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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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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孚莱依有些意外的看到伯爵身边的那个叫谢尔的侍卫长在没有得到命令下就擅自向守卫在教堂里的卫兵们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那个谢尔干脆转身向奥孚莱依看过来,那眼神明显是在催促他也离开。

    “不!”

    不过在不得不暂时告退走出小教堂的时候,奥孚莱依无意中回头从迅速关上的房门缝隙中,看到了让他不由心头猛跳的一幕。

    “那比利谢利?”箬莎紧张起来。

    “那个杀死阿方索的人呢,别告诉我你们连他都没有抓住,我已经注意到你们没有俘虏,不过我可以理解,你们当时应该很愤怒所以就不顾一切的要杀死敌人,不过你总得告诉我那个凶手的下落,否则我真的要怀疑你是否能继续胜任行军队长的职务了。”亚历山大压着心头的火气,他其实也是在对自己感到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看上去一切顺利的表面下,却有着种种让人不顺心的事情,这让他不禁有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箬莎的“结婚”,让他的心有些乱了。

    奥孚莱依开始讲述头天夜里发生事情,当他讲到就在一切都结束后阿方索却被人从暗处开枪射杀时,亚历山大抬手拦住了他。

    箬莎显然没明白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她绕过亚历山大走到躺着的阿方索尸身前望着他的尸体,过了一会箬莎忽然回头看向亚历山大:“那个杀死阿方索的凶手还在吗?”

    天蒙蒙亮的时候,亚历山大的队伍终于到了比利谢利,这是十分辛苦甚至有些危险的旅行,因为要在夜里穿过山区,路上他们不得不一次次的停下来派人在前面探路,至于在要经过一些颇为险要的地段时,还要派出哨兵予以警戒。

    “司号兵,吹号,列队!”

    看到那几具猎卫兵的尸体,整个队伍瞬间紧张起来,谢尔叫喊着带着人没命的冲过去把伯爵兄妹紧紧包围在中间,同时后面已经听到了变故的巴尔干人也开始迅速展开队形,所有人都异常紧张,他们并不是恐惧而是担忧,因为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而他们的队伍里却有着两位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人物。

    箬莎从马车里向外看去,看到了街角上还来不及掩盖的住的尸体,还有在战斗中被点燃后依旧冒着浓烟的房子残骸。

    廷臣们神色瞬间变化,他们狐疑的相互看着,然后目光又都向亚历山大望去。

    听着箬莎的话,亚历山大心头一动,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

    奥孚莱依的喊声在远处响起,这让那些等在教堂外面的比利谢利人不禁又是一阵忐忑不安。

    从没见过伯爵发这么大火的猎卫兵们默不作声,而一向懒散的巴尔干人这时候也老实了许多,一时间小教堂里只有亚历山大愤怒的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大人,这是谋杀,”在挥手让卫兵退下后,奥孚莱依忽然低声说“公爵不是阵亡,他是在战斗结束之后被人在暗中谋杀的,所以……”

    “你们没有想到,”亚历山大目光严厉的盯着奥孚莱依“我想你们其实是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袭击你们,你们的安逸日子过的太久了,一次次的胜利让你们以为自己已经是无敌的了,看看我们的损失吧,那些死掉的士兵其实是你的傲慢轻敌的结果,队长,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教堂内,箬莎隔着亚历山大的肩头看向躺在祭坛上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她并没有感到畏惧,巴尔干之行已经让她从一个贵族小姐变成了个勇敢的女战士,她把她在布加勒斯特的斯洛博齐亚城战斗时用过的剑摆在了科森察城堡里一个显著的位置,她想要让她的子孙后代知道,他们有一个多么值得令他他们骄傲的祖先。

    “还是个半大孩子啊。”走在最后忙着把教堂的木门关紧的谢尔看着神色发呆的奥孚莱依笑了笑,他摸着唇上翘起来的两撇小胡子嘴里发出声呼哨,然后站在台阶上,把马刀拄在身前双手按着刀柄,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些聚集到教堂外面的比利谢利贵族们。

    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他们默默的相互对视,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忐忑不安。

    看到奥孚莱依因为自己的话脸上露出羞愧神情,亚历山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这没什么,这个教训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这会让你真正成熟起来,要知道一帆风顺固然很好,但是适当的挫折能够让一个人的根基更稳。至于是谁在背后指使我想我大概是能猜到的。”

    俘虏的腿断了,被随便包扎了下伤口的短腿处一片黑乎乎的,伤口的血已经不流了,但是他这个样子很让人怀疑是不是能活下去。

    看到廷臣们露出犹豫的神色,箬莎并不理会他们,直接从这些人当中穿过,而在她的身边,一队全副武装的猎卫兵用近乎粗鲁的方式把比利谢利人推到了一旁,然后在兵器与铠甲碰撞发出的响声中,箬莎在大队巴尔干卫队的保护下走进了比利谢利城堡。

    上帝显然没有能听到那不勒斯人的祈祷,当在听说伯爵亲自到来出城迎接的奥孚莱依陪同下走进城堡小教堂,看到躺在祭坛前石板地上的坚硬尸体时,亚历山大先是绷紧嘴唇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然后他愤怒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把椅子。

