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逃命
厢兵回禀道:“全然无假,从装备和旗号来看定是禁军无疑,人数足有上千人。”
苏锦暗叫一声不好,高声大叫道:“速速退回来。”
一名厢兵飞奔而至,未等朱世庸开口相询,便已经气喘吁吁的禀报道:“知府大人,北城外来了一大队禁军,在城下喊话要我们开城门,说是钦差大臣欧阳修率军要进城公干。”
苏锦爱莫能助,亲卫队呈扇形散开,已经和苏锦等人全部交上手,对放人数占优,但苏锦这边胜在有几名好手;马汉张龙自不必说,苏锦带来的两个欧阳修的亲卫也是身手了得,晏碧云手下剩余的四名伴当虽然伤痕累累,但生死关头也是奋起神勇,两下里基本上属于均势。
朱世庸强作镇定,喝道:“慌什么?你确定那是禁军?有多少人?”
两人骤然发动,一前一后往外冲杀而去。
晏碧云赶紧招呼众人将王夫人扶到院墙根下,自己和小穗儿柔娘等用娇弱的身躯围个半圆,将王夫人护在里边,马汉和张龙早已旋风般的冲进猛冲而至的亲卫队士兵面前,两柄钢刀只一闪两名士兵登时了账;紧接着双方刀剑相交杀在一处。
场面上乱作一团,除了呼喝喘气和刀剑相交之声,几乎没有人多废话,都是生死恶斗之时,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遗恨终生。
赵虎道:“贼厮鸟不顾手下死活,当真不是东西,且让他再活一气,过会再来收拾他。”
马汉和张龙见状,赶紧提刀去救,却被苏锦一把抓回来喝道:“守住阵型,他们冲我们来了。”
趁着赵虎一愣神间,李杜赶紧连滚带爬的从尸体下边爬出去,眨眼间便有六七名厢兵抢上来刀枪递出,阻住赵虎追击的路线。
李杜在后方正准备下令分出一部分兵力攻击苏锦所在的妇孺,虽然和马彪商量好了一个对付南边一窝,一个对付北边一窝,现在南边的这一窝被清理的就剩两个硬骨头,也犯不着上百人围着两个人杀,而且也根本施展不开。
“哎……我的大人呐,都什么时候了,还捡那个,逃命要紧……”亲随不管不顾,将朱世庸拖上马车,挥鞭急速逃离,顷刻间无影无踪。
小穗儿娇嫩清脆的声音穿透性极强,直钻进战场中的每个人耳中,苏锦这一边的人马心中狂喜,敌方众人心中惴惴,一名厢兵终于忍不住骂道:“狗日的自己都跑了,咱们还拼命作甚?”
这句话正是其他厢兵们想说而不敢说的心声,窗户纸一旦捅破,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有人丢下兵刃掉头就跑;这一跑顿时如瘟疫传染,瞬间感染到每个人,兵刃掷地之声大作,厢兵们纷纷往院外逃窜。
王朝大喝一声抬脚将地上的一名死尸踢出去,砸倒了一大片敌军,喘了口气道:“兄弟,杀回去自然是个好办法,但是哥哥我有个更大胆的办法,你敢不敢?”
赵虎嘿嘿笑道:“好办法,杀!”
果然,马彪带着六十多亲卫队从燃烧着余烬的废墟绕过,从东北方向向苏锦等人猛扑过来,苏锦大喝一声:“碧云带着我母往墙根下靠,马汉张龙去接敌,其他方向保持阵型不要变。”
赵虎一刀削掉一名敌军的手臂,抹着喷溅到脸上的鲜血道:“俺不懂怎么做,一切听哥哥的额,只要能护住公子爷和老夫人他们,怎么着都成。”
王朝跟着大吼一声:“杀!”
