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投罗网
对于更喜欢把坎特雷拉发挥到最大作用的波吉亚家来说，能够使用阴谋解决的问题往往不会用过于直接或是激烈的手段。
正是因为在巴尔干抵抗奥斯曼人的骄人战绩，亚历山大才认为这趟罗马之行或许会有些麻烦，但是却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或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在这种奥斯曼人还依旧大兵压境的时候公然对一个几乎拯救了欧洲的英雄动手。
亚历山大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譬如一个看上去放在墙角木架子上的很结实的长颈银水壶，看到那个银水壶，亚历山大已经在琢磨如果走远的话，自己至少可以用这个水壶做出两三种能够致命的武器。
凯撒带回罗马的随从应该不多，否则他就很难避开别人的耳目，而亚历山大带进罗马的可是一支足有200人的卫队，而且这些士兵不但装备精良，更是已经久经战阵有着丰富经验的精锐。
至于之后的比萨变故，和接下来让人眼花缭乱的种种变化，亚历山大只能感叹世间无常与人生如戏了。
所以当查理八世死后，路易立刻决定不但接受他的王位，甚至连他的老婆，布列塔尼的继承人安妮一起接受，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布列塔尼不会从法国的版图上被分割出去。
亚历山大六世会公然派人袭击奥孚莱依他们吗？亚历山大对此表示怀疑。
这些都是在亚历山大不在的时候由箬莎出资建造的，而这一切都是由那位被箬莎颇为赏识的伯拉蒙特大师主持的。
“国王对我很好，关键是他愿意给予我的帮助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凯撒有些兴奋的说，他回来的有些仓促，虽然之前已经向父亲报告了这次法国之行中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过很多详细的过程还没来得及报告“不过我现在应该先去看看卢克雷齐娅，我担心她可能会因为贡布雷的事有些激动。”
而且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德·米拉夫人和茱莉亚·法尔内这对婆媳都住在波提科宫的原因。
亚历山大心里暗暗问着。
凯撒说着眼中闪过了激动，他向前一步紧闭在亚历山大胸前盯着他的眼睛。
马力诺宫比之前稍有了些变化，宫殿的南北两翼正在同时修建两座与主建筑相连的棱形辅楼，辅楼的面积很大，而且因为是棱形，所以分别有两个侧面从两端向主建筑的方向倾斜，看上去就好像是两支展开来回护着马力诺宫的翅膀。
认真看着手里的命令，确认后的奥孚莱依只稍一沉吟就下达命令：
所以奥孚莱依并非没有机会从可能的陷阱里逃脱。
不过亚历山大忍住的真正原因，其实是这位大师在建造军事防御工事方面非凡的精湛技艺。
之前有消息说凯撒正在法国陪着新婚妻子，因为路易十二随时都可能入侵意大利，所以凯撒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抛开新婚妻子，而是更应该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凯撒迅速向一旁不远处的亚历山大六世看去，他不想让父亲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因为这可能会引起亚历山大六世的愤怒或是担忧。
不过现在他正把他的这个特长在马力诺宫的扩建上全力展现出来，奥孚莱依就是在这时候来到马力诺宫的。
让亚历山大担心的是奥孚莱依他们。
其实从毒药公爵的大名渐渐为人所知的时候，凯撒的军队实力却并没有多大规模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波吉亚家虽然在随后的战争里也倾尽全力的试图浑水摸鱼，可他们显然并没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战场上。
对，就是那个亚历山大第一次在马力诺宫见他时，就被他那盯着箬莎色|色的眼神激怒险些要揍他一顿的那位建筑大师。
“法国人对你还好吗？”亚历山大六世忽然问，对教皇来说，亚历山大的已经不是什么麻烦，所以他不愿意再在那个人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如果说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也就是卢克雷齐娅可能会因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情绪激动，不过她毕竟是个波吉亚，事情总会过去的。
法国人对意大利的诉求其实不是很贪婪，就如同当初查理八世一样，路易十二对意大利的规划更多的是占据几个重要城市后，形成对整个亚平宁半岛的宗主式统治。
奥孚莱依其实与其他亚历山大手下的军官们比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特点，而他能成为蒙蒂纳军的行军队长，甚至正渐渐成为蒙蒂纳军队中亚历山大的临时代理人，关键就是他的细心和谨慎。
只是，这么想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毕竟佩德罗·卡德隆可是被那对父子给干掉了。
看着面前这对父子，亚历山大心头迅速转着念头，他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安然离开罗马，自己的家人是不是能免于可能会受到的禁锢，全在自己能不能迅速找到摆脱眼前危机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这个多变的世界把自己推进了危险之中。
法国国王真正需要的是来自梵蒂冈对他自己婚姻的承认和支持。
凯撒重重的喘息声在亚历山大耳边回荡，他绕着亚历山大慢慢走着，眼神中透出难名的兴奋。
