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4章 运蹇时乖
许褚吸了吸鼻子，道：“干嘛？”
平正眉头一扬，冷笑道：“陶大公子，欲要马乎？”
傻子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出去管他……没看见陶公子现在的劲头势如龙虎吗？
温县司马朗颇有内涵，冲着众人作揖拜别，路过陶商身边时，低声道：“陶公子，朗告辞了。”
平正浑身颤抖的看着陶商，两只眸子似是都要喷出火来：“老夫就是不答应，你待怎地？”
“三位，也是和平公一样意思吗？”
鲍信吸了吸鼻子，道：“好在本初在我等临行之前，尚拨付了于我两军三月可用之粮，倒也不是不能一战……”
耳背的恰到好处。
一时间大汉朝的官位供不应求，刘宏与其母董太后可谓挣个盆满钵满！
陶商愣了一下，随即便冲着李邵的背影挥了挥手，道：“慢走，不送。”
当时的名士崔烈出五百万钱买到司徒之位，在封拜仪式上，汉灵帝看到崔烈春风得意的样子，居然后悔“报价”太低，忍不住对身边人嘟哝道：“这个官卖亏了，当时怎么没想到要他一千万呢？”
具体的价钱依照官职大小逐次而定，官位的标价以官吏的年俸为基数，价格大致是官吏年收入在市场当时收入的估值，再乘以一个系数，这个系数根据行情也有上下浮动，其中二千石的官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钱四百万；又命左右卖公卿职称，公卿之爵浮动价较大，一般是一千万钱到五百万钱之间不等。汉灵帝在西园另设钱库，将所得之钱贮于西园库中，以为已有。
官这个东西好啊，既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又高仿不出a货，没有同类产品在市场竞争，刘宏想怎么卖怎么卖。
“哈哈哈哈……”
光合元年即公元178年，距离陶商现在所处的年份大概向前推了12年，在那一年，当政的汉灵帝刘宏曾颁布了一道震惊朝野，为后世所不齿的政令。
许褚不明所以，奇道：“你这话让某家甚是不明……明明今天才闹掰脸，三日后便来道歉，这些河内望族，为何要如此犯贱？”
陶商慢悠悠的道：“打仗么，人是第一位的，军粮是第二位，钱是第三位……以上这三样都解决了，下面就说说马匹和军械的事吧。”
“平公这话真不好听，晚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平公你可以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
有这坦途可以走，还举尼玛孝廉。
谁说鲍信不是在潜意识里财迷心窍，暗中希望陶商真的能跟河内望族把这笔买卖谈成呢？
越往后说，陶商的声音便越小，因为他感觉这些人瞅自己的目光明显都有变化。
依照汉灵帝的尿性，若价格合适，估计他甚至可以考虑考虑把这个皇帝的位置给卖了。
陶商笑着道：“平公别着忙啊，还有第二条……”
当世时，天下的望族、有钱的世家，闻听有钱就可以买官做，一个个幸福的都要爆炸了。
掰扯了半天，一场谈判不欢而散。
想了好一会，陶商不由得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自己好像真是一直在糊弄他。
“不敢。”陶商笑着拱了拱手，道：“小子只有最后一个条件！”
听到“深明大义”四字时，鲍信不由发出了一声哂笑。
灵帝要价均在千万上下，正好是天下世家望族能够接受的一个平衡点……灵帝当时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市场调研，才制定了的这么一个靠谱的市场定价方案。
长叹口气，陶商冲着在场诸人拱了拱手，挨个道别后，随即领着许褚骑马离去。
平正长叹口气，道：“左右也不差这最后一个了，陶公子请讲。”
半晌之后，却听王匡缓缓道：“昨夜本初来信，亦是催促我随同你们进兵……若事有不济，王某只怕也是难辞其咎……看来这粮草和冬衣，最终还得是出在河内的平头百姓身上。”
平正将嘴一咧，突然扬天放声大笑。
陶商这话差点没把许褚逗乐了。
抬头看着远处已经渐落的夕阳映出的残红之景，陶商的嘴角在不经济挂起了一丝笑容——夕阳悬高树，薄暮入青峰，真是好一副美丽的人间奇景画卷。
虽然刘宏做的这件事情，在历史上被认为极为荒唐，但在陶商的心中，每每议论此事时，都对这位敛财大亨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平正心道你把老夫当傻子耍吗？
转过头去，陶商看向一旁围观的诸人，温和笑道：“在座诸公，你们觉得陶某适才所提出的要求非常过分吗？”
“缴械的白波军旗帜和衣甲，咱们还有吗？”
所有人都尽皆转头看向他。
王允、皇甫嵩、大司农周忠与卫尉张喜都不说话，貂蝉则是使劲用长袖遮着樱口轻笑。
“今天晚上，让白波军再去光顾一次四大家族在河内的产业园吧……若是条件允许，连续光顾三个晚上也不是不行。”
为了将卖官这项生意做到精细化、差异化，扩大市场内需，加大盈利，刘宏甚至下令买官的人可以分期付款，按揭购置——无抵押，零利率。
汲县郑延亦步亦趋的跟着平正走出，路过陶商身边，亦是“哼”了一声。
