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4章 君子与王子
“你到底想碰什么运气？”
陶商闻言好奇的道：“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是南匈奴的大单于，你爹虽然流亡中土，但名义上也是南匈奴的王子小亲贵，你是小王子的儿子，不是小小王子又是什么？”
麴义所训练的士兵，很明显非常熟悉骑兵战法，他麾下的兵将以骑步混杂为中军，另有两千强弩军分别安置在中军的左右两侧，快速的向着匈奴骑兵推动而去。
徐荣就跟没看见似的，抬手一刀，直接将那匈奴兵砍翻在地。
却见陶商笑呵呵的将短弩收了起来，冲着于夫罗高兴的招手道：“王子殿下，陶某在这等了你好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还跟我玩躲猫猫……快过来，让在下看看你受没受伤。”
徐荣疑惑的摇了摇头，道：“不对啊……鲜卑人会说人话呀，也不知道匈奴人这是什么毛病……”
徐荣点了点头，赞同道：“着实是想不到，麴义的兵马居然如此善战，按照这个打法打下去，不消一时半刻，匈奴骑兵必溃，我们的兵马若是前往相助，倒是显得多余了。”
徐荣则是白眼一翻，对这位太平公子的常识深感无语。
陶商露出了一个略显阴霾的笑容，冷然道：“第一，说人话，第二，谁是于夫罗。”
陶商的脸顿时黑了。
“看这种战况，肯定是不会输的了。”陶商摸着下巴，仔细的揣摩品评。
看着刘豹扭扭捏捏的样子，陶商友善地笑道：“小小王子殿下，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用害怕，我们汉人是最讲道理的。”
将五百兵马安排布置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峡谷道的另外一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陶商从自家的队伍挤到阵前，左右来回打量着那些匈奴兵，朗声喊道：“有没有会说汉语的？”
刘豹听了这话，方才壮了壮胆子，对着陶商微一欠身，用一口生硬的汉话紧张地说道：“这位汉官，我不是什么小小王子，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有没有会说汉语的？会说就站出来……不然，我下令杀人了。”
陶商上下打量了于夫罗几眼，但见这位被南匈奴驱逐出境的王子，鼻子大、眼睛圆、耳朵大的招风、嘴唇是厚的惊人，总之其五官是让人诧异的显大，印象深刻……有点类似于欧洲人的形象特征，但又不完全是。
陶商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从侧面越过战场，去那里等着他们。”
陶商清了清喉咙，慢悠悠的道：“我乃是汉徐州刺史陶君膝下长公子陶商，此番是领代冀州牧袁公之命，和麴义一同来围剿王子殿下您的。”
听了陶商的话后，刘豹显的颇为尴尬，有心想要指出陶商话中的毛病，但又不晓得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有些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
而五百徐州兵，则是在徐荣的吩咐下将他们紧紧包围了起来。
按照这种战况发展下去，徐荣甚至怀疑还会不会有匈奴人活着从战场退到那里去。
年长的匈奴人问出的话啰里吧嗦的，而且还带有明显的地方性口音，让人听了感觉脑袋疼。
陶商上下打量着那名说话的匈奴汉子，回道：“我什么官都不是，但我现在手里攥着你们的命！你们当中谁是于夫罗，让他给我站出来。”
那些匈奴兵见了徐荣的青铜面具，一时间都有些发懵，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们能够看的出这个戴面具的人，应该就是这些汉军的首领。
徐荣冲着身后的徐州兵勇一招手，便见士卒们有秩序的上前，一部分开始押解那些匈奴兵，而另一部分则是开始收缴被匈奴人扔在地上的军械。
徐荣不是很明白陶商有什么企图，这场战事的大局已定！这个时候，去匈奴人败退的道路上捡漏有什么意义吗？