    痛苦的惨叫声传出房门,站在外面的几个比利谢利廷臣听得胆战心惊。

    “我们要找出是谁指使了这可耻的谋杀,这个人和他的帮凶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亚历山大严厉的目光掠过那些人,然后继续说“我的行军队长将会负责追查内奸,而公爵遇难的不幸事件我必须尽快报告王后,好在陛下现在应该就在城外,希望公爵的死不会令她过于伤心。”

    奥孚莱依看向亚历山大,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尽快向王后说明发生的事情,让王后明白他们如今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毕竟阿方索的死可能会引起的变故实在是让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而他作为驻比利谢利军队的主官当然是不能离开的。

    奥孚莱依微张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即使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不过我还是向听你自己说出来,”亚历山大把沾了血污的勺子扔到一边,然后身子前倾低声对那人问着“告诉我斐迪南都让你做了些什么,他是只要你杀掉阿方索还是吩咐你劫持他?”

    谢尔用勺子从墙角的破桶里舀了勺凉水泼在那人脸上,他立刻一个机灵,然后慢慢苏醒过来。

    这样的小心不是多余的,除了道路的不安全,在这个动乱的时代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尊贵的贵族或许在城市里还有着令人畏惧的身份地位,但是在荒郊野外就是上帝也不能保证安全了。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箬莎瞬间从一个担心哥哥安危的妹妹变成了王后,她退后一步向亚历山大很正式的行礼,在得到回礼后,箬莎转身望向那些忐忑不安的廷臣们“各位,我们在这里等着蒙蒂纳伯爵的消息,让我们为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祈祷,愿上帝保佑公爵安然无恙。”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在比利谢利人当中演一出抓内奸的戏码吗?”看到奥孚莱依的表情,亚历山大知道自己猜的果然不错“你想的很好,不过现在我们必须先知道究竟这一切都是谁指使的,鉴于你为了泄愤把所有敌人都杀光了,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里面那个人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阿方索。”亚历山大开口问,看到对方不为所动的眼神,他稍微想了下从谢尔手里接过勺子慢慢按在那人短腿的伤口上。

    “当时公爵并不在房间里?”亚历山大看着奥孚莱依问着。

    “这是我的失误大人,阿方索认为他手下有内奸,所以宁愿和我们的蒙蒂纳军队在一起,”奥孚莱依有些恼火的说“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在那种时候还有人不顾一切的要杀死公爵。”

    木门推开,一股血腥混杂着房间里原本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亚历山大仔细看着这个人,忽然他问到:“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亚历山大低头穿过低矮的半圆形拱门走进半陷在地下的房间,看到靠在墙角似乎陷入昏迷的那个人,亚历山大微微一愣。

    “大人,您和王后立刻到马车里去。”这时候巴尔干人完全忘了应有的尊重,一边警惕的盯着四周,谢尔一边催促着亚历山大。

    奥孚莱依看看紧闭的教堂大门,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在派人给箬莎送信后,亚历山大跟着奥孚莱依来到了一间被看管得很严的房间门口。

    箬莎的队伍是在天大亮之后进入比利谢利城堡的,一路上没有鲜花,没有欢呼,更没有五彩缤纷的衣裙与打扮得千奇百怪的贵族们夹道欢迎的盛况,只有警惕的士兵手中闪光的长矛和火枪兵警惕的双眼与黑洞洞的可怕枪口。

    亚历山大蹲下来就着头顶小窗透进来的阳光仔细看着这张无法辨认的脸,这个人之前肯定受过很重的伤,他脸上的疤痕更像是被野兽而不是被什么武器伤害的,看着这张总有种隐约熟悉的脸,亚历山大想了想后最终决定放弃猜测。

    比利谢利人中间隐约传来了抽气声。

    奥孚莱依发誓他看到的这一幕绝不是兄妹之间该发生的,这让行军队长的脑袋不由“嗡”的一声,有些发懵。

    听到声音,俘虏似乎从昏迷中稍稍醒来,不过他只动了动又没了声息。

    这人有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因为靠在墙上所以看不出他的身量,不过亚历山大隐约觉得他的个头应该不高。

    不过随后他摇摇头,也不理会那些似乎想要和他搭讪的比利谢利人,向着院子外走去。

    “听着,我只是去看看,可如果有你在身边我会分心的,你知道我不会那么愚蠢的去冒不必要的风险,何况我们在比利谢利有整整两个连队,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支军队能在一夜间把两个连队的蒙蒂纳军队全部杀得连一个给我们报信的都不剩,所以只要能见到人我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亚历山大说完翻身上马,他不理会试图继续阻拦的谢尔,而是向已经闻声从后面追上来那些那不勒斯官员吩咐“我要你们保护好王后,如果我们进入比利谢利后一直没有消息,你们就立刻离开这里返回那不勒斯。”

