争中他战绩斐然，而在几年前的意大利战争中他更是狠狠的教训了傲慢的法王查理八世，即便是在克里特与奥斯曼人的交战中，虽然因为威尼斯海军频频失利导致他最终不得不退出克里特，可如果单就陆地战争而言他依旧打得可圈可点。
如果伊莎贝拉的病情转重不能再继续主政甚至可能生命垂危，胡安娜就成了这一切的关键。
贡萨洛默默点点头，他已经听说了胡安娜夫妻失踪的消息，当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斐迪南的花招，虽然到现在他依旧这么认为，只是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贵族们立刻骚动的青春起来，自从传出伊莎贝拉病重的噩耗后，除了一些重臣，斐迪南就以女王需要治疗为由禁止他们见到伊莎贝拉，这让这些中小贵族更加忐忑不安。
他们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国王严厉的惩罚，所以除了两个无法逃走的城堡官员之外，其他人纷纷匆匆忙忙的逃离了高地城堡。
人群慢慢停了下来，人们相互低声议论着，同时踮起脚尖尽量向前面看去。
说是走廊，这其实是一个长长的过道房间，房间尽头的房门后就是伊莎贝拉的卧室，如今卧室的门半开着，女王的近身侍从就站在房间半掩的那扇房门前。
斐迪南听说胡安娜失踪时，他先是惊讶，接着有瞬间的喜悦，然后就被巨大的焦虑笼罩了。
“教皇已经做好准备了。”
卡斯蒂亚贵族们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对贡萨洛的归来抱以巨大期望，他们对斐迪南的统治感到畏惧，一想到将来可能要一直在这个人的阴影笼罩之下，卡斯蒂利亚人就满心绝望。
“菲利普？”
贡萨洛闻声摇摇头，他同样满是忧虑的说：“可是如果胡安娜的失踪和斐迪南有关，那么不但是骚乱，也许会爆发一场战争。”
斐迪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向前一步用力抓住贡萨洛的手臂，手指几乎完全陷进贡萨洛宽大衣袖的缝隙中，同时他愤怒的有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吼着：“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让这一切变得更糟了，行行好让她至少现在好过点儿，如果你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上和我作对，那也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
“我要去见女王。”贡萨洛压低了声音，他回头看看身后那黑压压的人群，低声对马克洛斯拜恩说“我要知道女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不过他倒也知道斐迪南说的不错，如今伊莎贝拉的确不宜再遭受这种种烦恼的折磨。
望着消失在房门里的贡萨洛的背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脸上的阴沉和愤懑这才稍稍淡去。
因为以前一向对外面的人不闻不问的胡安娜这段时间似乎对那些隔些日子就来送货的人颇有兴趣，她经常从他们那里打听消息，这让看守她们的人原本以为是公主在城堡里呆的太久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样，那些人很可能暗地里与胡安娜联系，虽然不知道他们许诺了什么，可那足以让胡安娜心甘情愿的和他们离开城堡，甚至还带上了病重的菲利普。
门口出现的人影引起的房间里那些医生们的注意，原本以为是新的同行而纷纷露出挑衅眼神的医生们看到贡萨洛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这位女王爱将，但是却知道能够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肯定都是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在这些人的最前面，一群贵族簇拥着贡萨洛向他走来，在看到王宫城墙上那隐约晃动的人影和武器的反光后，贡萨洛高高举起了右臂。
唐·马克洛斯拜恩接受了这个使命，他单独一人从稍稍敞开的王宫大门的缝隙挤出去，然后站在大门下的空地上看着那些从四面八方闻讯而来逐渐聚集到皇宫前面广场上的巴里亚里多德人。
斐迪南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猜测，所以他急于找到女儿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胡安娜夫妻就如同落入了大海的水滴一般再也没有了踪影。
贡萨洛终于做出了让步似的向斐迪南微微鞠躬，然后他向着通往女王卧室的走廊走去。
果然胡安娜的失踪引起的轩然大|波几乎在青口街淹没了巴里亚里多德，各种猜测揣摩还有听上去似乎有理有据却大多只是胡思乱想的瞎猜一时之间在全城横飞。
不过在所有的种种猜度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斐迪南，人们一致认为这其实是国王耍的把戏，特别是对于一些贵族来说他们更清楚的知道斐迪南对卡斯蒂利亚王位的觊觎之心。
他这种情绪的变化是那么快，以致没有人察觉到国王在一瞬间有这样多的想法，可是斐迪南自己知道这次他的麻烦来了。
“那么你想怎么办？”贡萨洛低声问，他能够感觉出财库官似乎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不过很显然他现在需要有人支持他。
虽然因为听出贡萨洛语气中的讽刺，可是唐·马克洛斯拜恩神色间却没有露出不快，他向贡萨洛靠近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相信我如果你知道这段时间在宫廷里都发生了什么，你就会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了。”
