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夹道
其实对于这伙人来说,客人少也无所谓,只要有人来便可,他们也不指望卖茶挣钱。
刘四郎眉毛一挑,对苏锦道:“这位官人,可听到了么?这可不是你所臆想的藏匿盗贼的所谓夹层,而是起防风防寒的作用,你怕是弄错了吧。”
苏锦心头雪亮,刘三见到刘四郎便改口,衙役们也帮着刘三说话,这帮人必是有牵连无疑。
“黑茶棚?偷盗?”刘四郎皱着眉头走上前来,看着瘫坐地上的刘三问道:“你开黑茶棚偷盗客人财物?”
刘四郎显然没有认出苏锦来,半年多来,苏锦的个子长高了许多,脸上的青涩稚气也消退不少,加之当日牢中苏锦是一副耷拉着半截袖管的狼狈装束,此刻锦衣在身,金簪束发,从气质上便已经大不相同。
苏锦笑骂道:“借口过于老套了,你要告饶也该想些新鲜说辞,凭你们这手段心思,想些新说辞应该不难。”
刘三像安了跟弹簧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大人,冤枉啊,小人正正经经的在此卖茶卖点心,这伙人跑来喝茶,然后说财物丢了,非要找小人理论赔偿,小人何曾敢偷盗他们的财物,他们见讹诈不成便在我小铺子里打打砸砸,大人您看,这茶铺已经一塌糊涂了,小人就指着这茶铺混口饭,这回算是全完了。”
刘四郎转头看向苏锦,喝道:“他说的可是实情那个?”
苏锦道:“当然是,你看这布幔上的裂缝,里边的人便是从裂缝中伸手出来偷盗的。”
晏碧云道:“那日你殴打朱衙内抓进大牢,此人便是府衙大牢的牢头,奴家记得他姓刘,怎地混了身官袍上身了,升官了么?”
刘三再也无法抵赖,瘫在地上喘气。
不过此人的神态倒是倨傲的很,鼻子朝天走进来,活像是只青色的大蚂蚱。
马汉赶紧跑去北面查看,果然也是双层布幔,中间也有夹层。
昔日的刘四郎刘牢头早已非吴下阿蒙,由于出手帮朱世庸解决了仵作吴五哥,朱世庸兑现诺言将之提拔到府衙中做个了从九品常平副仓司,一跃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牢头,晋升至官宦阶层,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足以让刘四郎扬眉吐气了。
刘三磕头如捣蒜道:“大官人莫要消遣小人了,实为生活所迫,无奈而为之,今后再也不敢了。”
“何人在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殴打百姓,意图行凶?”
一帮打手如狼似虎般的扑过去,伸胳膊撩腿眨眼之间便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三人锁拿的结结实实,扭到苏锦面前。
苏锦将刘三的头从夹道中拖出来,桑倒在地上,冷笑道:“眼下你作何解释?搭了茶棚,留着这个夹道作甚?若我没猜错的话,靠北面也有夹层,你们倒是挖空心思,聪明倒是聪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苏锦猛然记起当日情形,在牢中好像是见过此人,难怪看着面熟的很。
刘四郎眨巴着眼看了半天道:“这是藏匿偷儿的夹层?”
“这位大人,你们来得正好,我等在此饮茶,这掌柜的原来在此处设下黑茶铺,暗中偷盗我等财物,现如今已经供认不讳,既然大人和差爷们来了,此三名人犯便移交大人手上处理。”
苏锦转身刚打算跟刘三说清楚,要他吐出所偷钱物便不再追究,就在此时,只听茶棚外一阵鸹噪,有人高声道:“他娘的,谁他娘的闲的没事干,跑来这里扰乱秩序胡乱打人?不怕吃衙门的棒子么?”
众人连叫晦气,早感觉有些怪怪的,被苏锦一点破顿时明白,原来是这黑布布幔让人感觉不是很舒适;这伙人倒也独具匠心,四边顶棚上悬挂着大红灯笼,倒也将这奇怪的茶棚弄得有些喜庆之气。
苏锦低声道:“是谁?”