    所以当终于看到比利谢利的城市影子时,骑在马上的箬莎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看着从头上的旅行帽子上拔下漂亮的羽毛不住挥舞,甚至还把羽毛放在嘴边用力一吹让它随风飘去的调皮样子,亚历山大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手持弓箭,如森林里的精灵般沐浴在阳光下的金发女孩。

    亚历山大从旁边谢尔手里接过那柄之前被阿方索认出的奇特造型剑看了看:“看来我们的朋友真的有点着急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亚历山大的突然到来虽然令他们意外,可是王后的突然驾到更是让比利谢利人大吃一惊。

    亚历山大的安慰让箬莎稍微平静了些,不过她还是有些忧郁的紧抓着亚历山大的手,看着这一幕,站在不远处的谢尔不自然的微微咳了声,然后故意大声招呼着手下做好警惕。

    男人睁开眼艰难的挪动了下身子,然后斜靠在潮湿的墙上盯着亚历山大。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亚历山大轻轻放开箬莎对她说“阿方索的死实在太意外了,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很被动的,没有阿方索会给我们兼并比利谢利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会让人认为是我们杀掉了他,虽然他早就该死了……”

    箬莎想要拒绝,却被亚历山大的用力拥抱打断。

    “我要去看看公爵。”

    “告诉我你是谁,”亚历山大神色严厉起来“我可以让人给你治疗,否则只要把你扔在这里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彻底烂掉。”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人,还有这个……”亚历山大指着被人用火枪轰掉了小半个脑袋的阿方索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可让行军队长意外的是,亚历山大似乎默许了那个谢尔的举动。

    奥孚莱依觉得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这时候他已经在琢磨,该怎么从这次险些遭遇的挫败当中吸取教训。

    他看到王后不等房门关紧就向伯爵大人冲去,在两人拥抱在一起时,奥孚莱依清楚的看到伯爵的嘴唇吻在了王后的唇上。

    那不勒斯王后突然驾临比利谢利,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立刻引起巨大震动,原本还没有从被袭击和公爵遇难的震动中清醒过来的比利谢利人,有的已经隐约预感到了比利谢利可能要变天了。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并不陌生,似乎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他能够肯定自己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至少不是很熟悉的人。

    “老爷您当然不记得我是说谁了,对您来说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会记住呢,”男人用讽刺的语调说,然后又因为疼痛抽了口气“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一直在盯着你,在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在等着机会,我发誓要成为你的噩梦,因为你曾经把我推进地狱,所以我要让你也尝到这种滋味。”

    男人说着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却又摔倒,看着他笨拙的样子,亚历山大抬手阻止了身边试图要上去抓住他的猎卫兵,然后仔细端详着这个人。

    “在,他们把他囚禁在城堡的地牢里了。”

    “去吧,大家都看着呢,”亚历山大低声提醒,然后他又急促的说“听好了箬莎,如果比利谢利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大臣就是关键,我们必须确保他们完全按我们需要的去说。”

    “你会说的,”亚历山大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许你认为自己知道的是什么秘密,可是我告诉你,你知道的所谓秘密我几乎全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多,至于你是谁我并不关心,”说着亚历山大微微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看着这个人“你说我把你推进了地狱,我想你根本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这么顽固,一定会看到真正地狱的。”

    “我们遭到了袭击,有个士兵赶回来报信,我们从得到消息到组织起来迎击很仓促……”

    亚历山大也不由用力夹紧马腹,让帕加索斯追上去。

    “我们抓到他了,还活着。”奥孚莱依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看到亚历山大投过来的目光,他耸耸肩膀“不过负了伤,不太好。”

    “慌什么,”亚历山大从马上下来,他先是认真的查看了下尸体,然后脸上露出丝忧虑“应该是夜里就死了,他们遭到了袭击,好像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人或许有用,”箬莎眼中闪着狡狯的光“如果,我是说如果,杀死阿方素的是他‘自己’的人呢?”

    亚历山大走出阴森的地牢,看着已经等在门口的比利谢利廷臣们,他向里面指了指:“这个人是谋杀公爵的凶手,而公爵在生前就已经指出比利谢利有内奸。”

    疤痕男人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似乎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历感到吃惊,不过随后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想说什么。

    男人脸颤抖了下,纵横交错的疤痕看上去好像干枯的大地在皲裂抖动。

    “带我去,但愿来得及见到活人。”亚历山大催促着,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原本就糟糕的很,至于优待俘虏,还没有人想过这种大概会被嘲笑为发疯了的事情。

    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很显然这个人对他有的是更多的私人恩怨,只是他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阿方索死了?”

    整个比利谢利城堡已经完全被巴尔干人控制,当箬莎走进小教堂看到站在祭坛前的亚历山大的背影时,她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这里就是战场,而不是远在那不勒斯内地的一处偏僻的公爵领地,而这片土地的领主刚刚被谋杀,他的尸体还躺在教堂的祭坛上。

    箬莎神情严肃的下了马车,看着站在面前把腰躬得只能看到后脑勺的一群廷臣,箬莎不禁微微动了动唇角。

    队伍加快了步伐,不过这种“欢快”的旅行只维持到在看到郊外被杀掉的猎卫兵尸体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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