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被吓死的凶犯(十)
郭峰想:“由公家出,这犯人吃着还值;若由自己家里出,就太亏了;如果是让自家出,我宁愿不吃这顿就上路。”
依郭峰当时的心思,是不愿临死了再祸害家里一次。因为他的家里太穷了。
自从那个北风呼啸的下午,郭峰和母亲等来了父亲死亡的消息,郭峰的家境就开始像坐滑梯一样步步滑落。
郭峰的父亲是死在挖排干渠的工地。
那时,挖排干是本地一件大事。挖排干渠,是通过排干的排水功能,让浇地水能及时排走,促使地下水位下降,盐碱下沉。
由于是泄水渠,每年都有大量淤泥沉积,如不能及时挖出来,就会影响下一年的排水。
春、夏、秋三季,人都在地里忙。冬天农闲了,各县镇乡就组织劳力去挖排干。
郭峰的父亲就是这样上排干工地的。
挖排干的日子通常选择在天寒地冻时节。这时,排干渠里的水全结成了厚实的冰块儿,把这些冰块儿起出去,渠底没有水的干扰,才好挖下面的淤泥。
为了加快进度,对一些冻的比较硬的地方,习惯用雷管来炸。炸过以后,人们便铲炸起来的土往渠堤上运。
出事那天,装好的五只雷管只响了四只,还有一只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还没响。
那只雷管正好是在郭峰父亲分到的那一段。郭峰的父亲最后实在等不及了,说:“准又是个瞎炮。我去看看。”就站起来向炮眼走去。
任务是分段承包的,迟早都得干完。早干完,就能早收工回家。
别人在后面说:“再等等看。”
郭峰的父亲晃荡着手里的铁锹,像挥舞着一面战旗说:“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响,准定是个瞎炮。”继续往前走。
后面爬着的人也全站了起来,等着郭峰父亲去看结果。
到了地儿,郭峰的父亲伸了锹头去捅。捅了几下,突然 转身往回跑,口里喊:“爬倒!还冒烟呢!”话音刚落,雷管响了。
那副最终拼接起来的尸体,给郭峰留下了强烈的映像。一下子把十二岁的郭峰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
从那以后,十五岁的哥哥由一个品学不错的学生变成了担当家庭生活重担的男人,十六岁的姐姐也在两年后变成了别人的媳妇。
郭峰的母亲陷入了经久不散的悲伤中,行动和表情大部分时间总像老牛那么舒缓。有时又急躁的像一只猕猴。
先是晚上出去摔了一下,肚子顶在院里放着准备砍开当柴烧的柳树根上,引起了脾脏严重出血,到医院把脾摘除了。后来就一直高血压头痛。又出现了冠心病。
再后来,是脑血栓。住院就像她年轻时回同村住着的娘家那么频繁。钱哗哗地从村民和各处亲戚那儿汇聚到郭峰家,又滚滚地流进医院那条大河。
郭峰要退学回家帮家里种地,但大哥和母亲都不让。这样,郭峰硬撑着读完了高中。
肚里经常吃不饱和老是心事重重,使郭峰的学习一点儿也不突出。所以,他没能考上大学。大哥和母亲执意要他补习,郭峰却答应了村长的邀请,进小学当了一名代课教师。因为这样既可以证明家里没白供自己读书,又可以帮助家里干些农活。
郭峰在学校里当了八年代课教师后,被新分配回来的师范毕业生顶掉了工作,只好回家务农。
在家当了六年农民以后,他离开了村子,进了城。
郭峰毅然离家进城,是他同媳妇大吵了一架的结果。起因依然是那一直没还清楚的债务。
在塔娜家做羊馆其间,郭峰回了一趟家。途径地级政府所在地的那座城市时,郭峰给自己买了西装、皮鞋、衬衣和领带。
家里人和村里有问他在外面干什么的,郭峰就说是在一家公司里干。而且那家公司是家很好的公司。
媳妇表现出了少有的温存,与郭峰说话的口气一直软软的。但郭峰对她只是不咸不淡,让她摸不着底。除了晚上抱了她做夫妻常做的那件事儿,每天,郭峰一起炕就到村里转悠着打牌喝酒,晚上很晚才回家。
郭峰在村子里喝多了酒,对谁都要说这样一句话:“我现在才刚刚起步,老板经理很重视我,等几年你们看着!我一会混出个样儿来的!”
