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禅房夜话
苏锦道：“大师可知近日扬州缺粮饥荒之事么？”
苏锦道：“大师未免太天真了，这两人干的事人神共愤，要想他们回心转意，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大河之水倒流回山脉还差不多。”
善祥快要暴走了，佛门高僧的形象也顾不得了，拿起木槌在木鱼上敲得笃笃笃乱响。
善祥道：“施主为老衲开脱，老衲甚是感激，不过怕是不能见谅于佛祖了，为求心安，老衲每每单独将此二人招于禅房单独讲授佛法，想让两人得佛法熏陶幡然醒悟，若他们能悔过自新，也算是老纳的一番功德，或能弥补过失。”
善祥愁眉苦脸的看着苏锦道：“施主到底是什么人？怎地对此二人如此了解？对老衲收他们为徒之事也是了如指掌？”
苏锦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么？非要我点出来？”
善祥想了想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天下之人在佛祖看来不分美丑贵贱，不论高低善恶，只要虔心向佛，佛祖自然都能包容他。”
善祥愕然道：“你……你就是……？”
“大师，在下此来是有些佛法上的问题想不开，特来求教；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心中有事便辗转难眠，所以才这才在夜深更长之时来访，求大师给我解惑。”
苏锦鄙夷道：“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不好，你日间都说了，对这两人并不满意，只因这两人出资帮你兴建庙宇，所以你便为了钱财收了他们为徒是么？”
苏锦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将此二人逐出门墙呢？”
“这个……老衲有所耳闻，此二人是扬州商贾，老衲收徒之时也曾打听过，这两人乐善好施，是扬州城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又一心向佛，老衲当然要收。”
善祥双掌合十，叽里咕噜的念了一顿经文，想必是在求佛祖原谅，这才缓缓道：“当日收徒之时，老衲确实派人去城中打听两人品行，不过问了很多人，都说两人乐善好施，是两个大善人，老衲心道，既然如此能解寺庙之困顿，又可不违佛祖训诫，收了便收了，不过是个俗家弟子，一个名分而已；谁料想数月之后，老衲进城做道场，无意中听人说起普济，说他乃是城中一霸，做了不少坏事，又说那救难也是和他一伙的，两人合起伙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老衲当时便懵了……”
禅房枯灯之下，苏锦和大明寺主持善祥大师对面而坐，王朝等人被打发到外边警戒，这多少减少了善祥大师的恐慌，神色也变得从容起来。
苏锦心道：这老和尚可亏死了，居然当了一辈子和尚，大千世界花花草草居然一样没经历过，真是替他可惜。
“老衲问心无愧，何须多想？”善祥终于怒了，这少年装模作样，大半夜的跑来乱扯一通，便是泥人也要冒火了。
善祥道：“佛门是净地，这净地说的是心中之净土，无论什么人犯了什么罪业，只要他放下屠刀，心中向善，佛门依旧会收留。”
苏锦道：“多谢了，大师，请问您，佛门之中是否兼收并蓄，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入佛门皈依，求的佛祖庇佑呢？”
苏锦呵呵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佛门也非净地，甚至有可能是藏污纳垢之所，是么？说句与佛不敬之语，佛祖庇佑与否大师您也是不得而知吧。”
善祥勃然变色站起，高宣佛号怒道：“小施主这是什么话，佛门净地焉能说出这等亵渎之语，你这不是在求教，而是在信口污蔑了，再说这样的话，便请即刻离开此地，以免佛祖怪罪。”
苏锦微笑道：“大师说的很好，本人是否可以这么理解，入佛门只需心无恶念，以前种种皆可原谅。”
