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狱中行（上）
那牢头头也不回的往里边走，一边吩咐周围狱卒将大门关上；正在此时就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牢头大人请留步，您不想发财，也不用耽误这些狱卒军爷们发财吧？”
晏碧云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便不教诸位军爷为难了，小娴儿，收起银子，咱们不探监也罢，省的教几位军爷丢了饭碗。”
十几名狱卒的眼睛全部盯着这一大盘银锭，眼睛自动忽略掉端着盘子的那名高个子使女脸上的鄙夷之色，他们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出这么一大盘银锭，就为了进牢房去探监。
大牢这等地方，等闲无人走近，但一旦来人，便是发财的机会到了，这些人只要看见有人来，便会一窝蜂的涌上来，所谓见财有份，犯人家属要办什么事情，不喂饱这帮蛀虫是不行的。
刘牢头缓过神来，伸手背擦去唇角的流出物，故作正经的咳嗽一声，提醒周围的狱卒清醒过来，这才道：“你等这是干什么？本人和众兄弟领圣上俸禄，替朝廷把守这庐州大牢，规矩是朝廷定下来的，岂能……岂能枉私逾矩，放你等进去看人呢？”
不仅是这些狱卒们傻眼，连李重、赵大掌柜、跟着来的小穗儿也都傻眼了，这位晏东家真是霸气，一出手便是百两白银，出手之阔绰，行动之坚决，脸上纹丝不动，连个眉头也没皱半下。
说罢转身便走，那高个子婢女脆生生应了一声，将白花花的银子用红绸布盖上，转身跟着离开。
晏碧云心里有些郁闷，最危急时刻，苏锦想到的人居然是这位李重，而非她晏碧云，这让她心里颇不舒服，但此刻可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齐心协力捞人才是正经。
那牢头斜着眼睛将众人再打量一番，伸手将狱卒接过去的那一贯大钱抓过来往地上一扔，吐了口唾沫道：“请回吧，知府大人发过话，过堂之前，这位苏小官人谁也不能见。”说罢转身便走。
晏碧云微微一笑上前几步道：“这位牢头大人想是欺奴家是女流之辈吧，奴家虽孤陋寡闻，但也知大宋刑统有明确条文，谁说犯人入监，家中人不能探望的？这恐怕是知府大人定下的规矩吧。”
赵大掌柜忙上前道：“几位军爷，我们是来探监的。”
“哦，苏公子命这位赵大掌柜通知我的，可急死我了，这位小爷可真敢闹事。”
李重道：“能有什么后果，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知府还能枉法不成？”
李重鼻子都快气歪了，一个小小的牢头便是这般做派，手下狱卒气势凌人，全然不念这位赵大掌柜是位长者，语气堪比呵斥三岁孩儿。
“先别说了，先去府狱打点一番，以免苏公子受无妄之苦，过堂前可不能任由那些狱卒们胡闹。”李重道。
“不许！”狱卒斩钉截铁地道。
“这位是咱们刘牢头，好好回话。”先前那狱卒喝道。
来到大牢门口，几名看守牢门的禁子正斜倚在通风阴凉的墙角闲聊，见有人来，一个个赶紧迎了上来。
晏碧云默然不语，李重把问题想得简单了，这件事若是知府大人能轻易地让苏锦脱身，那才叫一个奇怪；商会和知府衙门原本就是勾结一气，此次商会十成会借此机会推波助澜，知府大人也会藉此给商会一个交代。
“军爷给通融通融呗，大热天的都不容易，这一点茶资奉上，算是给诸位军爷消消暑。”赵大掌柜伸手奉上一贯大钱。
“李公子，你怎么来了。”晏碧云上前行礼。
眼见这些纹银在前，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便要发财了么？幸福来得太突然啊！
“来者何人？此处乃府衙大牢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散。”一名狱卒装模作样的喝道。