听了他的话,众人就立刻对他肃然起敬;走到哪儿,都有人给他敬酒喝。大家话里话外都表现出想和郭峰拉好关系的样子。
有的干脆直接和他说:“如果几年后混好了,你就拉扯兄弟一把。”郭峰很自豪的喝了那递来的一杯酒满口答应。
他说:“在外面混的人谁不需要几个亲信放在手下,用着放心!到时候,肯定忘不了你!”
从家里再回来时,郭峰就把西服和皮鞋洗得干干净净,小心奕奕地放进包袱。
接了塔娜工钱的第二天,郭峰出去寻找新的雇主。有人就介绍他到离塔娜家四十里的姚华日家。
郭峰回来不做声。
下一天,又出去把离塔娜家二十里以内的人家全问了个遍,没有一家要雇人的。
郭峰的意思是要找一家离塔娜家近的雇主,他不想离高娃太远。但没能实现。
姚华日家有摩托车,郭峰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干活特别花力气,除了每天放羊外,郭峰把塔娜为辞退他而找出的各种不好的毛病全都改过。放羊回来的路上,不是背一些滩里拣来的干柴棍,就是采一食品袋的沙葱。
回家以后,饮了羊,第一件事便是让水缸里的水和缸沿一样平。搁三五日必拿把扫帚将院扫一遍。羊上的事情更是一点儿也不怠慢。
姚华日骑摩托车出来进去,郭峰老在旁边看。姚华日以为他爱车,问郭峰会不会。郭峰说不会。姚华日就教郭峰骑车。滩里没有什么阻碍, 郭峰骑了两次也便会了。有时候,到邻居家找羊或者借东西什么的,也让郭峰骑了摩托去办。
郭三来姚华日家收绒时,问姚华日谁家还有绒。郭峰就向郭三说起塔娜家存有三年的绒没卖。
郭三说不知道怎么走,郭峰说了路线,郭三还是说弄不清,那地方他去的少。
郭峰立刻自荐说要带他们去。郭三很高兴。姚华日的老婆说:“你走了羊咋办?”意思不愿放郭峰走。
郭三说那只能多辛苦你们两位了。吩咐随行的兄弟郭四到车里提了些菜下来作为补偿。
话说到这儿,事儿也做到这儿。姚华日的老婆也不好再说什么。
郭峰是亲眼看着郭三和郭四兄弟两人把塔娜存了三年的绒全部收走的,并点清十二万三千七百八十元给塔娜。
对今年的新绒,郭三出的价格不合塔娜心意,生意没做成。
结完帐,塔娜又和郭三说到,她想把整群的羊处理掉,不准备再放了,郭三是做买卖的,认识的人多,走的地方也多,想请他帮着打问一个合适的买主。
郭峰瞅了塔娜和郭三结帐的机会,在羊圈后面同高娃抱了一会儿,亲了几口,身上摸了几把。听到院门口的狗子又欢叫起来,知道有人出来,就散了。
散时,郭峰对咬了下唇的高娃说:“我过两天来看你。”
第三天,郭峰同姚华日告了假,说家里母亲病重,要了一部分工钱,借了摩托车,直奔塔娜家。
郭峰知道塔娜在上午放羊不回家,到塔娜家附近时,专门到高坡上去眺望了一下,看准了塔娜确实在放羊,才骑摩托车车径直朝塔娜家去了。
(待续,请接着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