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郭松教子
郭妻又望了郭林一眼，这才出去。
到房间坐下后，江逐流问郭妻郭主簿到什么地方去了，郭妻叹了口气道，还是不是去找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了！
郭夫人拿着擀面杖进来，狠狠地瞪了郭林一眼。郭林嘻嘻笑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郭妻。
正值冬日，虽然是在屋内，可是还是十分寒冷。郭松赤|裸的身体在空气中瑟瑟发抖，嗓子中已经连连咳嗽出来。
原来郭松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了他快五十岁的时候，郭妻才生下一个儿子。郭松老来得子，对儿子非常娇惯，简直是百依百顺。慢慢的儿子就娇惯坏了，这不，小家伙郭林才七岁，就跟一个小魔王似的，把周围的人家搞得鸡犬不宁。开始人家还念着郭松的面子，不愿上门告状，可是郭林闹得太过于厉害，别人真的受不了了，纷纷上门告状。这可把郭松给气坏了，可是要让他教训这个宝贝儿子，郭松却舍不得，五十岁上才有了这个宝贝疙瘩，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郭妻道：“非常孝顺，每次外子生病的时候，郭林就守在跟前，什么地方都不去。但是外子病一好，郭林马上就又疯到外边去了，搞得外子总生闷气，说不如天天病倒在床上算了，这样省得小冤家到外面闯祸。”
“眼下是寒冬时分，到荥阳赴任的消息来得突然，江某甚至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衣服。这不，听说郭大嫂手艺高超，江某到布店买了几尺布料，来央郭大嫂给我做一件棉袍。”
他伸手把擀面杖递到郭林手中，道：“林儿，本来你犯错，应该责罚你。可是你年纪幼小，身体承受不了。可是不责罚你，又怎么说的过去。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我的错误。来，你拿着擀面杖，狠狠地打我十下。”
郭松整了整袍袖，这才走向正房，还没进门，他的声音已经传进去了：“县丞大人，属下有罪，劳你久等了！”
江逐流明白这妇人就是郭妻，就抱拳道：“多谢郭大嫂。”
“唉，县丞大人，郭某不是这个意思。”郭松被江逐流绕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一拍大腿道：“罢了，县丞大人，若你不嫌弃拙荆手艺粗糙，我就让她收下了。”
“林儿，你拿着！”郭松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错了就要承担，你快打，你今日若是不打，我就跪在地上不起！”
说着，郭松一指桌子上的布匹对妻子道：“夫人，还不把县丞大人的衣料收起来，再帮县丞大人量一下身材尺寸。”
郭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虽然喜欢到处惹祸，可是却心疼爹娘，尤其是爹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郭林怎么舍得用擀面杖打爹爹呢？
郭妻迎上去说道：“老爷，江大人过来拜访了，正在正房内等侯你呢。”
郭妻说道：“郭林虽然总惹祸，心性还不错，非常孝顺，只要我一哭，他就会过来劝我不要哭，以后他不会再到外边闯祸了。可是他到外面一疯起来，什么都又忘了，祸事照闯不误！”
江逐流却笑道：“郭主簿，江某这里买了一些酒菜，权做酬谢。希望郭主簿不要嫌弃江某吝啬。”
这下江逐流就有理由留下来喝酒了，可是他却又不想留下来了，因为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完成，若说喝酒，郭松又不喝，他一个人干喝又有什么意思？
郭林嫩声嫩气地回答道：“爹爹，你放心，俺保证再也不打架了！”
“他来干什么？”
江逐流拱手问道：“这位大嫂，请问郭松郭主簿在家吗？”
郭松怒气冲冲地拉着郭林的小手，把他拽到房间内。
在郭妻的眼里，江逐流简直就是神明的化身，当然江逐流说什么她听什么了。
正想着呢，又有人在门外喊道：“郭主簿，你快去瞧瞧，你的儿子又闯祸了！”
江逐流听沉默不语，脑袋却在急速转动，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郭大嫂，你家郭林这孩子心性如何？”
江逐流连忙拱手答谢：“多谢大嫂！七八日内做好即可。”
“林儿，你过来。”郭松在那边喝到。
郭松这次却不发愁了，他心中有了主意，正想试试灵验不灵验。