那牢头傻眼了，本想充点硬气，却不料这小娘子说走便走，眼见一场大外财即将失去，不由得暗骂自己死要脸活受罪，他已经感觉到周围狱卒们看着他的眼光宛如要吃人一般，这帮人一定在肚子里连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要骂遍了。
牢头当机立断，决定弥补自己的白痴举动，丢下可笑的脸面高声道：“小娘子留步！这事好商量。”
晏碧云道：“军爷们自己不说出去便是最好，我等普通百姓，岂敢胡乱说话。”
“正是……正是，我等是他府上之人，正是前来探监的。”赵大掌柜老老实实的道。
“什么？”那牢头一愣：“你们要去见苏锦？当街殴打了衙内公子的那位苏锦？”
转过身来的刘牢头没有机会开骂了，因为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女子，什么苏家人，他的眼前是一片片银白闪耀的光芒；耳边传来的是狱卒弟兄们齐刷刷的抽气之声，他也未能免俗，即便天气酷热，也跟着抽了口凉气。
晏碧云一行来到衙门前的小广场，恰好遇见李重跟赵大掌柜两人带着个小厮急匆匆的往西边的监狱赶，晏碧云忙使小娴儿上前叫住二人。
牢头笑道：“那便最好，天知地知，就当你们从未来过。”
那牢头道：“小娘子忒也性急，本人话还未说完怎地拔脚便走，那个……念在几位一片诚意，唔……本人一向颇具同情心，这次便让诸位进去见一见那苏小官人，只是，此事还请诸位勿要外传，毕竟知府大人是下过严令的。”
众人赶紧随着他往衙门西首的一大片府衙监狱处走去。
“在下跟知府大人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我有官身在身，希望他能给个薄面吧，当街打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主要是怕苏公子在里边吃暗亏，所以手脚需快点才是。”李重对官场的一些门道倒是比较清楚，毕竟做官之前朝廷都有专人给予讲解程序和一些关窍。
刘牢头尴尬道：“即便如这位小娘子所言，知府大人之命谁敢违抗？没得丢了差使。”
那狱卒一看出手如此阔绰，眼都绿了，忙那眼睛看着身后一名高大的狱卒，显然是征询他的意见。
“李公子，你可有把握么？”晏碧云道。
“你等要进去看谁呀……这么多人进去可不行，这是违例之事，出了漏子我们兄弟都要担责任的。”那高大汉子缓步踱上前来，上下打量着李重和晏碧云一行。
“原来是刘牢头，老朽失敬失敬，我等想进去探探上午送进来的苏家小官人……”赵大掌柜躬身答道。
这帮小小的狱卒哪里见过这个市面，平日里赚些外快，几百文便足以让他们偷乐上好几天了，这些纹银他们当一辈子狱卒，捞一辈子油水，恐怕也攒不到这些钱。
晏碧云停步转身道：“军爷有何见教？”
那是一大盘白花花的银锭，而且是正宗十两一只的斧形官锭，足两足银决无参杂，盘中一溜排列着十只银锭，足足百两，按照市面价钱堪比铜钱一千贯。
眼见银子即将到手，众人心痒难搔，却不料这黑小子又来叨扰，真是好事多磨。
牢头翻着白眼赔笑道：“不勉强，不勉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哈哈，哈哈。”
晏碧云手一挥，小娴儿将银盘奉上，早有狱卒迫不及待的伸手来接，李重忽然伸手一拦道：“且慢，我等还有一事相求。”
晏碧云微微一笑道：“牢头大人可切莫勉强，若是真有难处，犯不着让诸位丢了差使，那奴家等人可就于心不安了。”
赵大掌柜措手不及，忙叫道：“哎哎，军爷，刘牢头，通融一二吧。”
晏碧云点头道：“说起来确实不是大事，当街殴打他人不过是臀杖之刑，亦可花些钱财了事，只不过这次伤得是衙内公子，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
刘牢头眉头皱起，这声音定是那名紫衣蒙着面纱的女子所言，原本因为知府大人的吩咐已经错过这一贯钱的外快，此刻被这女子一激，登时火气上涌，转过身来便欲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