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们的就是我们的（一）
白向云点点头。想想也是，在这种汇集了特殊人群的特殊地方，哪会象自己现在看到的平静夜空这么简单。在街上摆个小摊子还勾心斗角的抢生意呢。
李刀凑到坐在门口透过栅栏铁门呆看夜空的白向云身边，递给他一根烟。
想到这里，白象云心中笑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得比较快，地处郊外的看守所有些静溢，只是偶尔传来的爆竹烟花声让人觉得是在过年。
“救命啊！”
自己今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自己有两把刷子的话，现在想来不是用牙刷刷蹲厕就是扮小丑为身边的人解闷。
朱七和懵猪伟能留在这室，当然也是善于观言察色的人物。见两位老大的样子，他们更不敢说话。
随着管教粗鲁的咒骂，清脆的“砰砰”声响起，还不时杂夹着一声惨叫。从密度和声音判断应该不只一人被抽，听起来甚为热闹。
倦意袭来，白向云合上毫无焦点的看了天花板很久的眼睛，对长明灯的不适应终究敌不过恶斗后的疲倦。
一声凄厉的惨呼响彻夜空。跟着外面的走道和头上的楼顶就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外面走道的咒骂声皮鞭声不断，惨叫声求饶声也越来越微弱。
李刀翻了个身有如梦呓般说：“还不是又一个老丁被玩得受不了。睡吧，没什么奇怪的。”
“老大，这是看守所专门为犯人们加菜开的厨房，还有日杂百货。好是好，就是东西贵了点。”朱七一边剥虾一边解释说。
白向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李刀他们虽然心中疑惑，却一句也不敢问。
“都给我跪下，操你妈的……”
惨叫又响了起来。这回比开头的时候更撕心裂肺，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按摩？这不是皮鞭打的声音吗？”白向云想起下午在走道时见到的管教桌子上那一条条牛皮鞭。在军队时他虽然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但也总见过别人被惩罚。那玩意落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他看到被抽的人的表情是如此说明。
白向云沉默下来。在进警署之前的那晚，他还因为生意上的原因在那吃在那住呢。请他吃？他倒希望还有这样的机会，以自己所知不多的关于这方面的法律知识，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还不知道呢。
“张sir，那个坏人这么嚣张？操|死他！”吊眼四那淫|贱的声音又响起来。
“是啊，张sir，你老人家累了就叫我一声，胖子我别的没有，力气倒有点。”胖哥贱笑着说。
朱七边邪笑着边给两人点上烟。反正倒霉的不是他，乐得意淫一下。
铁门响，铁门再响。喧哗，又再喧哗……
“听说以前有个因为经济问题进来的官儿，嫌这些东西难吃，叫直接从香格里拉送整桌的来，承包食堂的人还不是一样送来了。”李刀呵呵笑着说，“只是价格贵了三倍。”
“又是按摩。不知是谁这么幸运。”懵猪伟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一脸有滋有味的幸灾乐祸。
其他监室吆五喝六的喧哗传来，让这冷清的十三室多了些闲适的感觉，很有些团圆饭的味道。这里不准喝酒，只能以饮料代替，但也无损他们过年的热情。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白向云夹过朱七剥好壳的大对虾放进嘴里，嫩嫩滑滑的新鲜香气直冲脑门。
拳头就是真理！不是么？
李刀闻言笑着点点头，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正在玩“梭哈”赌烟的懵猪伟他们一眼，说：“基本上都是。不过钱不是我们的。呵呵……”
看着火柴慢慢熄灭，白向云向哨楼方向喷出口中的烟雾，在隐约中看着一身绿装来回晃悠的武警，悠悠的说：“这就是坐牢吗？”
“碰上了杀手张值班，这下那倒霉蛋完了。”李刀叫朱七递过烟，就蹲在铁门那听起大戏来。
“对了，平时你们也是这样吃的吗？”白向云想起刚刚的“晚宴”，最后剩下的大部分饭菜都被懵猪伟倒进了下水道。
“老大，别想太多。刚进来的前几天谁都一样，慢慢就能调适过来了。”
“有钱什么没有？在哪里都是一样。”李刀撇撇嘴接过懵猪伟递来的鸡腿，还自嘲了一句：吃什么补什么。
“大过年的被抓到。活该！”李刀昂起头，竖起两指轻轻拍打着腮邦，一个个完美的烟圈从他啜圆的嘴里飘出。
要钱？我也有。
懵猪伟也点头附和：“除非被抽上几百鞭，不然还真的是松筋活骨的按摩。嘿……经验之谈。”
李刀淡淡一笑：“以后你会看到的。”