斐迪南的人开始大肆逮捕那些可能与胡安娜夫妻的失踪有关的人，只要和那些可疑分子认识的都不能得以幸免，他们被关进了城堡和地牢，在种种的酷刑之下这些人不得不把他们所知道的所有有用或是没用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出来，然后那些官员根据这些人的供词开始了新的一轮抓捕。
贡萨洛转过身向人群高高举起了双手，在看到人群因为他这个动作稍稍一静之后，贡萨洛对那些陪同他的贵族们说：“等在这儿，我现在去觐见女王。”
“贡萨洛回来了。”
而这一连串的胜利给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换来的是巨大的利益与丰厚的战利品，当初从那不勒斯趁机抢来的艺术珍品塞满了萨拉戈萨王宫的那些房间，而从克里特运回来的大批蔗糖更是让各国商人把伊比利亚当成了重要的市场。
这就引起了更大的轩然大|波，很多贵族纷纷指责斐迪南是在趁机铲除他的敌人，可因为这牵扯到胡安娜下落，而如今伊莎贝拉病重在床，所以即便是愤怒不安，可面对如此局面贵族们却一时间一筹莫展。
“我要见陛下。”
现在胡安娜不惜带着病重的菲利普离开高地城堡，斐迪南立刻想到这或许与菲利普有关，因为对胡安娜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菲利普更重要了。
由一群医生占据的一个很大的房间里人们低声议论争吵不休，几乎每个人都在发表对女王病情的看法，可却又都无法说服别人，这种情景已经让斐迪南的怒火快要控制不住。
唐·马克洛斯拜恩看到后面有人干脆跳上了不远处的房顶，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有些无奈的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贡萨洛苦笑了一声。
人们猜测很可能公主夫妻已经落在了斐迪南的手里，他把她们囚禁在什么秘密的地方，而在这个时候只要控制了胡安娜公主，也就等于控制了卡斯蒂利亚王国。
恰恰相反，巴里亚里多德的贵族们却为贡萨洛的归来欢欣雀跃，那种喜悦之情甚至比当初教皇莅临还要激烈热情。
女王病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守在高地城堡的人的确察觉到了异样，他们发现这些时候公主的情绪也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他们原本以为胡安娜是担心母亲的健康，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转天的早晨，当第一批给城堡里送货的队伍离开后不久，这些人才发现胡安娜夫妻突然不见了。
不过在穿过走廊之前，贡萨洛看到了两个熟人。
胡安娜的失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按照城堡里的人交代，公主在这段时间突然安静了很多，她不再轻易发脾气，情绪也好了起来，虽然菲利普的病依旧让她担心，可好像是突然有了希望似的，胡安娜变得不再那么疯狂了。
这原本是好事，更是早就应该向国王夫妻报告，可是因为她喜怒无常，所以手下的人迟迟不敢把她的这个变化告诉伊莎贝拉夫妻，毕竟，如果女王抱着满心希望这下见到的依旧是那个粗鲁狂躁的女儿，这很可能让伊莎贝拉因为失望与愤怒找他们的麻烦。
“我在想一个更糟糕的可能，”唐·马克洛斯拜恩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是否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胡安娜，或者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身材高大的摩尔侍从看了他一眼就向一旁让开。
贡萨洛进城后直接前往王宫，一路上听到的各种传言让他心惊肉跳，在路上他甚至想女王是否已经不幸蒙了圣召，即便是进城之后在没有亲眼看到女王之前他也不放心，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一大批卡斯蒂利亚贵族向着王宫蜂拥而至。
他看到那两人见到他时脸上截然迥异的神情就向着他们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在一个迎上来的女官的陪同下走到了房间门口。
她将会被正式宣布为王国摄政，而一旦女王不幸蒙召，她就是下一任凯斯蒂利亚女王。
他派出去寻找胡安娜的人马几乎已经把巴里亚里多德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可是那对年轻夫妻却依旧不见踪影，斐迪南怀疑胡安娜很可能已经不在巴里亚里多德，但是他却又想不出是谁帮助或是绑架了他们离开了高地城堡。
他立刻下令派出大量人手去寻找胡安娜夫妻的下落，同时等待着随时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暴风骤雨。
“所以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唐·马克洛斯拜恩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现在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末日前夕，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胡安娜，也许等着我们的可能真的就是一场灾难了。”
现在这位将军从南方匆匆赶回，而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可能令卡斯蒂利亚局势为之一变的契机。
两个忐忑不安的官员还没有来得及下定决心向国王报告，斐迪南的人已经到了高地城堡，然后这个惊人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巴里亚里多德。
