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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站起，走至离她不过一拳之距，暮色落在他身，晕出一层浅浅光晕，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神色。p> 只能听到他那飘渺如云的声音：“若你当初不执意留在京城，不玉石俱焚地进宫，如今我们应当在扬州，扬州乃林氏根基，我可以护着你，即便是乱世。”p> “那不是我想要的。”炽欢喃喃道，眸子里的潋滟春色转瞬消散，空茫如渊。p> 林今安似是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扯着唇笑了下，转而又问：“欢儿，你怎么看我呢？”p> 炽欢怔怔抬头，唇瓣微微张开，认真看着面前之人。p> 眉目清远，姿容萧疏。p> 怎么看？p>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p> 他是那种……她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也不敢去亵渎的明月。p> 她敢利用他，却不敢亵渎他。p> 如若不是她强行要留在京城，他辞官后怕是早就不会待在此处，而是隐居扬州，当个名誉天下的隐逸文人。p> “我是个自私的人，林今安，我现在在利用你。”少女坦诚得几乎可怕，她直白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又犯错般地垂下了头。p> 她头低得很下，林今安能清楚地看到她那截雪白后颈。p> 在暮色中白得发光。p> 他恍惚一瞬，又很快回过神来，朗月入怀般地一笑：“喔，不是一直在吗？”p> 年长者独有的宠溺与包容若春风化雨，不激烈，但润物无声。p> 小姑娘似是被他这句话哄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又坐了下去，口干舌燥喝了杯茶后，撑着脑袋煞有介事地问他：“林今安，”p> “嗯？”林今安站在她身后，看少女被暮风吹扬而起的秀发。

    “你说，民意可以翻天吗？”炽欢问。p> 林今安回：“民意翻不翻天，要看皇权。”p> 炽欢懂了，但她还是说：“我想赌一把。”p> 她想，赢则生，输则死。p> 不，若是输了，她要拉所有人一起死。p> 吹来的风有些凉了，炽欢抬眼一看天空，天际夕阳已逝，乌云翻腾，不知什么时候暮色消失，眼见着竟是要起狂风暴雨。p> 忽然，她想到了那个奴隶。p> 此时此刻，他真的在无风崖吗。p> 他当真会去绝壁上采灵芝。p> 他会活着回来吗。p> 炽欢不知道。p> 少女眸光闪烁，绞着五指低低喃喃，她此时没了嚣张和戾气，像一只恹恹的猫。p> 让人想摸摸她的头。p> 林今安唇角浮起不自知的笑意，缓缓抬起了手。p> 少女声音传来：“还有，林今安，我碰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的男人。”p> 霎时，林今安想要抚摸她头的手一下顿住，他指尖距离那少女那发丝不过毫厘。p> 面前的少女趴在了桌上，下巴抵着圈起的手臂，浓密眼睫小扇子般地垂下。p> 炽欢想，那个奴隶对她而言的确是很奇怪的存在。p> 他强悍英俊，高大精壮，身上的侵略性和欲望都如此之强，喷薄而出的力量感又非常地吸引她……p> 但同时，炽欢也对他倾注出来的感情很是陌生。p> 没有缘由，激烈浓烈到像是一团团正在燃烧的火焰。p> 那火焰越跳越高，火越烧越大，似是要烧毁她吞噬她，也要烧毁他吞噬他自己。p> 炽欢从来没感受过这种感情。p> 没有缘由地臣服一个人，忠诚得似一条狗，虔诚得像信徒，甚至会为其赴死。

    真的好奇怪。p> 怎么会有人这样。p> 炽欢想，反正她是做不到的。p> 她很自私，她只为自己。p> 面前的少女似乎陷入了某种怀春思绪。p> 林今安垂着眸子，里面落满阴影，晦暗不明，他想要轻抚她的手顿住半晌，随即又落了下去。p> 男人修长五指轻柔地抚摸少女头发，淡淡道：“噢，是吗。”p> 话里无端透着一股冷，还有，叹息。p> ——p> 炽欢回宫后，狂风暴雨骤起，她站在寝殿窗边，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听着那滂沱雨声，怔了会。p> 不多久，一碗药又送了过来，炽欢觑了眼，喝了。p> 药碗见底，炽欢喝完后忽觉头昏脑胀，咳嗽不止，很快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p> 她好似又陷入了噩梦之中，低低地哭着，唇齿微张，嘴里一直念着娘亲娘亲……p> 忽然，吱呀一声，寝殿的门似是开了，刹那之间风雨齐齐吹进，将柱间轻纱吹得四起飞扬，更衬得虚幻如梦。p> 炽欢便是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p> 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撑着手臂坐起，朝外看起，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狂风暴雨里走了出来。p>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逐渐弥漫整座寝殿。p> 炽欢惺忪睡眼渐渐睁开。p> 满身风雨的男人从雨幕走入寝殿，带着一身的鲜血，在她床榻前跪下。p> “殿下。”p> 如梦似幻之中，在摇晃的光影之下，炽欢看到面前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声音沉得如这化不开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