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养成了他从不深睡的警惕，何况身处这自己还只是一知半解的地方。
这感觉让白向云有些不习惯，就象室内长明不熄的灯泡对他来说很是刺眼一样。
白向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还有点歪斜的鼻梁，想起下午被自己打得堆了一地的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歉意：“还疼吗？”
想想今天发生在这室的事情，他还真有种幸至的感觉。这么大的事伤这么多人也没人打小报告，李刀他们做大哥做得还真有一套。
军人、商人、狱犯。三位一体，多么完美的组合。
“对，张sir。插爆这让人不能安睡的家伙的菊花。”阿拉鬼嘎嘎怪笑起来。
白向云霍地坐起来：“怎么回事？”
“老大，这你就不知道了。”朱七坐了起来，一副专家的样子讲述道：“开头那几鞭是很火辣的疼，疼到就象自己的肌肤被烧灼撕裂似的。十多鞭后就适应了，这时候的那种感觉……唔～～酥酥|痒痒麻麻的，舒服着呢。”
别的监室也是议论纷纷，但都不敢大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武警们镇压的对象。
“香格里拉……”
“哦？”白向云望向他。
这是白向云几天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他是个勇于面对现实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再期冀什么。
晚餐出乎白向云意外的丰盛，鸡鸭鱼肉海鲜野味无所不包，还全是新鲜的，味道虽比不上五星酒店名厨大师的手艺，但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白向云明白了，这压榨剥削可不是资本家的专利，在黑社会和监狱这种地方更为常见。
夜渐深，看守所慢慢静了下来。在这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睡觉成了渡过漫漫长夜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白向云当然知道浸水加盐的皮鞭意味着什么。真被这东西抽上几十下，不躺三天再脱层皮的人就是铁打的。
“要是再抹上一层盐就更好玩了。”
“没事了。”李刀毫不在乎的说：“整整两瓶的止痛药，还有几颗安定可不是白吞的。”
要手段？我更有。
不知过了多久……
“既然他们叫我大哥，总得孝敬点什么吧？何况又不真的是自己兄弟。”李刀知道这老大完全明白了。
李刀看了他一眼，到目前为止，这新老大对他们来说还是个迷样的人物，不但身手高强，更出手大方。而送饭菜来的管教除了乐呵呵的和他打个招呼外，也没什么奇怪的神色。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嘿嘿……”白向云心中又打起了商人小算盘。这里的情况看来复杂得很，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自己得趁早打算。只要对得起自己内心，无论做什么他都不后悔！
要拳头？我有。
“你们这些猴子给我老实点。别哪天让我操你们。”张管教把浸了一会的皮鞭拿起，怒吼一声走了出去。
惨呼声果然一会就低了下去，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呻|吟，看来是进入状态了。
哐啷一声，监栋的大铁门突然打开来，随着充满怒火的咒骂与急速的脚步声，一个管教拿着两条皮鞭快步的走到水池边，一伸手浸了下去。
掌握着真理的人同时也是掌握着最多资源的人。
“老大，你把它当成噪音就行了。反正也是只能听不能看。”另一边睡得稍远的朱七也冷漠的开声。
接着他就发现白向云脸色有些不对，拍拍他肩膀又说：“老大别往心里去。这地方就是这样。我李刀也只佩服有本事的人。哈，最多你以后请我去香格里拉多吃几顿补充点营养就好了。”
李刀见他的样子，知道不小心触到了不该触到的地方。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加上以前自己也不记得多少次进来的经验，他很明白白向云这时候的心态。下午的时候他下手这么狠，也是受这不稳定的心态影响。
白向云点点头。大鱼吃小鱼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规则，没本事就乖乖的认孙子。
监室静了下来，四个人都在默默的抽着烟。
白向云心中一寒，人性这东西到了这里怎么就被放大和扭曲成这个样子了呢。
白向云不由目瞪口呆，心中不期然的想起一句话：人呐，真是贱。
“不。”李刀摇摇头：“这只能算是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