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险入鬼门关
“为了我？”秦平楚不知，听得一头雾水，他反问，“翎儿，你能说得再清楚一点吗？”
上官翎儿叹息道：“襄王妃潘氏嫁入襄王府，原本以为会是良偶佳成，却不料，襄王心中另有所属。襄王真正喜欢的人是月奴，我曾经是她的琴师。潘氏找到我，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为她办事，就杀掉你，如果我听从她的差遣，她就会想方设法放你出来。为了你，我拿了潘氏送来的毒，下在了月奴的碗中，月奴喝下了带毒的鸡汤，吐血倒地，至今生死未卜。”
“翎儿……”秦平楚听了，心中咯噔一下，头嗡嗡作响，他叹息道，“你好糊涂啊，我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原来天真善良的翎儿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毒辣，这样不择手段？不，你不是翎儿，你不是……我不相信，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讲笑话是不是？”
上官翎儿哭道：“平楚，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若不这样做，潘氏就会杀了你。潘家的势力有多大，她是襄王妃，她的父亲是朝中将军。我只是一介草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与她抵抗？平楚，你不要怨我，我只是不想你死！”
秦平楚摇着头，他表情痛苦地望着上官翎儿，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清泪。让他于心不忍，他终还是抱起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喃喃道：“是我连累了你，我没有资格怪你，都是我无能，连累了你啊！”
“不，不是！”上官翎儿扑进秦平楚的怀里，仰起头，满目柔情地凝望着他，伸出葱白玉手，轻抚着秦平楚的脸颊。
“你就让我死了便是，为何要加害她人性命，你于心何忍？”秦平楚痛心疾首道，“以前的翎儿不会害人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死了我怎么办？”上官翎儿紧紧箍住秦平楚的腰身，痛哭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只要我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我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平楚，原谅我，原谅我……”
秦平楚摇头叹息道：“翎儿，你糊涂啊，我们就这样卷进襄王府内的争宠斗争中去，你觉得我们会善终吗？”
上官翎儿不解地望着秦平楚，眼眸中写满了疑惑。
秦平楚道：“你看看身后……”
上官翎儿轻轻掀开马车轿帘，望见马车后几丈开外的地方，有几个骑马背箭的人。
她放下轿帘，道：“也许只是同路而已。”
秦平楚道：“我们已经走出去几里路了？”
“早已离开汴京。”
“那便是了，自我们上马车的那刻起，他们便在不远处跟着。”
秦平楚的话让上官翎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道：“不好，定是潘氏派人跟踪，她想杀人灭口！”
“想办法甩掉他们。”秦平楚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大珠山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红艳艳的杜鹃花将天边都映红了。山路崎岖，驱赶马车难以前行。赵恒只得将宁水月安顿在山下的一个客栈里，由梨香照看着。而他则带了几名随从，上山寻那位神医去了。
想象中的神医，应该是头发与胡须均是斑白的样子，慈眉善目，乐善好施。
不曾想，他们找到的神医，是一位怪老头，他不拘小节，衣衫褴褛，鬓发灰白，眼神淡漠悠远，根本就不把赵恒放在眼里。
“见到襄王殿下，还不快快下跪行礼！”张耆见怪老头如此傲慢，忍不住大叫道。
“哈哈……”怪老头捋了捋自己稀稀拉拉的胡须，大笑三声，然后道，“老朽在这深山中住了几十年，只有别人跪我，我从不跪别人。”
赵恒连忙摆手，示意张耆闭嘴。
他一抱拳，道：“晚生此次前来，是为了请神医救人，属下言语冒昧，还请神医莫要怪罪！”
“哼！”怪老头冷哼一声，丢下赵恒，拂袖而去。
他背着草篓子，手里握着铁铲，爬上悬崖峭壁，剜草药去了。
赵恒紧随而上，却对悬崖峭壁望而兴叹，他只得站在安全的地方，高喊道：“神医，人命关天，请您好心救人呐！”