贡萨洛毫不客气的态度让斐迪南心头恼怒，不过他知道这不是发火的时候，而且外面聚集的大批民众的呐喊声也时不时的传进来，这让斐迪南知道如果自己继续阻拦很可能会酿成一场风波。
教皇身边的亚历山大轻声自语，看到教皇向他看过来，亚历山大继续神色凝重的低声对教皇说：“您认为，是谁劫走了胡安娜？”
“时间不要太久，”斐迪南说了句后又脸色阴沉的补充了一句“不要对她说那些让她烦心的事，现在她需要的是治疗和安静的修养。”
这立刻惊动了斐迪南，他立刻调动王宫卫队紧守大门，同时在经过考虑决定派伊莎贝拉的财库官和已经快到王宫外的那些贵族们交涉。
正在向前走着的贡萨洛突然停下，他神色阴沉的看着唐·马克洛斯拜恩，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问：“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财库官？”
他们完全不顾可能会激怒斐迪南纷纷向着城外涌去，然后如同迎接一位凯旋的英雄般把贡萨洛迎进了城。
唐·马克洛斯拜恩的话让贡萨洛暗暗心惊，他知道财库官是在暗示他女王可能需要做临终忏悔，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也许伊莎贝拉真的有可能随时蒙召。
正在听着报告的斐迪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胡安娜的偏执让他们夫妻都异常烦恼，伊莎贝拉是为女儿考虑，斐迪南则是担心菲利普的巨大影响可能会令胡安娜有一天和他作对。
现在贡萨洛回来了，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敢于公然斥责教皇而且也并不畏惧斐迪南的女王爱将的身上。
一时间巴里亚里多德城人心慌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就被牵扯进了这件可怕的事情，而且随着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是在平民间的抓捕行动终于向着贵族们发展了。
贡萨洛盯着斐迪南看了一会，他能感觉出斐迪南的确是在为眼前的局面发愁，让他不禁暗自琢磨难道胡安娜的事情与斐迪南真没有关系？
不过唐·马克洛斯拜恩却已经从贡萨洛的神情间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这让财库官不禁暗暗担心。
很显然无论是否愿意，胡安娜夫妻应该是被这些人偷偷带走的，只是从留守的人那里得知，似乎胡安娜与这些人的确有着某种联系。
贡萨洛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巴里亚里多德的。
因为女王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再需要保密，伊莎贝拉如今被安置在她的起居室。
财库官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劝阻贡萨洛是没有用的，而且女王如今的情况是如此的危险，也许的确是到了需要做出必要决定的时候了。
胡安娜的身份一下子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所以在城堡里负责照顾患难夫妻的人依旧只是小心翼翼的看守着他们，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公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同时要随时注意菲利普的情况。
贡萨洛突出的下巴微微向前抬了抬，好像是在向面前的斐迪南挑衅一般的问：“我想请问您说的烦心事是指什么，是胡安娜公主如今下落不明吗？”
作为伊莎贝拉最信任的亲信大臣，马克洛斯拜恩对双王夫妻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而且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随侍在病重的女王身边，他就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当下的局势。
当听说贡萨洛回来的时候，原本一直希望把他招回来的斐迪南却并没有因为他终于回来了感到高兴，因为他回来的时机实在是太糟糕了。
“亲爱的科尔多瓦，这可能是我们必将要面对的最艰难的时刻，”走在王宫里，唐·马克洛斯拜恩边走边压低声音对贡萨洛说“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胡安娜的失踪让我们所有人都很被动，甚至可能会出现骚乱，我们必须尽量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贡萨洛张开了两臂，在和财库官相互拥抱的时候，他趁机低声问：“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实话女王怎么样了？”
果然，他们看到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国王突然站了起来，而那个刚刚进来的男人目不斜视的穿过房间，走到斐迪南面前。
现在贡萨洛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一时间所有他都用满是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位女王的爱将。
“可是她带着一个病人是没有办法走多远的，那些帮助他逃走的人一定有人认识他们，去查！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斐迪南愤怒的下达了命令，而这带来的则是巴里亚里多德城的一场血雨腥风。
他们找遍了整个城堡，在确定他们的确不在这里之后，那些人因为害怕吓得面面相觑。
说完他独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