就这样，郭林天天在外面闯祸，郭松天天去外面赔礼道歉赔偿别人损失。郭松那一点俸禄，全部都折腾到赔偿别人损失上面去了。偏偏郭林年纪幼小却不停劝，郭松夫妇劝他越多，他到外面闹得越厉害。这可把郭松愁坏了，现在有他们在，孩子闯祸了有他们担待，有他们赔偿，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孩子能学到好吗？他们年事已高，等他们百年之后，孩子再闯祸，谁又来赔偿，谁又来担待呢？郭松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就是为了孩子操心。
郭林心中预感到不妙，怎么有点不对劲啊，这次戏好像变了，以前从来都是老爹老妈都在一起的，现在老妈却退了出去，难道说老爹脾气变了，真要对他下狠手不成？
门外，在一旁偷窥的郭妻也泪流满面，可是眼中却有欣慰的神色。
“呵呵，郭主簿，江某今日前来还真是有事相求。”江逐流抱拳说道。
郭妻笑盈盈地过来，收起了布料，又替江逐流量了一下尺寸，记录下来，估算了一下，对江逐流道：“县丞大人，棉袍四日内能做好，不耽误你穿吧？”
当郭林把十下打完，他立刻扔掉擀面杖扑到老爹的脊背上，抚摸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痕。
郭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郭松这样说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好在这办法不是她想出来的，要不就冲郭松这句话，她就跟郭松没完。
郭松拿着擀面杖，高高举起，却又无奈地放下。
江逐流一笑，郭松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明显是拒人千里之外。想想看，江逐流和郭松就住着门对门，现在是傍晚时分，江逐流提着酒菜过来，还能有什么贵干？可是郭松话的意思却很明显，我这里很忙，你没什么正事的话就请走吧。
“那个，这个。”郭松脑袋中一盆浆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傍晚，江逐流提了一些酒肉，拿了一卷布，到郭松家里拜访。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衣着非常朴素。
他低声对郭妻说道：“待会儿，郭大哥回来，你就让郭大哥如此如此……”
郭妻道：“他提了一些酒肉，说是要和你喝酒。”
郭松接过擀面杖，一挥手道：“夫人，你先出去。”
郭妻惊喜道：“哎呀江大人，如果你真的能把郭林的脾性调|教过来，你可就是我们郭家的大恩人了。我和外子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郭松叹了口气，对郭林说道：“林儿，你犯了错，你知道吗？”
郭林抽泣着说道：“爹爹，你放心，林儿再也不会让爹爹挨打了，林儿一定争气，一定让爹爹省心。”
郭妻脸上惊喜之色连连，口中连声叫道：“江大人，你莫非是智多星下凡吗？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我觉得这个办法一定能成的！我先替外子，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谢谢你了！”
江逐流又道：“郭林对郭主簿呢，孝顺不？”
郭林虽然年纪幼小，那擀面杖用全身力气抡下来却也不轻，只见郭松的脊梁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郭松眉头抽搐，嘴里却喊道：“一下，大力点！两下，再大力点！”
“哎，郭大嫂，先试试看再说。如果不成，我们再商量别的办法。还有，就是你待会儿先不要告诉郭大哥，这办法是我教你的。”
郭林这下可就放心了，看来老爹还是不舍得揍他的。
“是！老爷！”郭妻应了一声，飞快地奔向灶房拿擀面杖去了。
“不算！”郭松大声吼道：“必须是使出你全身力气，若是轻一点，就要重新来过！”
说着郭妻伏身就要下拜，江逐流连忙拦住。
郭林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郭林年纪虽小，心地却善，如果能针对他这一点做做文章，脾性未必改不过来！”
郭松心中有事，敷衍着挽留了几句，就送江逐流出门。
江逐流这么一说，把郭松心中拟好的拒人千里的说辞全打乱了。这个，这个江县丞是什么意思？眼看三日后方魁、方磊就要闹上来了，他却过来求我妻子给他做一件棉袍？不是开玩笑的吧？如果方魁、方磊二兄弟的事情处理不好，我看我妻子棉袍还没有来得及给江县丞做好，他就要被罢官了吧？
郭松额头上冒着冷汗，嘴里却说道：“林儿，你记着，以后你若再犯错误，爹爹就跪在当街，让你用擀面杖打！”
江逐流笑呵呵地站在屋内：“郭主簿说得哪里话来？江某人不告而来，实在是唐突，万望郭主簿不要见怪则个。”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门一响，郭松愁眉苦脸地领着一个一身泥巴的小男孩儿进来了，那小男孩儿正是郭林，他边走边扭着身体，象是非常不情愿。
