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狗奴才
白世宝抬头一瞧,那条大蟒果然探了探舌头又缩了回去,将身子盘回原状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这洞中又进来了两人!
白世宝点了点头。
燕子飞说道:“兄弟,不是我怄你,八国联军占北京时,连王府的福晋都被洋人掳了,三四品的顶戴被洋人拽去挖战壕也是常见,你这个旗主子值几个大子儿?我不怕你生气,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旧清这套主奴的制度恐怕吃不消,现在各行各业哪里没有旗人?主子落魄成为苦力,给奴才扛包儿直窝脖儿,反而奴才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
李九子应了一声,抄着断了截的两根骨棒儿,在蛇身下挖土。
后来白家没落,越来越穷,连家奴都养活不起,祖上传下了番号又被伯父家里袭了过去,白世宝的老爷子一咬牙,干脆让廖三和交了几量银子赎了身。
李九子转身走到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旁,将蜡烛立在地上,弯腰用手抱着大蟒的尾巴,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转头向廖三和喊道:“廖爷!这尸身的腿脚被大蛇压的死死的,抬不出来!”
其中一人点燃了手上的蜡烛,端着蜡烛在洞中一照,却是被吓得惊慌,身子急忙往后退去,却被身旁的另外一人拦在。这人皱着眉毛瞧了瞧洞中的大蟒,叹道:“好乖乖!李九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条大蟒,守在这里护尸?”
白世宝向这位穿着光鲜体面的廖爷看去,只见他穿着紫绸褂子衫,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窄头宽下巴,整个一“地包天”的面相。白世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惊叫道:“这不是廖狗子么?”
廖三和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巫术,要是迷|药,你早就跟它一起睡了!”
白世宝说道:“怎么着,廖三和!脱了奴籍,寻了位新主子就忘了本吗?”
燕子飞在旁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那位廖爷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纸,递给李九子,说道:“莫怕,你将这符纸揣在身上,大蟒闻不到你的味儿!”
白世宝和燕子飞将后背紧贴在墙上,蹿着身子慢慢挪到了洞里面,只等着蟒蛇将身子再探出那么一步,他俩好趁机“抢”回尸身!
这话说的廖三和眼前一亮,慢慢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向白世宝怒瞪着……
李九子正拖着燕子飞的尸身,突然见燕子飞胳膊动了一下,吓得跌倒在地上,大叫道:“诈……诈尸了?”
白世宝笑道:“这廖狗子化成了灰,也逃不掉我白家的旗号!”
白世宝能不恼火么!
李九子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抽烟泡,没烟枪,真是让人恼火!”
李九子端着蜡烛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蟒头,惊道:“这么一条大虫,若是剥了它的皮,卖出来的钱够我在‘醉香楼’快活一个月了!”
人之其身,三魂玄冥,逝之告真,凶秽消散;人者离逝,尸身如冰,却有七魄暂存,汇于某处,凝聚发热;触摸可判,逝者轮为之道;其脚心发热,魂归地狱道;膝盖发热,魂归畜生道;胸口发热,魂归人道;眉心发热,魂归天道;顶门发热,魂归修罗道,通身发热,魂归饿鬼道;此名曰:摸尸。——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白世宝急忙扭头一瞧,那廖三和正单膝跪在地上,用手铺了一张红纸,上面摆了一个小香炉,又从怀中掏出来一张黄纸,用手撕成一个蛇形……
说罢,白世宝和燕子飞身子向两具尸身上一扑,像是撞在了水面上,一阵疼痛过后,魂魄和尸身慢慢融合在一起了。
如今不知怎么发迹起来,瞧这身打扮比白世宝还要阔气。
燕子飞说道:“你看!瞧着架势他是要作法?”
这时,白世宝从地上站起身来,叫道:“廖狗子还认识我吗?”
啪!
虽说如今变了世道,但是主奴的分寸可在廖三和的心里烙下了印,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劲。
廖三和紧闭着眼睛,掐正手上法诀,口中咒法急念,香炉上浓烟又滚滚闹冒出,蟒蛇头一沉栽倒在地上。
“啊!”
李九子看出来些门道儿,心想自己不能白跑一趟,连个大子儿也拿不到,低头想了想,便悄声对廖三和说道:“廖爷!你要尸,我要钱,如今这两个尸突然活了,这可怎么算?我看这二人腿脚动不了,莫不如你将那大蟒弄活过来,这样一来,你拿你的尸,我拿我的钱……”
燕子飞急道:“兄弟,你瞧这可怎么办?”
白世宝说道:“我看这条大蟒不像是奔着我们来的,估计是闻到了洞口的肉味儿,这二人来的巧,正好帮我们把蟒蛇引开,一会瞧准时机,咱们跑过去投身!”