朱世庸心中稍定,只有千把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自己还有时间,但城头守兵只有百余人,须得赶紧增援;若是等床子弩轰塌全部围墙之后拿下苏锦等人再去,那是断然来不及了。
厢兵领命飞奔而去传令,朱世庸转过身来,将李杜和马彪两人叫到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两位,没时间耗下去了,给你们半个时辰,不计一切代价将苏锦等人尽数诛杀,拿不下苏锦,你二人便提头来见吧。”
朱世庸赶紧在院门口现身,高声喝道:“莫听他们造谣,本府在此,临阵逃跑者格杀勿论。”
苏锦一看王朝和赵虎的动向便猜到他们的意图,擒贼先擒王倒是个办法,但是也要分什么时候,对方人数太多,除非像后世电影里那样有高来高去踩着人头凌空飞渡的本事,单从地面上杀过去,岂能得手?而且危险性太高,两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对方是上百厢兵,手中都有武器,别看两人现在勇猛,只消被阻住一会,气力消耗太多之后,便再也无法移动半步了,性命都有可能丢了。
苏锦和倒戈的厢兵们本就被床子弩分割成两拨,王朝和赵虎以及三十多名倒戈的厢兵在靠外的位置,距离对方太近,对方蜂拥而至,只一愣神,便已经被对方给缠上了。
“城破了,朱世庸跑了,杀呀!”苏锦扯着嗓子高呼。
苏锦挥刀格开一柄钢刀,手脚一阵发麻,强自拿捏住手中兵刃,焦急地往北面城门处瞥了一眼,彼处浓烟滚滚,喊杀之声隐隐传来。
李杜和马彪无可奈何,北城门外禁军大军已到,这已经说明苏锦前番的一番言辞尽是实话,两人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朱世庸确实是带着他们走上了不归路;但是现在已经是无路可退,就算是死胡同也要走到底了,只希望朱世庸还有什么惊天的妙手,能够扭转局势。
眼下只能速战速决,不计代价先灭了苏锦等人,以免两头分心左右掣肘。
一顿呵斥之后,亲卫队和厢兵整顿完毕,亲卫队八十人还剩六十三人,王耀成和李杜带来的两百厢兵死伤最多,但两队合并依旧有一百一十多人,两下里集中起来依旧近两百之数,人数上依然领先数倍。
赵虎早就看着外外围指手画脚的李杜满眼冒火了,飞身而上,当头一刀便往李杜的头上砍去,李杜大骇之下举刀一档,一股大力袭来,李杜腿肚子一软,硬生生被劈的坐到地上,手中钢刀把持不住,脱手落下。
可是哪里来的及,一旦交手之后,再想转身逃过来那就等于是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上,只一眨眼之间,王朝赵虎等三十多人便已经被团团围住,双方厮杀缠斗在一起。
苏锦猛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忽然大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兄弟们杀呀,欧阳中丞的大军即刻便到,立功受赏的机会到了,杀光叛军,活捉朱老贼。”
赵虎拳脚不停,问道:“什么办法?”
这一嗓子都喊破了音了,听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厮杀着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众人不自觉的往北面瞟,但见北面城门处黑烟滚滚而起,虽看不出是否城破,但这一嗓子正喊中他们所担心的心事,心中惴惴,眼神惊慌。
王朝咂嘴道:“可惜了。”
赵虎一刀砍到一名敌兵,再一脚踹飞一人,吼道:“王朝大哥,公子爷叫俺们往回杀。”
王朝道:“好,那咱们便往外杀,看到院子外边矮房上站着的朱老贼了么?咱们就奔他去,敌兵必然要救,那就成了。”
众厢兵再次扭头回望,果然院外矮房上的朱世庸不见了踪影,朱世庸只是看到王朝和赵虎直奔自己杀来,不愿当明显的目标,所以下了高处站在院外督战而已,厢兵们可不知道这些,一眼没看见朱世庸,顿时心里一空。
那边的王朝赵虎虽然结成阵势,但不到一会儿,身后的十余名投诚厢兵便尽数被杀,到最后只剩下王朝马汉两人背靠背的面对茫茫多的厢兵们。
亲卫队的战力不俗,朱世庸养的私人卫队当然是经过挑选和考核的,这些家伙都有武艺在身,刀枪用起来有板有眼,进退也颇有章法,若非己方几名好手全力施展维护,早就被冲开缺口了。
朱世庸也听到了喊杀之声,顿时浑身如一瓢冰水从头浇到底;苏锦没有说谎,看来欧阳修真的带了大军来拿自己了,眼下苏锦拿不下,城外大军压境,自己已经陷入泥潭沼泽之中,万难挽回了。
两人都不知道朱世庸还有什么底牌,但这一注早已押上,生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此刻退缩,朱世庸饶不了他们,苏锦和城外的禁军也依然饶不了他们。
但忽然间便看见这两个硬骨头居然直愣愣地朝着院外杀了过来,切瓜砍菜一般的接连剁翻十几名厢兵,眨眼间便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惊非同小可。
两人对视一眼,咬牙抱拳道:“遵命!”
