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斗词
众人纷纷点头赞誉,这首词很明显要超过前面的《鹧鸪天》,二十四人中得圈十八,显然已经夺魁在望。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便胜却、人间无数。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第二首词是首《踏莎行》
眼看时间要到了,李重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苏公子,这个……时间已近,苏公子还不动笔么?”
那四名公子,见香已经燃起,忙铺纸磨墨,眼珠子四下乱转,脑子里急剧运转,心中搜肠刮肚,开始构思新词。
看的中意的诗社成员在词稿下端画上小圈,表示欣赏,本词得十三圈。
盘香即将燃尽,苏锦提起羊毫,用后世临摹十几年练就的华丽的王派行书体一挥而就,当最后一句写完,随着苏锦潇洒的将羊毫往笔架上一扣,只听“当”的一声,棉线断开,小铅锤落下,撞击铜钹,发出悦耳的响声,时间刚刚好。
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金风玉露一相逢,
墨迹晾干后,李重亲自动手用小木夹将五首词作悬于亭内彩绳之上,这才招呼他人上前品鉴,帮苏锦磨墨铺纸的两人由于看到苏锦的笔迹就此失去的资格,不过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已经是一种痴迷的眼光看着苏锦了。
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词写得很有一番意境,从秋夜秋雨联想到离别之情,融离愁别恨于景物中,虽有些略显牵强,但也不失为一首中上之作。
苏锦看似粗鄙的行为实际上让这些人颇为羡慕,固化了的思维决定了这些行为是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当有这么个另类出现,反倒生出一些亲切感来。
忍顾鹊桥归路!
按照规矩,五人的词作不许署名,由李重统一悬挂展示,由众人品评;虽笔迹书体有所不同,但读书人首要的条件便是一笔好字,五人何种字体没人考究,倒也从字上无法对号入座。
李重心道:有这样的么?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外边还是这幅样子么?岛上无仆役使女,一切需自力更生,谁来帮你磨墨铺纸,真是活笑话了。
银汉迢迢暗度。
人群发出轰然赞叹之声,此词宛如惊雷一般瞬间震慑众人的心灵,且不说词之语言如何,此词表达出一种众人闻所未闻的爱情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何等豁达睿智的一种对待情感的态度,相比较之而言,什么哀伤、悲切、怨恨、凄婉到了苏锦这首词中皆为浮云,对于情感真挚爱情坚贞的人来说,离别算什么,这才是两情久长的试金石。
李重皱眉道:“填词需推敲斟酌构思,一刻钟时辰尚显局促,苏公子还是莫要大意,超时便要判负的。”
四首词看过,众人均好奇哪一首是苏锦所做,转头看时,苏锦正坐在远处的石凳上,专心致志的在随身带来的小布包里捣鼓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将结果放在心上。
李重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帮人怎么了?苏锦有这么大魅力么?刚刚还抄着砚台要拍人,活脱脱一个地痞样子,怎地就招大家喜欢了呢。
李重取出这个题目,看似常见题材,实际上是想看看苏锦所做的词跟柳词作为对比,直观的判断两人的高下;看了苏锦的其他两首词,只觉的好的不得了,但是到底属于什么样的档次上的好,那便需要进行比较了。
反观苏锦这边,高坐石凳上,跟李重和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笑风生,一会谈风物,一会谈景色,一会说今天阳光明媚天气真好,一会说好想下逍遥湖去畅游一番。
第三首词和第四首词分别是《雨霖铃》和《瑞鹤仙》,前一首仿柳永而作,但意蕴用词情感相差甚远,字数虽多,但得圈仅六枚;而《瑞鹤仙》一词则直接跑题,叫他写离别之情,他却写成了闺阁怨词,虽香艳有余,但很显然不能令人满意。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有数人抢着上前来帮他,铺纸压纸的活被一个瘦瘦小小的长得一副机灵模样的小秀才给抢到了,而磨墨的活儿则被一名红衣圆脸的小娘子给抢走了。
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一刻时间相当于后世的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近二十分钟过去了,那边四位公子也不是瞎吹牛皮,四首新词已经跃然纸上,为确保语言精致雕琢,四人兀自圈圈点点,推敲用词,显得极为用心。
苏锦耳听众人炸雷般的惊叹声,脸上微微发烧,“少游兄,得罪了,由于你还没出生,这首词算是我先借你的。”
苏锦看他一副关切的模样,心里倒有些感动,李重对自己还是蛮关心的,既如此也不便太过让他着急,于是道:“那好吧,谁帮我铺纸压纸磨墨呢?”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
李重出的这个题目其实别有用心,关于离别的诗词自古多不胜数,但能写出彩的寥寥无几,本朝柳三变《雨霖铃》一词已经冠绝今古,“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句子,这样的词牌在大宋各大歌坊和青楼中日夜传唱,经久不衰。
两情若是久长时,
众人再看第五首词,但见一笔华丽的行草皎若飞鸿,洋洋洒洒而下,颇有一番王羲之书法的意蕴,那是一首《鹊桥仙》
此词为中规中矩的春日送别相思之作,以暮春时节漫空飘荡,扑面而来的游丝与柳絮为喻象,极为贴切地传达出神魂不定之离人茫然失落之别绪;不足之处便是抽象到具象的过渡稍显生硬,但首句‘情似游丝,人如飞絮’两句确实是难得的佳句。
纤云弄巧,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
这样的道理可以在后世也颇有明证,所谓上流阶层言必谈财经政治,看必看歌剧芭蕾,玩必玩斯诺克高尔夫,但在某些场合里却是黄段子无穷无尽,为何?内心里压抑着的东西需要排泄而已。
苏锦道:“忙什么,这不还有一小截香么?”
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
盘香燃起,这是一种专门用来计时的简易工具,置盘香于铜钹之上,在盘香相等距离悬以棉线小锤,香燃直棉线处将之燃断,小锤下落,撞击铜钹发声,每一个刻度代表的是一刻钟,四声响过,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又岂在、朝朝暮暮!
众人赞叹良久,纷纷提笔圈定,社内除作者和两名帮苏锦磨墨铺纸的人还剩二十四人,二十四个圈子密密麻麻的圈在空白处,众人兀自不足,纷纷哦咏记录,品味良久。
李重没有研究人的心里,这个圈子里个个都是自诩为文人雅士,行事说话都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这些人呆久了行为举止便受到同化,仿佛这样才算是文人的样子;但苏锦一出现便一副截然不同的行为说话方式,就算是看不太习惯,但也是耳目一新。
众人依次看来,第一首词是首《鹧鸪天》
飞星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