廖三和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李九子哆嗦着身子,蜡烛在手上乱颤,急道:“廖爷你甭开玩笑,我要是喂得起这条大虫,还卖什么尸!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这么一条大蟒!”
李九子挖了好一阵,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将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从大蟒蛇身下刨了出来,李九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喘着粗气。
如今廖三和的这一身打扮,反而比白世宝更像主子!
李九子看了惊道:“廖爷,你这迷|药真是够劲儿!”
廖三一咬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转头向李九子怒瞪了一眼。
这时,洞空的两个人影也钻了进来,二人二鬼外加一条花蟒大蛇,一同挤在这昏暗狭小的洞里。
廖三和骂道:“猪脑子一根筋!不会找东西撬下?”
李九子骂道:“这骨头糟了,跟木头渣似的!”
廖三和叫道:“快将尸身抬出去,我这术式坚持不了多久!”
燕子飞又说道:“兄弟,我瞧着这事有点不对,你看那条大蟒怎么突然不动了?”
廖三和坐在地上护着香炉,香炉里的浓烟滚滚冒着,可见这法术一停,那条大蟒又要醒过来!廖三和不能抽身,见李九子笨手笨脚的,便喊道:“不会在下面掘个坑拽出来吗?”
廖三和心中一惊,手上法诀松动,香炉上的浓烟一下子消散没了,这时那条大蟒猛地抬起头来,吐着信子,张开大口向廖三和直扑过来。
李九子笑道:“那以后我就跟廖爷混了!”
原来这位“廖爷”真名叫做:廖三和。
这时白世宝喊道:“兄弟,就是现在!”
燕子飞点了点头。
廖三和骂道:“没出息的样子,成天就知道想女人,你要是多帮我弄几个尸,钱财我少不了给你!”
李九子摇了摇头说道:“廖爷!这话你说的远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主奴之分?穿孝服跪在主子灵前当吹鼓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心里依旧惦记着,何时能忘得了?况且你也不想一辈子受这窝囊气吧?”
在眼前明摆着呢!
骨头应声折断。
白世宝心中一惊,慌道:“狗奴才,难不成你想弑主?”
这边尸身被大蟒缠在身下,取不出来,那边又来了买尸的人,没想到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竟然成了香饽饽,这么多“人”抢!
李九子瞧见了苗头,顺势煽风点火,继续说道:“不是我李九子敲缸沿起哄,这洞里没有旁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
白世宝一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变得麻酥酥的,吃不上一点力气,双腿一软,也“呯”地一声瘫在地上。
奴才只有赎身后才有做官的资格,虽说可以赎身,但是主奴的名分却是丢不得。旧清时旗主子打死一个旗奴也不犯大罪,自然没有那个奴才敢私自赎身,招惹主子。
廖三和骂道:“混账!他是我少主子!”
“哦!”
廖三和眨了眨眼睛,有些心动。
李九子来不及停歇,站起身来,去拽着燕子飞的衣领往外拖……
他们廖家的先祖是带地投旗的旗奴,隶籍于瓜尔佳氏的白家名下。按照旧情律例,旗奴除了定期为旗主子家里交租交粮,逢年过节还要到主子家拜贺,若是主子家里有红白大事,还要传他们去敲锣打鼓,披麻戴孝。他们也不敢不从,谁让有主奴的名分管着呢!
……
燕子飞悄声说道:“他们同我们一样,都是来取尸的,正好让他们将这大蟒引开!”
白世宝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白世宝刚想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却见燕子飞突然跌倒在地上,捂着双腿叫道:“被那条大蟒压得麻了,不过了血……”
“廖狗子在哪里学来的这一身巫术?”白世宝暗道奇怪。
哗!
这时李九子跑过来对廖三和说道:“廖爷!怎么你们认识?”
廖三和抬头向白世宝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趟来的崴了脚!要买的尸身竟然是旧旗主子!”
李九子捡起蜡烛在洞中找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根腿棒骨,一头伸到蛇身底下,一头垫在脚上,用力一撬……
有惊无险!
这时燕子飞和白世宝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就认识钱,还不快去搬尸?”
再瞧廖三和将那蛇形的黄纸放在香炉上,然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拈诀,口中急念,面前香炉顿时冒出一阵浓烟,瞬间就将那蛇形的黄纸熏得黑了,这时那条大蛇晃了晃脑袋,将头一歪,昏死过去!
廖三和急忙叫道:“少……少主子?”
这时,白世宝向燕子飞悄声问道:“兄弟,等他将我们的尸身抬出来,我们就立刻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