亚历山大没有带奥孚莱依一起去波提科宫，蒙蒂纳卫队也都被安排在了距宫殿和梵蒂冈大广场很远的一处山坡上暂时休息。
亚历山大心里寻思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是否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与奥孚莱依接下来是否能嗅到危险，从而成功逃脱有着事关重要的关系。
路易很担心法国再次出现一个大胆查理那样险些让法兰西分崩离析的人物，如果那样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是和你为敌，”亚历山大开口了，他迎着凯撒的目光寸步不让，看着眼前这张记忆中被马基雅弗利曾经称呼为有着如同天使般迷人眼神的脸，亚历山大缓慢却有力的说“我可以因为卢克雷齐娅爱波吉亚家族，正如你说的我们是一家人，但是你是我的敌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说着亚历山大向前一步，在距凯撒的耳边低声说“因为我知道你对卢克雷齐娅有着不该有的感情，这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敢把这样的罪名安插到我的身上，”凯撒压低声音愤怒的说“你完了贡布雷，你不可能走出罗马了，你也再也见不到卢克雷齐娅和你的女儿，我会让你在今后不长的日子里为自己来罗马不停的后悔，然后你就得去见上帝。”
这就意味着即便教皇父子想要对他不利，也不可能准备的那么充分。
特别是那些在他看来比痞子强不了多少的巴尔干人，奥孚莱依多少有点怀疑伯爵把那些家伙带到罗马来其实没安什么好心，纯粹就是准备找麻烦的。
看着亚历山大六世不以为然的神情，亚历山大不能不承认教皇还真是猜得很准。
他们之间的矛盾太深了，不论是里窝那之战还是在比萨受到的挫折，都让凯撒不可能轻易忘掉亚历山大曾经给予他的羞辱，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亚历山大已经猜到凯撒回来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如果那样他的行踪不可能不泄露，可除非是斯科普他们太会演戏了，否则从他一路上没有发现一点异样看来，真正知道凯撒已经回到罗马的，应该没有多少人。
对伯爵的命令一向是认真执行贯彻到底的行军队长很严格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紧盯着那些在他看来可能随时因为雄性本能惹是生非的士兵。
“我可以猜到你现在一定在琢磨怎么逃掉，可你已经跳不掉了，虽然我的确渴望在战场上击败你，可如果能用更简单的方式解决你这个麻烦我会更高兴的。”
“我来传达伯爵大人的命令，”一个身穿黑色长绑腿裤的侍从把一封有着亚历山大的三角纹章的信递给奥孚莱依“那些蒙蒂纳士兵告诉我需要找你才行，伯爵命令他的所有军官都到波提科宫听候命令。”
凯撒说着慢慢退回到教皇身边。
现在让亚历山大六世真正关注的，是法国人。
只是亚历山大没有想到这个冲突来的是这么快，又是这么突然。
房间不大，而且有些潮湿，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住人，而是为了防止教皇莅临的时候恰好有什么客人还没离开，所以暂时让他等待的地方，不过因为这个，地下室里倒是摆放了些供需要时候临时使用的器皿。
对波吉亚家来说，亚历山大六世的外交手段往往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那不勒斯的乔安娜王后已经搬离了马力诺宫，她的表侄女兼小姑子，教皇家的熊孩子杰弗里的妻子桑夏为她在罗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住处。
更何况带领他们的是奥孚莱依。
这次的罗马之行并非是心血来潮的结果，而是亚历山大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凯撒看着被两个卫兵带出去的亚历山大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他的手紧握着腰间的破甲剑，嘴角微微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或许就在当初他把卢克雷齐娅从修道院里劫走那一刻起，一切就都乱了，那时候的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和波吉亚家的女人纠缠不清，更想不到卢克雷齐娅的美貌与魅力会成为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一个“陷阱”。
想要逃出去也许有些困难，但是却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特别是这种显然大家都有些准备不足的仓促时候。
按照亚历山大的计划，他在罗马的下榻处自然会选在马力诺宫，所以奥孚莱依先是提前派人到马力诺宫做好准备，然后因为不放心干脆带了两个人亲自赶过去，他盘算着在亚历山大到来之前做好一切安排。
可正因为这样，为了安全起见奥孚莱依尽可能的制定了严谨的计划，这其中就有如果遇到意外时该如何应对的种种设想。
“你现在就暂时住在波提科宫里，”亚历山大六世慢吞吞的说，看到亚历山大闪动的眼神，教皇点着头似是有点无奈的说“我得承认对你的确不太好处置，抵抗异教徒的英雄，几乎彻底终结了奥斯曼苏丹命运的人，这些足以给你披上一层保护你的铠甲，大概你就是因为这么想的才敢到罗马来。”
这其实是一条很长的地下甬道尽头的一间地下室，当看到这条甬道的时候，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关于早就有传言说教皇在波提科宫与西斯廷大教堂之间的地下修有一条密道，以便随时在教皇与情夫之间来回转换身份的传言。
关键是据说这位王后如今正与英格兰的李蒙奇公爵谈婚论嫁，很显然夏桑突然对她关心起来显然也是有原因的。
凯撒回来了！
冷静下来亚历山大，原来真的一定要冷静下来！
