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首颗陨星
“快走！”
队伍继续上路了，两名队员也抬起了担架。凌天翔愣在原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带甘队撤离。”凌天翔没有多说什么，“另外，先让伤员撤走，留一个小队跟我断后。”
两人追上了正在全速向东撤退的队伍，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队员们几乎以体力所能够承受的极限速度在奔跑着，每跑出一步，距离生的希望就近了一步。没有人想死，所有人都想活下来，可在战场上，生死，并不是由战士自己掌握的。
“大概还有40公里。”顾卫民收起了地图，“希望拉姆希尔还没有被美军攻占。”
凌天翔把住了他的肩膀。“小赵也会让我们继续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继续战斗，才能替他继续战斗。”
“走吧，赶紧撤退。”顾卫民拍了下甘宁军的肩膀，拿出了遥控引爆器。
“可是，本来那发炮弹该炸中我的！”甘宁军站了起来，“而且，我不应该让他执行爆破任务，他本来就不是爆破手。”
听到军靴踩在沙地上的声响，凌天翔回过了头来，对走近的顾卫民说道：“必须尽快抢救小赵，不然他支持不了多久。”
“爽！”袁德良低声感叹了一句。
顾卫民立即跑到了担架旁，在赵宏睿的脖子上摸了一下，回头朝凌天翔摇了摇头，将赵宏睿身上的伪装服盖了上去。
凌天翔朝东面看了一眼，他们的撤退的第一站是到达拉姆希尔。在他们离开阿瓦士的时候，拉姆希尔还在伊朗军队的控制之中。那座城市只有不到一个团的伊朗步兵守卫，而周围都是美军部队。如果美军已经攻占了霍梅尼港的话，肯定会出动部队攻打拉姆希尔，打通前往阿瓦士的公路线。凌天翔他们必须要首先撤退到拉姆希尔，然后才能够向北前进，在到达了乌斯吉德苏莱曼之后，再转向返回阿瓦士，或者是去别的地方。
队伍在沙漠里疯狂地奔跑着。美军的轰炸机并没有到来，大概是美军担心北面的桥头堡阵地上还有幸存的美军官兵，所以才没有出动轰炸机。而相邻最近的美军地面部队，就算利用直升机机动，也需要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会到达。而现在美军肯定在利用夜色的掩护猛攻阿瓦士，霍梅尼港那边也肯定发生了战斗，说不定美军根本就没有办法抽调出兵力来支援拉夫桑贾尼大桥。
刚走过来的甘宁军抓住了顾卫民的手，等到顾卫民松开手后，他朝凌天翔点了点头。“顾队的话没有错，如果小赵还有知觉的话，他也不会让我们停下来，我们现在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
袁德良也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出了甘宁军的神色不对。
“那也是他自愿的。甘队，如果现在要做什么才能够挽回的话，那我们就应该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然，小赵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
甘宁军回过了头来，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走吧，我知道你在劝我，以前，都是我劝你的。”
“如果我们不马上撤退的话，美军的轰炸机就会要了我们的命！”顾卫民一把将凌天翔抓了起来。
甘宁军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悲痛，开始他也一直忍着内心的悲痛，在队员们都离开的时候，他才将心里的悲痛发泄了出来。甘宁军走到了开始放担架的地方，从地上抓起了一捧沙子，沙子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凌天翔长出了口气，朝着火光正在逐渐暗下来的大桥看了过去，转身跟上了队伍的步伐。袁德良的话说到了重点上，如果可以的话，每一名队员都会选择为了同伴牺牲自己，这就是战友，这就是生死兄弟。
向东奔跑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候，顾卫民停了下来，用定位系统确定了所在的位置，随即又对照地图判断出了新的前进方向。
“我负责断后。”顾卫民走了过来，“还有一些炸药可以利用，我们多制造点破坏，你们先撤，按照计划向西前进，我会尽快追上来的。”
顾卫民抬起了担架，站在另外一侧的袁德良接过了担架的另外一头。部队再次上路，没有人发布命令，也没有人说该向哪个方向前进。队员们都默默的加快了步伐，都朝着东面而去。
“继续赶路，动作都快点！”顾卫民绕过凌天翔下达了命令。
甘宁军长出了口气，朝着西面的大桥方向看去。
凌天翔与袁德良立即带着部队朝美军的桥头堡阵地北面的出口跑去。两名队员用折叠式担架抬着那名受了重伤的队员，另外还有几名轻伤员也紧跟着跑了出来。甘宁军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在组织别的队员撤离。
“甘队……”凌天翔知道甘宁军心里很不好受，赵宏睿帮他挨了炮弹，原本应该是甘宁军倒下的，可是老天爷却偏心眼，让距离更近的甘宁军奇迹般的避开了弹片，却让隔得更远的赵宏睿被弹片击中了。
看到甘宁军的四人小组回到了桥上，并且正在快速回跑的时候，凌天翔松了口气，但他也一点也不敢放松。而是在迅速击毙了正在指挥军队冲上去的那名美军指挥官之后，才离开了狙击阵地。跟他临时搭档的狙击手也如同一条泥鳅迅速溜了下来。
凌天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还在战场上，他们是这个战场上的战士，有战斗，就会有牺牲。赵宏睿并不是白白牺牲的，而且他也不会白白的牺牲掉。看到甘宁军还站在那里，凌天翔走了过去。
一辆m2“布雷德利”步兵战车正沿着铁路线向大桥北面推进，后面还跟着成群的步兵。顾卫民没有立即引爆桥墩上的炸药，而是带着安放好炸弹的队员朝出口方向跑了过来。
“快把伤员送出去。”顾卫民叫来了几名队员，然后看了眼手表，“战斗已经过了10分钟了，美军肯定知道我们在桥上装了炸弹，如果我是美军指挥官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呼叫了空中支援，我们最多之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情况怎么样？”凌天翔蹲了下来，美军暂时还没有敢攻过来。
凌天翔再次奔跑了起来，其他队员也都立即奔跑了起来。所有人都压低了身子，m2上的“大毒蛇”机关炮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威胁。