怪老头一只手攥着峭壁间的顽石，一只手忙着剜草药。他抬起头，嘿嘿一笑道：“你想要我搭救之人，是何人呐？”
“我所爱的人。”赵恒高喊道。
“所爱的人……”怪老头皱着眉头，道，“那你一定可以为她死了？”
赵恒的眼前浮现出黑熊狰狞的面孔，那一天，她不顾危险，想都不想就冲上前，刺杀了黑熊。她可以为自己死，自己为何不能呢？
“只要她能活过来，神医让我死，我便去死。”赵恒道。
张耆一听，乱了方寸，他忙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赵恒伸出臂膀，挡了一下张耆，示意他不要插嘴。
“哈哈哈哈……”怪老头仰天大笑，他将身上的带钩绳索朝上一挥，人攀着绳索，如猴子一般，轻盈地跃上了平地。
怪老头来到赵恒的面前，捋着胡须，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端详着赵恒。他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莹白玉佩上，玉佩剔透无暇，雕有龙蟒图案，此物非凡品，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佩戴。都说最是薄情帝王家，不曾想，眼前的这位皇子，竟有为情而死的气魄。
“老夫岂敢让皇子赴死，只是寻药采药艰难，需要殿下您亲自搜集而已。有些草药功效神奇，却偏偏喜欢长在陡峭的悬崖峭壁间，若要救人，就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挂在悬崖边上采药。身下即是万丈深渊呐，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怪老头身手了得，却偏要别人亲自采药，这不是故意刁难又是什么？
张耆忍不住道：“你可知殿下身份有多金贵，既然你手中有草药，又为何偏偏让我们亲自去采？”
“我手中的药，是用来医治我的妻子的，哪有剩余分给你们！”怪老头脸色陡然一变，冷哼一声，继续道，“想治就治，不想治赶紧走人，不要在这里呱噪，妨碍我的清静！”
“大胆！”赵恒身后的几名随侍“哧楞”一声拔出刀剑，挡在怪老头的面前，气势汹汹地对怪老头断喝道，“竟敢对襄王殿下无礼，你就不怕我们一刀杀了你！”
赵恒连忙阻止道：“休得无礼！还不赶快退下去！”
听见赵恒的命令，几名随侍将刀剑收回，退到了赵恒的身后。
“哈哈……”怪老头仰头笑着，纵身一跃，跳入滚滚长河中，踩踏着浪花而去，而他身上的衣衫，竟未被河水浸湿。
“水上漂？殿下，此人功夫了得啊！”一名功夫高强的随侍惊叹道。
难怪他并不把赵恒放在眼里，他有功夫傍身，又隐居在山林，行踪难以捕捉，谁会有本事束缚到他呢？
“你们莫要再多嘴插话，以免害了月儿的性命！”赵恒蹙眉，怒道。
“是，殿下！”众人纷纷颌首，不敢再吱声。
赵恒带人在山中寻了三日，才又寻见那位神医。
这一次，赵恒的随侍都变老实了，一声不吭地站在赵恒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神医，晚生求您，救救我的月儿吧，她遭人谋害，中了毒，还请神医救她一命。”赵恒用十分诚恳的语气恳求着怪老头，他抱拳道，“晚生愿意亲自去悬崖峭壁采药，只要神医告诉晚生，需要采摘哪些草药即可。”
怪老头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清洗草药，见又是赵恒，他摇摇头道：“真是阴魂不散呐！罢了，老夫就帮你这一次，病人在哪儿？”
“谢神医！”赵恒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在山下的客栈里。”
“好，老夫随你去山下。”怪老头起身，将草药丢进竹篓中，背在背上，他道，“老夫不是神仙，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救活她。‘神医’这个名头，不过是乡民对老夫的谬赞。也希望殿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以免诊治不好，希望落空，心中痛苦。”
这一句给了赵恒当头一棒，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怪老头的脚步，连忙道：“晚生知道，晚生知道。”
怪老头行走如风，赵恒与众随侍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来到山下之后，众人皆气喘吁吁，唯有怪老头气息如常。
进了客栈，怪老头来到宁水月的床榻前，观察了她的脸色与眼睛，为她把了脉。
他道：“她是误食了毒蘑菇，此物剧毒非常，人误食之后，就会血脉紊乱，心悸心慌，中毒而死。她气若游丝，已是命大。”