所以他想到了各种可能，可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凯撒会突然返回罗马。
虽然路易十二对凯撒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甚至还撮合了他与自己的表妹，拉瓦纳国王约翰的妹妹夏洛特的婚事，而且还特意为了表示对这位年轻的前瓦伦西亚主教的尊重给了他瓦伦蒂诺公爵的称号，但是教皇却知道这些对于路易十二来说都不过是顺水人情。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亚历山大有些无奈的在心底里叹口气。
“你错了，你知道吗那些失败比任何时候都激起了我的斗志，一直以来甚至在梦里我都在想着怎么击败你。”
至于卢克雷齐娅和埃斯特莱丝，亚历山大倒是不那么担心，他相信那对父子不会伤害她们母女，就如同历史上他们同样没有伤害卢克雷齐娅与佩德罗·卡德隆生的那个私生子一样。
可是现在，随着凯撒的突然出现，亚历山大却不肯定了。
而让路易担心的是，马克西米安皇帝娶的恰恰就是大胆查理的女儿，这就给了马克西米安足够过问法国事务的理由。
虽然暂时还不需要担心生命安全，因为正如教皇所说，对他该如何处置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听着亚历山大六世居然把这个并不掩饰的直白说出来，亚历山大就知道这对父子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心应该已经十分坚决。
绕到前面的凯撒和亚历山大对视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亚历山大的神色，过了一会才用有些遗憾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我们原本真的可以成为一家人，乔瓦尼·斯福尔扎配不上卢克雷齐娅，可你不同，但是你最终选择了和波吉亚家为敌。”
而这一切都需要教廷的支持，因为在这之前路易必须先和他的妻子，也就是查理八世的妹妹让娜合法的离婚，然后才能光明正大的娶让娜的嫂子为妻。
凯撒对他的敌意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实际上即便凯撒没有在这次打他的主意，他们俩人之间也不可能相安无事。
这一切都需要梵蒂冈，或者说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承认。
他与波吉亚家的关系是如此微妙，甚至就是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亲人还是敌人，这是亚历山大没有想到过的。
凯撒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不知道牙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他内心里的这个秘密，要知道即便是卢克雷齐娅自己也应该从没察觉到过他对她抱着那样的感情。
这趟罗马之行虽然看似仓促，可实际上却是在之前就做了很周密的准备，而奥孚莱依就是这一切的指挥，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不要着急，把你在法国的事情详细的给我讲讲，这很重要。”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直到一个使者奉命来见奥孚莱依。
所以，即便凯撒这次没有主动向亚历山大露出牙齿，可他们之间迟早也是要成为敌人的。
软禁亚历山大的房间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奥孚莱依，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吗？
他在心底不停的提醒自己，同时迅速从凯撒的神色间寻找着可能把握住的蛛丝马迹。
“把他绑起来。”
教皇没有同意凯撒的请求，他示意儿子坐在对面，然后开始认真的听着凯撒向他报告在法国的经历。
还有就是几个颇为精致的玻璃杯子，这让他觉得也许只需要撕下几条身上衣服的布条就可以用杯子碎片做成简单的匕首。
“你真的应该答应的，”凯撒又说了句，他把手里的编织精美的帽子放在桌上打量着亚历山大“你认为我会忘了你在里窝那和比萨对我的羞辱吗，还是认为我可能会因为那两次的失败就彻底丧失了勇气？”
奥孚莱依亲自巡视了宫殿，在又做出了些安排后，他就准备带人返回梵蒂冈的临时营地，然后准备把蒙蒂纳卫队安排到宫里开始驻防。
至少在他们当初为了躲避威尼斯人逃往比萨的路上那让两人都完全失去了自我的缠绵，是他之前怎么也没有想过的。
所以凯撒趁着这个机会借助法国人的力量吞并罗马涅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可是这偏偏与亚历山大的目的发生了冲突。
这是亚历山大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路易十二为此付出了高昂代价，他不但给予了教皇的儿子极高的礼遇，更重要的是他承诺会支持凯撒对罗马涅地区的征服。
现在想想，坑女婿果然是这家人的传统啊。
奥孚莱依有点焦头烂额。
亚历山大慢慢坐下来，看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心里不停的琢磨眼下的出境。
但是凯撒却突然回来了，这不但完全出乎亚历山大的意料，更让他意识到因为这个意外，不但自己，而且还令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这固然与法国人没有力量完全统治整个意大利有关，也和周围其他国家的原因密不可分，不论是马克西米安皇帝还是爱阿拉贡的斐迪南，肯定是不会允许法国人吞并整个亚平宁半岛的。
关键是他们两个有着太多相互重合的占有冲突，譬如卢克雷齐娅，譬如罗马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