郭松愁眉苦脸地和江逐流碰了一杯酒，却不喝下。江逐流干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道：“郭主簿，多谢你盛情款待。江某初到荥阳，想道县衙外看看风土人情，就不叨扰贤伉俪了！”
郭林笑嘻嘻地看着老爹老妈表演，这戏剧不是上演一回两回了，每次都煞有介事，等到真要打的时候，老爹老妈就软了，他们下不去手啊。
“爹爹，林儿错了，林儿对不起爹爹！”
郭松本以为他猜测正确，没有想到江逐流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郭松摇了摇头，叹道：“你犯了错，如果再不教训你，你以后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邪路上去。可是如果让我教训你，你又年纪幼小，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郭林见老爹如此厉声厉色，知道躲避不了了，他举起擀面杖，狠狠地往老爹干瘦的脊背上砸去，嘴里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道：“爹爹，林儿保证一定听你的话，林儿一定不再闯祸，林儿会留在家好好读书。”
江逐流刚走，郭妻立刻跑过来拉着郭松，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郭松又惊又喜，连声道：“夫人，你真是聪明，这样的好办法怎么现在才想出来？”
郭林连忙过去，就要陪着老爹跪下，郭松却道：“林儿，你不要跪下。”
那妇人抬头望了江逐流一眼，惊喜地说道：“这不是刚来上任的县丞江大人吗？外子刚刚出去，您先到屋内稍坐片刻，他很快就会回来。”
好在江逐流不怕，他事先已经估计到郭松会拒人门外，因此就做了一些准备。
江逐流连忙问怎么回事，郭妻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对江逐流讲来。
“那，怕不合适吧？”郭松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夫人，去拿擀面杖来！”郭松凶神恶煞般叫道。
郭林大眼睛中满是泪水，他泪眼模糊地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擀面杖，小手无奈地举起了擀面杖，轻轻地落在老爹干瘦的脊背上。
“老爷，擀面杖。”郭妻把擀面杖递给郭松。
江逐流摆手道：“郭大嫂何必说得那么客气？郭主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要为郭主簿分忧解难。不过这个办法我只是试上一试，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爹，我不，我不要！爹，你起来，林儿再也不敢了！”
“哦，郭主簿嫌谢仪太少？”江逐流微微不悦，“放心，等大嫂为我把棉袍做好，江某一定会再送上一份谢仪。”
郭林垂头不语，眼珠却不住地乱瞟。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郭林抬眼望去，却见老爹在正堂前祖宗牌位前跪下了，伸手扒下了衣服，露出光光的脊梁来。
郭林很配合地低下头，稚声稚气地回答道：“爹，林儿知道。”
郭松扭过身来抱住郭林，父子俩哭成一团。
跟人到外面一看，才知道，郭林这小子怂恿别人把另外的一个小孩子打伤了。嘿嘿，这小子，说的还真不错，他保证不打架！是呀，他可没有保证他不怂恿别人打架！
郭松眉头一皱，脸上苦色愈浓。
郭松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有事相求，不就是方魁大公子和方魁二公子的事情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放心，江大人，我绝对不会让外子知道的。”
“这不，刚才有一家大人来告状，说郭林把人家家的孩子脸抓破了，外子领着人家孩子找大夫去了。”郭妻无奈地说道，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宝贝疙瘩怎么办。
又客套了两句，两人这才分宾主坐下，郭松正色道：“县丞大人，不知道你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郭松摇了摇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扭来扭去的郭林，叹了口气道：“乖林儿，爹爹这就让你出去，你必须答应爹爹，千万不要再惹祸端了！”
郭松这边手刚一松，郭林的小手立刻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嗖地一声跑出去了。郭林脸上挂着坏坏的笑一边跑一边笑声嘀咕，爹爹，俺只是保证不打架了，但是并没有答应不闯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