赵恒心中万分焦急，连忙道：“神医可有方法治好她？”
“幸就幸在，她食用毒物的量不大，可以一治，但需要时间。”怪老头道，“还有一事，她好像受寒毒侵袭太重，体质又虚弱，恐怕以后都不能生育子嗣了。”
赵恒听了怪老头的话，心中甚是难过，可是现在他哪里有心情管她还能不能生育子嗣？她能活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求神医救活她，神医就算让晚生去摘天上的星星，晚生也去寻天梯，摘了它，双手奉给神医！”赵恒着急地道。
“老夫要星星作甚？”怪老头起身，来到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药方，然后摔笔而去，他道，“待你找齐了这几样药，再来见我！”
“神医，这几样草药长什么样？药房可否能买到？”赵恒望着怪老头的背影喊道。
“药房可以买到的，就去药房准备，药房买不到的，就亲自去挖！”怪老头头也不回地道。
赵恒拿起方子，一眼望过去，只见上面写着：金银花30克，南天竹叶20克，荷叶30克，鱼腥草20克。峭壁灵参两棵。
“峭壁灵参为何物？”赵恒喃喃自语道，“药房里所卖之人参，不可用吗？”
“所谓峭壁，或许是生长在悬崖峭壁间的人参。”梨香道，“奴婢觉得，应该去问一下药房里的大夫。”
赵恒点头称是，拿着药方，带着两位随侍，去寻药房去了。
问了几个当地的村民，总算寻见了一个药房。
这里不比京城，药房很简陋，木屋盖得又矮又小。
张耆拿了药方，对掌柜的说：“这是药方，麻烦掌柜的拿药。”
掌柜的看了一眼药方，一边抓药一边说：“金银花30克，南天竹叶20克，荷叶30克，鱼腥草20克。峭壁灵参……这峭壁灵参本店可没有！”
赵恒忙问：“峭壁灵参哪里可以买到，要多少银两我都可以出！”
掌柜的摇摇头，噗嗤一笑道：“年轻人，这若是银两可以买到的，就不叫灵参了，灵参之所以名贵，是因为极难采摘，它生长在悬崖峭壁间，呼吸天地之灵气，传说它们似人一般，通灵性，会奔跑，一般人难得一见。峭壁灵参，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啊！”
“按你这样说，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灵参？那神医还让我们主人一下子挖两棵？我们上哪儿挖去？”张耆皱着眉头抱怨道。
掌柜的笑道：“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兴许能挖到呢？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张耆接过包好的药包，尾随赵恒走出了药房。
见赵恒愁眉不展，张耆道：“殿下，我们这次带了这么多的随侍，他们个个会武功，我们一起上山，就不信找不见灵参！”
“但愿吧！”赵恒担忧道。他只怕药一天备不齐，月儿就危险一天。
张耆将药包塞给梨香，招呼了众随侍，纷纷上山挖灵参去了。
赵恒身为皇家子弟，自小读书习武，虽不能样样精通，却也够用。
见赵恒要亲自上阵，张耆忍不住惊呼道：“殿下，万万不可啊，事关性命啊！”
赵恒固执道：“我意已决，莫要再劝阻本王！”
“可是……可是我……”张耆想要说，他不敢去那陡峭之地，他恐高。却不好说出口。
襄王殿下身份何等的尊贵，都亲自上阵，他一个区区王府随侍，却不肯上前，他是唯恐殿下责难与他。
不曾想，赵恒却说：“你留下来，与梨香一起，照顾月儿吧。本王知道你不懂武功，也不敢去那陡峭之处，本王不为难你。”
“谢殿下体谅！”张耆如释重负，转身奔回了客栈。
这一天，风很大，刮在耳畔，吹着尖利的口哨。人挂在悬崖之上，几乎被风吹走。赵恒与众随侍忍受着大风的侵袭，摇摇晃晃地寻了一整天，脸都要被封吹裂了，也没有看见一棵灵参。
夜幕降临，众人怏怏而归。
赵恒垂头丧气，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客栈。梨香看见赵恒那张被晒黑了的脸，那被风吹裂了的嘴唇，她颌首行礼道：“殿下万福。今日殿下亲自去山上寻药了？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倘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月娘子就算治好了，也会不安难过的。”
赵恒摆手道：“不妨事，本王只是攀山寻药而已，不是去赴死，你不必多忧。月儿可服了药？”
“煎了些药，勉强喂进去了。”梨香蹙眉道，“可能是缺少了灵参做药引，月娘子至今未醒，一直就这样昏昏沉沉的。”
“本王一定会找到灵参的。”赵恒来到宁水月的身旁，俯下头，望着她沉睡的面容，那样安静，就连睫毛都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他心痛地握住她的手，喃喃道：“相信本王，一定能够找到灵参。你要陪着本王白头偕老的，月儿，你快点醒来，不要再折腾本王了。”