送飞鸟以极目，怨夕阳之西斜——河内之地的景色，真好！
王匡皱了皱眉，反问鲍信道：“白波谷地势险要，自波城亦是依险而建，万一三个月打不下来，拖到了冬天，后续的粮草和过冬等物接续不上，麻烦可就大了。”
王匡和鲍信，难得一致的选择将头一扬，似是突然对李宅厅堂的房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这一次，我说的却是真的。”陶商信誓旦旦地道：“如果没有意外，不出三日，河内四大望族便会主动前来赔礼道歉，重新要求我们出兵！”
陶商的眼角有些抽抽。
紧接着，野王县李邵则也是有样学样，走到陶商身边时，重重的一甩袖子，口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厅堂。
陶商‘啧啧’的嘬了两下嘴，暗道李邵这老头真是气糊涂了，又是猪又是羊，还有这样比喻自己的？这话唠的真没水平。
这王匡……看样子是把自己当成失心疯了。
“陶公子适才所言的乃是第二个条件，如此一来想必还有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吧？”平正的语气，已不知是恼怒，还是疲惫。
此事虽然可耻可憎，但此令在当时已经正式颁布天下，属于天子敕令，所以陶商现在即使哪出来说事，只要言语中不对刘宏有所不敬，便算不得妄议。
汲县郑氏的家主郑延的小心脏也缓过来了，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喘息着道：“吾等誓不做待宰猪羊！”
但面对陶商，李邵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脸色了，他冲着陶商狠狠的一甩袖子，鼻中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哼”，一脸傲娇神色的向府邸走了回去。
双方此刻已是剑拔弩张之势，陶商也不在挽留，冲着四位望族家主拱了拱手，道：“不送！”
不过分，我们依旧默默支持你。
士族中的有钱人，用牛车马车，载着大批的现钱，蜂蛹奔至洛阳的西园，毫不吝啬的各自尽最大努力买下各种官位，豪爽的一塌糊涂。
这也难怪，陶商张口就搞定了一千万钱……这一千万钱可不仅仅是徐州军的，王匡和鲍信也是出兵的诸侯，自然也会分得一份。
陶商不是那种愿意在强词夺理的人，他喜欢事上见。
别人不信陶商，但许褚可是深信不疑，骑马大概走出二里地之后，许褚见离的远了，便悄声问陶商道：“大公子，你说不久之后，那些世家望族的老不死的，会主动上门来赔礼道歉，这是真的吗？”
世家闻言顿时怒了！
可一想到连年战事，河内百姓又多遭兵革霍乱，王匡心中不由有些不忍。
李邵的身影方才在门前一消失，便见鲍信一把拉过陶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责备道：“你这小子，忒的不识时务！刚才要了那一千万钱的军饷，便当知凡事需适可而止！怎么没完没了的还是聒噪索要个不停？这下可好，全完了。”
平正身后，野王县李氏家主李邵出口道：“陶大公子，你的要求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过分！我等望族又不是贵军饲养的待宰猪羊，岂能受此侮辱？”
借马匹组织骑兵？借倒是好借，可借完之后，何时会还？
“没话说了吧？”许褚得意洋洋的看着陶商，显然为自己能把陶商噎的说不出话来而感到非常自豪。
鲍信脸色红了红，心下暗道一声惭愧。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以陶商今日也根据前辈皇帝所考察出来的市场行情张嘴要钱！
陶商一抬手，挡住了平正的话头，一脸义正言辞地道：“不是要！是借！陶商不过是欲与诸公借良马千匹，用以组织骑兵对抗白波军，待破了白波军之后，即刻退还。”
真失败，又被手下鄙视了。
陶商整理了下词汇，继续道：“我等征讨白波军，若是打下白波谷，自波城内，所有的辎重物资当皆由我等官军处置，旁人不得插手或是索要……”
陶商心下纳闷：一个被自己欺骗了快一年的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匡走上前来，长叹一声，摇头道：“鲍将军、陶公子，姑且不论孰是孰非，眼下惹恼了河内诸望族，这征讨白波军的粮秣和冬衣只怕是又没着落了……如此，这讨伐贼寇的时日，恐是遥遥无期……”
敢把官位拿出来卖的皇帝，陶商不敢断言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而且汉灵帝在施行这项政策的时候，一定是对天下世家大族所拥有的资产都做了详细的客户调研。
陶商一扬眉毛：“平公笑的如此舒缓，莫不是答应了？”
平正状若疯癫，连其他几位家主也不由的看呆了，从来没有见过平公这般模样……莫不是失心疯犯了？
汉灵帝在西园开置邸舍卖东西，商品很奇葩，属于刘宏所执有的独家奢侈品——他卖官。
“原来如此，你早这么说，我不就了然了！”