半晌之后，方才听他很是紧张的回答道：“我就是。”
五百徐州军从两侧纷纷杀出，他们手中的长矛兵戈不对匈奴人，只是对那些匈奴人胯|下的战马凶猛的刺杀过去。
陶商闻言恍然大悟，这个年轻的后生，原来就是于夫罗的儿子，也是于夫罗死后，成为南匈奴王庭左贤王的那一位……原来他也跟亲爹一样被南匈奴王庭驱逐，跑到中原来了。
年长的匈奴人依旧是昂首挺胸，絮叨个不停：“栾提氏的王族是草原晌午高高挂起的太阳，是大月神的宠儿！栾提氏的子孙绝对不会像是待宰的牛羊一样，任凭你们这些汉人如此随意无礼的呼喊就现身的！”
那适才“呜噜哇啦”口中又是草原又是大月神的匈奴人，看着扎在脚边的短箭，眼眸中露出了惊骇，硕大的鼻孔中不知不觉竟是流下了两溜白色的鼻涕，然后使劲吸了回去。
丢人啊，居然让匈奴人给鄙视了。
刘豹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啷当岁，显的略有些拘谨。
虽然不知道来者中有没有那位于夫罗小王子，但通过那数十名骑兵紧密包围着当中的两骑这情况来看……被如此严密保护的那两个人中，一定是有匈奴人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陶商打量了刘豹一会，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小小王子殿下，失敬失敬。”
便见那只短箭“嗖”的一下，稳稳的扎在了那匈奴汉子的脚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钉住他的脚背。
陶商不爽的瞪了刘豹一眼，转移话题道：“蔡昭姬被你抢走了没有？”
于夫罗和他身边的匈奴青年则是在徐州军的看押下，走到了陶商的面前。
陶商沉默了一下，方才幽幽的言道：“我想碰的运气，是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位匈奴小王子。”
其实匈奴人能不能有残兵，陶商说不准，而他想要见的那位王子于夫罗，能不能活着，陶商也说不准，即使能活着，也未必就会像徐荣说的一样，一定会奔逃到这条道路上。
但见约有三十余骑的匈奴骑众正向着峡谷深处急促的逃窜而来，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浑身浴血，有些身上甚至还插了弩箭，显然是受伤不轻。
那些匈奴人都是警惕的看着陶商，嘴中叽里呱啦的乱叫，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眼下这种情况，不足三十的匈奴人被五百徐州兵围裹在中间，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于夫罗知道，此时若要保命，也只能缴械投降了。
但陶商就是想碰碰运气！
……
在双方还没有正面接触之时，麴义中军两侧的强弩兵就已经开始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在两方未至数十步时，这些训练有素的强弩兵居然同时驻步，一边齐声大叫口号，一边将手中的强弩齐发。
那年长的匈奴人脸上呈现出极度的愤怒之色，回喊道：“蛮不讲理的汉人，你们居然犹如饿狼啃食羊群一样欺辱我们这些从草原上流离的勇士！我们的首领栾提于夫罗王子是伟大的栾提氏子孙，他绝对不会接受你这没有任何官职的汉人如此无礼的羞辱与慢待！”
正在劫掠的匈奴军很快的就发现了麴义军的动作，急忙调转兵锋，向着麴义军的方向冲杀而来。
刘豹不明所以的看着陶商，不解的道：“汉……汉官，蔡昭姬是谁？”
年长的匈奴汉子呜噜哇啦的把陶商说的脑袋迷糊，他一转头，问徐荣道：“你原先在辽东生活时，遇到的鲜卑人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只见这位南匈奴的流浪王子将腰间的弯刀解下，冲着地上一扔，而他身边的匈奴人也是有样学样，将手中的兵器全部扔在了地上。
如今刘豹被自己扣下，历史的车轮在无形中亦是受到改变……蔡琰应该是不会经受本该遭受的苦难了。
陶商的五百兵马，乘着战场中的麴义和匈奴人激烈交战搏杀之际，暗中偷渡到了那处被徐荣称为匈奴人最有可能会撤退的峡谷道上。
