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线索
“别想那么多了，”耿朝忠再次搂紧了玉真，“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身份，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上海。”
断壁残垣，硝烟滚滚，整个华新货栈，所有能打碎的东西几乎都被打碎了，还有就是遍地金黄色的弹壳，看得出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堪称惨烈的战斗。
狭窄的小巷里，耿朝忠拉着玉真的手一路狂奔，四面八方已经响起了巡捕房尖锐的哨声。
昨天夜里，沈醉并没有带人跑远，一出了后院，就命令所有人就地布防，将试图逃跑的地下党再次堵了回去——当然，漏网之鱼是难免的，至于卢洪波，他跑不了，早在跑出院子之前，沈醉就命人挑断了卢洪波的脚筋。
“年年想，天天想，夜夜想。”耿朝忠抱着玉真的手越来越紧了。
戴雨农双眉一竖——一个人劫囚，就把华新货栈打成了一片废墟，要是多来几个，那不是要占领上海了？！
“这就是你的家？”玉真有点震撼。
说完，吩咐周围几个人道：“把敌人的武器带上来！”
“哦。”戴雨农脸色稍微缓和，只要卢洪波没跑掉，那任务就不算失败。
“哈，都是逼出来的。”耿朝忠把手放在了玉真纤细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现在不累了，”耿朝忠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我感觉，我还能再战斗一次。”
两个人牵着手走进了一楼的客厅，然后耿朝忠就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咚！
“也就是说，这个人带着接近200斤的枪支弹药，单枪匹马的冲进了华新货栈？！”戴雨农睁大了眼睛。
沈醉开始描述整个过程，当戴雨农听到这个人在暗夜如同白昼，准确击中了数名特务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
作为一个房哥，上海的公共租界里面，耿朝忠至少有三套房，还都是三年前淘的便宜货，之前的换装易容，身上配备的防弹衣，几乎都在这里完成。
戴雨农瞥了一眼，这小厮正是沈醉——他冷哼了一声，领着几名随身护卫，跟着沈醉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商铺里。
沈醉哑然，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都面面相觑。
片刻后，耿朝忠带着玉真来到了一座豪华的三层洋楼面前。
“必须尽早出去，这个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如果被巡捕房发现，一定会产生怀疑，”耿朝忠的脑袋渐渐恢复了清明，“还有，被抓捕的同志里认识你的人太多，你在上海待不下去的。”
“有多想呢？”玉真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开始急促起来，她像一头小猫咪一样，紧紧的缩进了耿朝忠的怀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当务之急，是你要赶紧离开上海。”耿朝忠说道。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走过来，殷勤地提起了皮箱。
“快两年了吧！”耿朝忠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背负着二百斤的武器战斗了一晚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不过，他的眉头很快就又皱了起来，他盯着沈醉的眼睛，问道：“不是说一网打尽了吗？怎么共党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还能劫囚？！”
良久良久，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终于探出头来，整个客厅里也笼上了一层洁白的月色，玉真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直起身子，美好的曲线在月色下格外动人。
玉真任由耿朝忠抚摸着自己的手，把头靠在了耿朝忠的胸前，一阵有力的心跳声传来，她只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宁。
“不，五柄，还有一把步枪，”沈醉的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还有至少八颗手雷，或者还有一些短枪，如果加上弹药的话——我刚才问了法国洋行的老板，这个汤姆逊冲锋枪俗称打字机，每分钟可以打出1500发子弹，从那个人冲进我们屋子开始，我几乎就没听到枪声断过。”
“昨天晚上，有人袭击了我们特务处二组的驻地，试图劫走共党囚犯。”沈醉回答。
屋子里进来四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托着一柄轻机枪，沈醉指着这几柄枪说道：“这两把是汤姆逊冲锋枪，这两把是麦德逊冲锋枪，不带弹夹的情况下，加起来有五十斤重。”
“老板，去那边说话。”
“别的同志怎么办，卢书记怎么办？”玉真的声音有点急促。
“估计很难出去，租界一定已经被封锁了。”玉真摇摇头。
翌日清晨，当戴雨农风尘仆仆地来到方浜中路二组据点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跑了几个，但重要人物都在，卢洪波也在。”沈醉连忙解释。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家！”
“那怎么办？”玉真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老板，”沈醉知道瞒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他携带的都是重武器，我们都是短枪，很难对付。”
“来了多少人，人被劫走了吗？”戴雨农面色阴沉。
玉真默然，她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只是，相逢，永远只能这么短暂吗？
耿朝忠没有回答——他的嘴唇被堵住了，沙发开始不停的摇晃，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息……
“只是什么？”
“你受伤了？”玉真关切的伏过身子，黑暗中，美丽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还是那么勇敢。”玉真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耿朝忠胸前的弹孔。
“管不了那么多，我也不认识什么卢书记，我已经尽力了！”耿朝忠气喘吁吁。
“老板，劫囚的只是一个人，只是……”
……
“他一个人带了四柄枪？”戴雨农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去的南京？”
玉真白了耿朝忠一眼，两颊的红晕却仍未散去，她再次伏倒在男人的怀里，语调里带着几分担忧：“你说，他们能不能逃出去？”
“没什么大事，”耿朝忠费力的解开风衣的扣子，扯开套在外面的马甲，从军绿色的防弹衣上抠出一粒弹头，扔在了地上，“那帮孙子被吓破了胆，要不我今天一定被打成筛子。”
“跑啊！”
戴雨农手中提的皮箱掉在了地上。
……
“不，是我们的家。”耿朝忠拿出一把钥匙，熟练的打开了房门。
“能逃多少算多少，”耿朝忠的眉头也微微锁起，“特务处在外面的人还有很多，巡捕房也出动了，我一个人，救不了那么多人，再说，我很怀疑，你们这些被抓的人里面，依然有敌人潜伏。”
“怎么回事？”坐在商铺的内间，戴雨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立即审讯，看被抓住的人里面，有没有三天前去过南京的人！”戴雨农猛然下令！
“把具体过程详细跟我说一遍。”戴雨农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问道。
“没错，他还是双手持双枪，”沈醉也无语了，“我从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他是怎么换弹夹的。”
“想过我没有？”玉真俏脸微微发红。
“他手持双枪，从门口光明正大的进来……”
过了好久，沈醉终于开口了。
他突然想到，南京那天晚上，从六组手中劫出上海来的那个人，也拥有着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她光洁的额头上闪烁着几滴晶莹的汗珠，低声埋怨着：“你不是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