苏锦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的寺庙中僧众里哪些人诚心向善，哪些人心怀鬼胎是么？”
善祥颓然道：“也怪我六根未净，患得患失，那时普济和救难已经布施了大量钱银重建文殊殿，有解决了寺庙中百名僧众的生计，若是将其逐出门墙，这两人定然讨要布施，到时候老衲拿什么来还给他们？再说原来供奉文殊菩萨的大殿倒塌已久，菩萨金身裸|露在外，受风雨侵蚀，老衲如何对的住将主持之位传于老衲的前辈高僧？想来想去，便一时权宜，想等文殊殿完工，寺庙香火收入能自给自足之时在做计较，一念至此，因循至今。”
善祥愕然道：“老衲何曾亵渎了佛祖？老衲虽佛法并非精深透彻，但自问自六岁入寺修行，历五十余载虔诚伺候佛祖，从未有过二心，何来亵渎佛祖之说？”
“是谁收了心术不正之徒？请施主明言。”
苏锦微笑道：“正是在下，钦命粮务专使苏锦。”
苏锦哈哈笑道：“你跟我没完，我还跟你没完呢，你这老和尚，做了错事还不承认，我问你，你收的那两个俗家弟子一个叫‘普济’一个叫‘救难’是不是？这两人是什么人？”
善祥道：“自然不可亵渎。”
“你是说老衲收了心术不正之人？”善祥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
苏锦摆手道：“大师不必激动，我这么说可是有证据的，大师请坐，佛门高僧，岂能这般沉不住气？大师的涵养比我还差。”
“不是你还是谁？先别顾左右言他，回答我的问题，普济和救难是不是你收的俗家弟子？”
善祥怒道：“施主此言差异，若是老衲本人，但凭你数落打骂，绝不还击，但你侮辱的是诛天佛祖，老衲岂能淡定？”
“先别狡辩，我来问你，这两人的底细你清楚么？”
苏锦道：“你能亵渎，我便不成？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善祥一愣，抚须道：“如何判断倒无标准，不过相由心生，一个人是否向善，总是能从外表看出点端倪来，不过话说回来，人心隔肚皮，人心之难测堪比天上风云变幻，谁也不敢保证便能判断出他是否出自真心。”
苏锦道：“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么？”
苏锦正色道：“果然佛祖侮辱不得？”
善祥怔了怔道：“确然如此，佛家讲究心中有佛，虔心者得庇佑，心不诚者佛祖自会摒弃，倒也公平的很。”
“大师好好想想，自然明白。”
苏锦一笑道：“由此便有个疑问了，佛门如何判断这些人是真心改过了，会不会有口是心非之人呢？”
善祥道：“原来如此，小施主便请说，老衲尽力为你释疑便是。”
善祥道：“如何不知？老衲还曾拿出寺庙存粮在山下施粥数日呢，只不过，本寺拮据，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粮食来接济百姓；后来听说朝廷派了位有为官员前来赈济开仓放粮，又调了大批的粮食来周济，这才解了扬州百姓倒悬之苦，老衲闻言还曾在佛前为他念了七七四十九遍大乘无量寿经呢。”
苏锦道：“既然如此，如果有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造下无尽的罪业，然后他要皈依，佛祖也是不怪罪他照收不误了？”
苏锦闻言起身躬身而拜道：“多谢大师为在下祈福诵经。”
“小施主好没道理，佛门虽是慈悲之地，但也绝不容狂徒胡乱作践，今日须得说个明白，否则……否则……老纳可跟你没完。”
“好吧，既然大师不肯承认，在下便得罪了；敢问大师，明知有人心术不正，却收之为佛门弟子，是否为亵渎之举？”
善祥面如暗淡，颓然坐倒在蒲团上道：“实不相瞒，老衲确实是因为他们答应资助兴建文殊殿和出钱物供奉寺庙，这才答应了收他们为俗家弟子的，谁成想，谁成想……阿弥陀佛，罪过呀。”
“阿弥陀佛，这两人正是老衲收的弟子，不过……”
苏锦叹道：“阿堵物真是害人，连佛门高僧都不免受制于此物，不过大师为庙宇僧众着想，倒也情有可原。”
“正是，小施主聪慧，老衲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