一时之间，匈奴人各个人仰马翻，马匹尽皆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些匈奴兵则是狼狈的从地上滚身而起，操起手中的兵器，龇牙咧嘴的保护着适才队伍中当中的两个特殊人物，口中叽里咕噜的吱哇乱叫，徐州军则浑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当头奔跑的匈奴骑兵骤然翻马，而其后紧紧跟随的骑兵亦是因为阻碍而停下脚步，匈奴人仓惶的四下张望，一张张面孔上，流露出的都是莫名的惊慌。
于夫罗的汉语水平有限，皱着眉头品了好半天才琢磨过味来，长叹口气，回道：“我的姓氏用汉文讲是栾提，不是于……旁边的是我儿子，刘豹。”
迎上了徐荣略带疑惑的目光，陶商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若是真碰不上，也无所谓。”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对我父子怎么样？”于夫罗在一旁开口询问，如今落到对方之手，是杀是刮，也得给个态度不是。
……
“哎呀！”
徐荣一指河畔战场对面的一处峡谷，道：“匈奴人此刻被麴义和韩浩三面夹击收剿，若是溃逃，最快捷的退路应该是那条谷路！”
“那依照你的看法，匈奴人若是败退，当往何处而去？”陶商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陶商在远处遥遥望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下子，其余的匈奴人便都不敢动了。
陶商皱了皱眉，再次看向那名年长的匈奴汉子，道：“我说，我要见于夫罗，你们当中谁是？！”
陶商暗叹口气没有说话。
密林之中，徐荣面具下的独眼骤然发射出了精光，口中啧啧赞叹道：“好厉害！这麴义居然如此深谙破解骑兵的战法，其麾下强卒竟能有如此控弦之力！别说是这支匈奴流寇了，便是西凉铁骑在此，面对此等精悍的弩军，只怕也讨不得什么好去！”
“噢噢哦~~！”
一时间，匈奴人庞大的骑兵队人仰马翻，阵势顿时大为混乱。
刘豹略显尴尬，扭捏了半晌方才低声回道：“汉官，按照你们汉人的通俗说法，王子的儿子，一般应该称呼为王孙。”
此处此刻，麴义的冀州兵与韩浩的泰山兵已经从密林中蜂蛹而出，直奔着正在劫掠河东军兵械的匈奴骑兵冲杀而去。
两翼上千的强弩雷发，无数的箭弩直接射入匈奴的兵阵中，所中者必倒！
其中一个匈奴兵铤而走险，突然持弯刀纵身向着徐荣奔杀而去，显然是打定了擒贼先擒王的算计。
徐荣打马上前，提着战刀，带着面具，冷然的观察着这些匈奴兵。
磨蹭了一会之后，却见匈奴兵的圈子打开，那两名被保护的匈奴人缓缓走到了阵前，一个看似年长的人冲着陶商，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回复。
眼看着匈奴骑兵临近，徐州军骤然将藏在谷路上的绊马索拉直。
看来历史上被匈奴劫掠入境，生二子而做胡笳十八拍的蔡琰此时还未曾被刘豹劫走。
泰山兵的悍勇自不必说，但麴义麾下的兵马精锐程度，也是远远的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陶商笑呵呵的又看了看于夫罗身边的年轻人，道：“于王子，这位年轻俊朗的公子，是你什么人啊？”
徐荣的眼光确实独到，历史上的麴义便是凭借着其麾下独有的弩步合战之法，在河北硬生生的用“强弩”射垮了公孙瓒纵横北地的白马义从，可以说没有麴义，就没有袁绍战败公孙瓒一统河北四州的辉煌！
“我们是草原上醢落尸逐鞮单于的后代，犹如雄鹰一样俯瞰着苍茫的大地！这位问话年轻汉朝人，请问你在汉朝当的是多大的官？”
陶商从背后拿出那只日常随身携带的短弩，拉上弦对着那匈奴汉子的脚下的泥土“啪”的射出了一支短箭。
于夫罗闻言怒道：“我是被你们汉朝的孝灵皇帝亲自接待过的南庭单于继承人！我儿子也被孝灵皇帝特敕可以使用天家‘刘’字作为汉名姓氏，你不过是一个汉官刺史的儿子，有什么资格抓我们父子？！”
陶商命令徐荣将兵马安置于道路上的一处险要两侧，并布置绊马索和绳网，只等匈奴残兵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