晏碧云笑道:“你是在扬州受了刺|激,现在每到一处,每一件事情都以为其中有阴谋,在这么下去,奴家看你就要天天疑神疑鬼了。”
而内侧的黑色布幔又密实的不透光亮,布幔上老早便划开数道裂痕,但是由于都是黑色,根本无法察觉有裂痕存在。
明白过来的王朝飞起一脚踹在刘三的屁股上,怒骂道。
晏碧云和小娴儿同时轻声道:“是他……”
那掌柜用力抵抗着脖子上铁钳般的大手,偏头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哪里来的强人,光天化日之下来打砸店铺,杀人了,强人杀人了!”
苏锦皱眉沉思,晏碧云轻声道:“莫非你要放了他们?看这样子这些人是惯偷了,这夹壁偷盗的手段倒也不新鲜,京城中也有黑店,乘客人酒酣耳热之际在客人身后的夹墙内移开砖头偷盗钱物;这手段便是根据那种手段演化而来。”
晏碧云一笑,也不愿多生事端,便闭口不言了。
刘四郎沉吟不语,身后一名衙役突然出声道:“这哪里是夹层?明明是茶铺掌柜怕天气寒冷另外多加了一层布幔而已。”
苏锦笑道:“小娘子谬赞,只是刚进棚里之时我便注意到一个细节,这茶棚凭空在围着的布幔中间栽下一根廊柱,这便有些奇怪了,我在在门口看了一眼,这跟柱子居然突出来两尺,布幔裹在上面就像是鼓出一个大肚子来;更奇怪的是,人家茶棚都用青布或者是素雅的粗布当做帷幔,这家子倒好,大过年的用黑布当帷幔,若非棚口点缀着十几盏红灯笼,这简直就是个灵棚了。”
另一名衙役附和道:“对对,若是风大雪大,还可在其中添加干草当成墙壁遮挡风雪,这哪里是藏匿盗贼的夹层,当真是异想天开,谁会用这个笨法子偷东西。”
众人围上去观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茶棚侧面围成的布幔竟然是两层,外层和内层之间居然有两尺宽的过道,在外边和在里边看都是看不出来幕布之间居然有夹层。
苏锦气的翻白眼,强自压抑住情绪,指着布幔夹层对刘四郎道:“这位大人请看,这便是证据,他们留下夹层,让人藏匿其中,趁人不备便下手偷盗,手段刁钻之极。”
苏锦笑道:“原来早有这种偷盗方法,我还以为是他们独创;放了他们倒也不妨事,我也懒得跟这些偷鸡摸狗之人较真;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有本事搞到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地方来搭茶棚;是不是其中有原因呢。”
话音刚落,门口气势汹汹的进来七八名身着皂衣的衙役来,领头一人穿着一件青色官袍,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合身,想是里边衬着棉袍,官府太小套在外边显得皱皱巴巴鼓鼓囊囊,就像在粪堆里捡来的一般。
苏锦一把将他的头塞进布幔的交接之处,骂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王朝马汉等人早已撸起胳膊迎了上去,四大吃货连带晏府伴当八九个大汉往前一凑,那三人顿觉不妙,扔了家伙什扭头便走。
“大官人,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们一时糊涂,想些歪主意,您放心,您丢失的钱财定然如数奉还,可怜可怜我等,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若是您报官了,拿了我等去坐牢不打紧,那家中老母和孩儿就都要饿死了。”
“好贼子,开了这茶棚居然就是引人进来喝茶,然后夹层中的人伸手偷钱,难怪这茶棚位置恁般好,价钱这般的便宜,却是为了引诱别人进来偷盗钱物。”
苏锦喝道:“拿下他们。”
晏碧云微笑道:“苏大青天真有些本事,竟然一眼看破玄机。”
苏锦哈哈一笑道:“也罢,叫他们吐出所偷钱物,便饶了他们这一遭便是。”
苏锦任凭刘三挣扎喊叫,伸手揪着他的头发往小穗儿刚才坐着的位置拖去,到了帷幕旁,伸手在帷幕上用力往里边一扯,只见那黑色的帷幕居然露出尺许大小的一条缝。
小穗儿刚才坐在靠近帷幕这边喝茶的时候,躲在夹层中的偷儿便悄悄探出手来,用利器割断钱袋,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夹层中逃脱。
他歇斯底里的一吼,外边人纷纷探头来看,刘三和两名伙计愈发的来劲了,叫的更加凄惨;百姓们纷纷躲到一旁指点观望,也有人爱管闲事,赶紧寻找在庙会各处巡逻维持秩序的官府衙役们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