王朝和赵虎连声怒吼,刀舞的像个车轮一般,勉强将十余名厢兵再次聚拢起来,背靠背形成防守的小阵型。
实力悬殊实在太大,而且对方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不顾生死的往上冲,瞬间便将三十多人切割冲散,只见鲜血喷溅惨叫连声,眨眼功夫,三十多人倒下大半。
王朝朝院门口一指道:“先去宰了老贼再说。”两人奋起神威,朝院门口追杀过去。
小穗儿何等聪明,见公子爷冲自己直眨眼,叉着腰跟着喊道:“城破了……朱老贼跑了……抓到朱老贼有赏啊!”
“传令下去,城中流动巡逻兵勇以及府衙捕快衙役等尽数上北城门守城,告诉城外禁军,便说老夫马上便到开门迎接,请他们稍安勿躁。”
苏锦自己也只能算是个平庸之辈,好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再不像以前看到刀砍过来便手脚发软,但和真正有武艺的照面还是倍感压力,身边的人不时还要过来帮他一把,显得颇为狼狈,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只能死撑,并无任何投机取巧的手段。
朱世庸挥刀连砍两名逃兵,都未能阻止崩溃的逃兵,被十几名厢兵一冲,趔趔趄趄的摔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身边的亲随赶紧扶起他道:“大人,挡不住了,快走吧。”
但既然已经开跑,谁还回去捡兵刃再战,厢兵们只管捂着头跑路,根本不管朱世庸威吓。
“官帽……我的官帽……”朱世庸伸手朝下嘶哑着叫道。
赵虎大喝道:“操你祖宗,去死吧。”钢刀二次兜头劈下,李杜急切间伸手抱住身边一名厢兵的大腿用力一扯,那厢兵噗通一声爬倒在李杜身上,恰好成了李杜的肉盾,被赵虎一刀卸成两半,肠子杂碎满地乱淌。
朱世庸爬起身子往院里看,只见逃兵们抱头鼠窜如潮水般涌来,挤得院门都快塌了,后面跟着苏锦那帮人,呼喊着举刀追杀过来,心知大势已去了。
忽然间苏锦暗骂自己蠢,这个时候对方比己方心中更是焦急,心理也更是脆弱,这时候不攻心,更待何时。
苏锦高声道:“杀出来,杀回来。”
苏锦忽然明白王朝和赵虎起的作用是多么大,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厢兵,否则自己这边肯定挡不住。
果然,赵虎一声闷吼,腰上中了一枪,幸好皮糙肉厚,力道卸的及时,这才深入不深,但一旦有了第一道伤口,对两人的心气便会有极大的打击,行动之际也将更为小心,此消彼长之下,对方便更容易挡住他们了。
苏锦等人兀自沉浸在援兵到来的喜悦之中,他们见对方整军排队,还当是要增援城头,却不料李杜和马彪一声令下,突然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朱世庸跑了,你们这帮蠢蛋还在替他卖命。”苏锦又扯着嗓子高喊。
“快走吧大人。”亲随拖着朱世庸便跑。
王朝道:“咱们阵型被打散,又死了三十多个人,就算退回去也决计挡不住,公子爷那边现在还能撑住,咱俩再多吸引一些敌兵,公子爷和老夫人便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