陶商惊诧的看着鲍信正义的脸庞，实在想不出这混蛋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呸！做梦！”平正突然低下头，一去平日里刚毅正直的长者模样，犹如一头被气的发了狂的豹子，嘶哑着干嚎道：“小子，你当老夫是什么？你当我平邑平氏是什么？你又当我等河内望族都是些什么人物？是被你宰杀的猪羊牲畜吗？”
陶商在一旁见王匡长吁短叹，摇头道：“倒也未必。”
这些人既然不信，那就让事实去验证吧。
平正冲着王允、皇甫嵩等公卿作揖拜别，转身向着厅外走去，路过陶商身边时，平正狠狠的一甩袖子，口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哼！”
既不能要价太高，把他们吓得望而却步，又不能要的太低而便宜了这帮孙子！
陶商揉了揉鼻子，继续道：“总之呢，陶某相信，河内诸望族都不是不讲理的人，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主动上门赔礼道歉，答应我们所有的要求，并诚心恳求我们去替河内的百姓剿灭贼寇，还三河之地一个朗朗乾坤……”
李邵等人此刻虽然是深恨陶商，但王匡毕竟是地方郡守，还有王允等也是朝臣公卿，利益归利益，但这些人可不能轻易得罪，老头还是恭恭敬敬的亲自将这些人送出了府邸。
“鲍将军，刚才在李邵的府邸，我跟他讨价还价之时，看您好像是挺乐呵的啊？也没站出来阻止，怎么现在反倒说起陶某的不是来了？”
陶商点头笑着道：“军械倒是不着忙，毕竟官家每年冶铁的数量有限，让诸位大人短时间凑那么多的兵器未免有些难为诸位了，但这马匹却是战场上的重中之重，久闻河内多马场，畜牧业极其发达……”
李邵此刻也是义愤填膺的状态：“我等望族，立足河内数百年，岂能受此等胁迫？陶公子此言，请恕吾等断断不能接受！”
王匡长叹口气，走到陶商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陶公子……今日不过受了一时挫折，却是不必放在心上，年轻人不懂人情世故，受些打击在所难免，可却千万不要自甘堕落啊！”
鲍信闻言，亦是沉默不语。
“好！一千万就一千万，这价我等河内望族皆认，敢问陶公子何时出兵？”
却见陶商微微一笑，言道：“河内诸位望族首领，一时半刻没有想通很正常，但征剿白波军的事情，毕竟事关三河安定，河内诸望族都是深明大义，颇晓事理……”
陶商转头看向其他三位望族的家主。
好好的一场布局，愣是让陶商这小子给搅和了。
许褚点了点头，道：“还留着呢！你要干嘛？”
……
平正深吸了口气，道：“陶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等，给你出战马和军械？”
唯有温县司马氏家主司马朗沉默无语，没有说话。
平正恶狠狠的瞪视着冲自己狮子大开口的陶商，恨不能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咬下来……然后再吐在地上踩两脚。
竖子当真……可恨至极！
许褚这才恍然大悟，骤然明白了陶商适才所言的三日后，河内望族们会登门道歉的真正含义。
转头看了看颇为踌躇的王匡和依旧摆出义正言辞神色的鲍信，平正长叹口气，暗道一声真是可惜了。
我们默默支持你。
陶商觉得刘宏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可惜投错了胎当了皇帝，没走上正轨经商的路线……不然，很有可能被后世评为光合吕不韦、东汉沈万三。
陶商闻言一愣，接着低头仔细回忆和许褚相识相知的这些细节……
没过一会，便见李邵怒气冲冲的跑了回来，满脸怒容的一指门厅，使劲瞪着陶商喊道：“不送什么？这是我家！老夫过生日呢！该慢走的应该是你才对！”
陶商将目光继续放向远处……
“仲康啊……”陶商的神态仿佛被夕阳照射的迷离。
“还有？”平正的眼睛瞬时瞪的浑圆，转头一指陶商，冲着王匡和鲍信惊呼道：“府君大人，鲍将军，你们也不管管？”
那眼神……怎么形容呢？仿佛是再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弱智……充满了悲悯和同情……
陶商长叹口气，无奈道：“既然公等不答应陶某的条件，今天这顿酒，我看……也就没有喝下去的必要了！”
陶商转头看向许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公子，好像打从第一天认识你，你就一直在欺骗某家。”
“第二条是什么？”平正极力克制着自己，忍住自己一拳打碎这小子那张温和笑脸的冲动。
平正冷冷一哼，在这场宴席上第一次同意了陶商的意见，道：“陶公子所言不错，既然是话不投机，那咱们也就不必再聊！”
眼看鲍信和王匡同时装傻，众望族的内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绝望。
……
什么意思？敢情我们前一段时间被劫持的牛羊谷物……灭了白波贼也不打算还给我们了？
陶商暗叹口气……又一个把自己比喻成牲口的……现在的人怎么都喜好这一口。
至于鲍信和王匡，根本就是陶商一边的，闻言则是使劲的摇头。
平正深吸了一口气，此刻的他在心里已经是恨死了陶商……平心而论，甚至比恨白波军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