梨香转身，离开了客房，掩上了房门。
赵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宁水月的面庞，他道：“本王喜欢你刁蛮任性的样子，喜欢你直呼本王的名字，赵恒，赵恒，呵呵……月儿，本王在跟你说话，你能听到吗？”
寻药的第三天。
赵恒带着众随侍已经在深山寻了三天，始终没有看见灵参的影子。
傍晚时分，赵恒带着众人归来，碰见一个用木棍挑着山鸡的老农，他脸上荡漾着笑容，手中紧紧攥着一棵人参，口中喃喃自语着：“真是天大的福分，竟让我抓到一棵峭壁灵参，今日我便宰了这野鸡，切了这灵参，孝敬我老娘！”
“老人家，请留步！”赵恒听了，连忙追赶了上去。
老农听见身后有人呼唤，便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赵恒和他的随侍。他连忙将那灵参揣进自己的衣袖中，用警惕的眼神瞪着赵恒，道：“你们是谁，叫我作甚？”
赵恒道：“是这样的，老人家，您可否把您挖到的灵参卖给我？”
老农摇摇头，道：“我就知道，你们想要夺我的灵参！不卖，我要孝敬我的老娘的！”
一名随侍忍不住，冲老农断喝道：“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是襄王殿下，殿下要买你的东西，你竟敢拒绝？”
“就算玉帝老儿，也不能抢我的灵参，哼！”老农护着怀里的灵参，一脸的执拗。
赵恒摆手，示意手下不要再多言。他对老农恳求道：“我的妻子中了毒，急需灵参救命，还请老人家能够让出灵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农一听，动摇了，他从怀里拿出灵参，递给了赵恒，道：“我老娘已经九十多了，身体依然健朗，既然你是用它救命，那就赠予你吧！”
赵恒接过灵参，道：“老人家想要多少银两？”
老农摆摆手，道：“我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有吃有喝，要银子做甚？不要！”
说完，老农扛着自己打来的野味儿，唱着小曲儿走了。
赵恒低下头，望着手心里的灵参，灵参酷似人形，萝卜大小。他欢喜得笑出声来：“月儿有救了，月儿有救了！”
他即刻拿着灵药与药包去寻怪老头，怪老头见赵恒还真就寻见了灵参，他捋着胡须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呐，只是，还差一棵。这一棵，与药合在一起，熬成汤药，给她养身子罢。”
怪老头将药和灵参一起，倒进汤药锅里，加火熬煮，待熬好了，便倒进陶罐里，让赵恒捧着端回去了。
宁水月服下灵参药之后，果然体温热了一些，脸上也有了红润。
赵恒带着随侍继续寻药，终于在第五天，又发现一棵灵参！
“殿下，你的左侧，快看你的左侧，一棵灵参，好大一棵灵参啊！”一名随侍大叫道。
“嘘——”赵恒对那名随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大呼小叫，他道，“不要让它跑了！”
传说中，灵参奔跑速度极快。
赵恒伸出手，挪动脚步，去握那棵灵参的时候，脚下踩着的石头断裂，人险些跌入悬崖。
“殿下——”随侍们脸色大变，惊恐地叫道。
赵恒眼疾手快，拿出怀中铁钩用力一抛，铁钩恰巧勾在灵参的身上，赵恒纵身一跃，跳到灵参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挖了灵参，攀着峭壁间的石头，爬了上来。
“好险！”赵恒暗道，不过总算让他挖到了。
宁水月曾舍命救他，他定然也会舍命护她周全。他要她活，只要她醒来，他就会告诉她：从今以后，不论富贵与贫贱，不管别人风言风语，他愿与她携手并肩，望尽世间繁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宁水月还未醒来，但手指已经会动，怪老头说她几日后便会醒来，并无大碍了。
赵恒携众随侍离京城数日，为不引起父皇的注意，他带着众人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一路的颠簸劳顿，折回了汴京。而赵恒却并未回襄王府，而是去了张耆的家中陪伴宁水月。
襄王府。
潘素雪如坐针毡，在殿中踱着步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鹦鹉扑棱着五彩缤纷的翅膀，呱噪道：“王妃万福，王妃万福！”
“不要叫了，烦死了！”潘素雪瞪了一眼鹦鹉。
鹦鹉吓得扑棱着翅膀，不敢再学舌，它学着潘素雪的样子在架上踱着步子。
香菱进殿，颌首行礼道：“回王妃，殿下已经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