凌天翔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他知道现在不该笑，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那就要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凌天翔没有与顾卫民争辩，现在也不是争辩的时候，美军肯定正在组织反击，绝不会轻易的罢休。
地面猛的震动了一下，接着是一声巨响，当凌天翔回头朝大桥方向看去的时候，难以计数的钢架已经被炸弹抛入了夜空，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还有更多的碎石块在空中飞射着。不知道美军的装甲车有没有遭殃，反正机关炮的射击声已经戛然而止了。队员们都停下了脚步，都朝大桥的方向看了过去。
队员们都抓下了头上的帽子，几个与赵宏睿关系很好的队员擦掉了滚下来的眼泪，没有人哭出声来，他们不是不想哭，他们也不是不会哭，只是在激烈的战斗后，他们都忘记了该怎么哭，忘记了该怎么为牺牲的战友哭泣，只能用眼泪送别战友。
凌天翔跑到了担架旁边。受伤的是赵宏睿，身体的左侧有好几处伤口，虽然已经简单包扎了，但是伤口并没有处理，甚至连弹片都没有取出来。凌天翔握住了赵宏睿健全的右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而且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凌天翔咬紧了牙关。赵宏睿与他同期进了“雪豹”大队，并且同时参加了训练，在凌天翔选择成为了狙击手的时候，赵宏睿成为了突击手。虽然后来两人被分到了不同的小队，但是作为同期加入的队友，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刚冲出营地，顾卫民就引爆了埋设在营地里的第一批炸弹，爆炸产生的烟雾，震得漫天飞扬的沙土挡住了美军战车炮手的视线，掩护着队伍向外撤退。每过大概半分钟，顾卫民就会引爆几枚炸弹，让美军阵地笼罩在烟雾与漫天黄沙之中。跑出了大概500米后，顾卫民才停了下来，最终引爆了安放在大桥桥墩上的两枚各重50公斤的炸弹。
凌天翔微微皱了下眉毛，那枚迫击炮弹就落在了甘宁军的旁边，距离他不到5米，他竟然没有受伤。
“我的运气好，可是……”甘宁军咬了咬牙，神色悲愤，“小赵帮我挡了大部分的弹片，妈的。”
“甘队，走吧！”
“走吧！”顾卫民拍了下凌天翔的肩膀，“小赵能够挺过来的，拉姆希尔那边有战地医院，如果我们尽快赶到的话……”
凌天翔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看赵宏睿，也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他只是摘下了头上的军帽，强忍着心里的痛楚。赵宏睿是“砺刃”军团牺牲的第一名战士，可这场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在今后的战斗中，还会有多少战士将倒在这片距离他们的家乡，距离他们的故土上万里的战场上？凌天翔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准备撤退！”顾卫民也在这个时候跑了回来，甘宁军就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必须得首先撤走。”顾卫民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炸弹已经装好了。”甘宁军擦掉了脸上的汗水，“我没有受伤。”
刚跑到北面的路口时，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机关炮的吼鸣声，凌天翔条件反射般的趴了下来，其他的队员也都迅速卧倒。机关炮弹雨点般的落到了桥头的机枪堡垒上，幸亏两名队员跑得快，不然就成了机枪阵地的殉葬品了。顾卫民正猫着腰在阵地中跑动着，指挥着队员将炸弹安放在美军的机枪火力点上。炮弹没有向凌天翔他们这边飞来，主要是铁路线两侧的阵地要稍微高一点，装甲战车上的机关炮根本就没有办法瞄准他们这边。
“我没事。”甘宁军松开了手，擦了擦眼睛，“昨天，小赵还在跟我说，他要用这个月的薪水给他家里买一台电脑，再办个宽带上网账号，然后他就可以与父母在网上视频聊天了。这样，就算今后不能经常回去，也能够经常见到家里人，也可以让他的父母知道他在外面平安，让父母放心。可是，谁能想到……”
甘宁军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一丝悲痛，也带着一丝解脱，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战场，是战士的最好归宿。
队员们轮换抬着担架，为了不使速度慢下来，每两名队员只抬十分钟，这样可以保证所有队员都有足够的体力逃出这片沙漠。另外几名受了轻伤，能够独立行动的队员也都各有一人照顾，主要就是帮助携带武器装备，减轻伤员的负担。
“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凌天翔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甘宁军，赵宏睿是甘宁军那个中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比凌天翔还小了近两岁。
“小赵他……”凌天翔有点不敢相信，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凌天翔不知道是该阻拦还是该听从顾卫民的决定，他很清楚，如果不及时帮赵宏睿取出伤口里的弹片，并且进行急救的话，恐怕赵宏睿坚持不了20分钟。可同样的，他也知道，如果队伍不马上撤退的话，那么在美军的轰炸机赶到之后，他们将被一网打尽。
“走吧！”袁德良拍了下凌天翔的肩膀，“我们都知道老顾的决定没有错，而且我们也都知道，小赵不会让我们停下来，如果要他选择的话，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换任何一个兄弟的生命，就如同我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样。”
顾卫民的话还没有说完，甘宁军就跑了过来，凌天翔与顾卫民立即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