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程恺弋醒来的时候，怀里居然能是空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跑到卫生间，没有人。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李肖然睡觉的时候特别沉，雷打不醒，也很少会在夜里起来上厕所。所以，这是程恺弋第一次早上醒来，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他有些着急，赶紧下楼去找。客厅也是空空如也，一点人声都没有。又去了厨房，也没有李肖然的身影。程恺弋楼上楼下地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看到李肖然的身影。如果不是在卧室还有李肖然的睡衣，他甚至要以为，这阵子跟李肖然的那些事情，都只是他的南柯一梦罢了。

    和李肖然在一起之后，那些日子，是程恺弋以前都没有经历过的。人在最幸福的时候，总是会隐隐地有些害怕，总怕这样的日子，有一天会突然消失，怕自己又被打回原形，再次过上形单影只的日子。以前，程恺弋总是以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回家的时候，面对一片黑暗，和空荡荡的房子了。可是，有了李肖然，他才意识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对那份家庭的温暖，对家里的灯火，还是有期待的。一个人，真的很寂寞。这么多年，他依旧不能习惯这样的日子。身边有一个人，时刻给予你温暖，依靠着你，信赖你，那种感觉，是很满足的。而这样的满足，只有李肖然能给他。他的心，被冰封了太久，就算自己想要打开，也已经无能为力了。能够融化他内心那些寒冰的，似乎只有李肖然这个三味真火。

    程恺弋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就准备出门去找李肖然。虽然不知道李肖然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她离开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人，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开的。

    一打开门，李肖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她就站在度假屋前面不远的路边，垂着头慢慢地走着，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她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两个袋子，眼睛也盯着这个袋子，好像里面装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似的。程恺弋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这样提心吊胆过。而这样的担心，惊惶，在看到她之后，就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阳光很好，照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在阳光中，就像是一个小天使，在朝他走来。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嘴边的梨涡清晰可见，还有她的小虎牙，也随着她的笑容，时隐时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眼神落在手里的塑料袋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松鼠。

    好像是心有灵犀，李肖然突然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穿着灰色的睡袍，头发都没有打理，松松蓬蓬地顶在头上。脸上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眷恋，有宠溺，还有一些浓浓的，散不去的温柔。她一点点地走向他，他的眼神就一点点地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始终不曾离开。李肖然突然有一种感觉，不管她走到哪里，一回头，总有程恺弋，在她身后，等待着她。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今天早上的一个小插曲，也许是未来的一个预告。当她离开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可是因为有人在他的周围，他无法表现出那样的情绪。她离开的时候，也曾想到今天的情景，也曾想，他是不是还会向今天这样，在门口等她回家？

    李肖然咧嘴笑着，跟他挥手：“程恺弋！”程恺弋迎向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就在度假屋前，把她拥入怀中。李肖然伸出手推开他，扬起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得意地说：“我去买早餐了。前面那里有个早餐店，我买了小笼包，还买了生煎，还有粥，嘿嘿！”程恺弋看了眼她提着的塑料袋，很快又把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去买早餐？”李肖然点头，笑嘻嘻地说：“新年新气象嘛！平时一直是你早起叫我起床的，我今天就为你服务一回嘛！”然后仰着头，盯着他看，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很体贴啊？”这几个字。程恺弋的心里，确实是有些感动的。对李肖然来说，睡觉和食物，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而因为他，她的饮食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今天，她又牺牲了她宝贵的睡眠时间，只是为了起来给他买早餐。这样的待遇，对程恺弋来说，是不是算一份“殊荣”。

    亲了亲李肖然的脑门儿，柔声道：“我家乖乖真贴心！”李肖然就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眯成一条线。把手里的塑料袋塞到他手里，自己整个人又贴在他身上。即使只有几步路就到了，她也还是要窝在程恺弋的怀里走。她对程恺弋的依赖程度，早就超过了对她家老佛爷的了。不过那也是自然，谁让老佛爷总是对她呼来喝去的。程恺弋对她，那可是比她老娘对她好太多了！李肖然就是这样没良心的，李家的老佛爷，一大清早的，就打了几个喷嚏。心里想着，肯定那个死孩子又在说她什么了。

    李肖然买的早餐，都是s市的人经常吃的那些。她知道程恺弋不喜欢吃油炸的食物，所以特地买了两碗粥。生煎和小笼包，都是她自己的。程恺弋洗漱完毕，再次变成了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李肖然端坐在餐桌前，等着他一起吃早餐。程恺弋走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问她：“以前都是我喂你的，那今天你要不要也喂我吃顿早餐？”李肖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就点头，笑眯眯地说：“好哇！”说罢，就舀了一勺粥，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用嘴唇碰了一下，确定粥不烫了，才放到程恺弋嘴边。程恺弋张嘴含住勺子，看着李肖然，眼里满是柔情，看得李肖然这个臭流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程恺弋从小到大，在他的印象里，就没有人喂他吃过东西。他妈妈，是个女强人，每天都是在工作，连回家的时间都很少，别说是喂他吃饭，只是陪他坐在餐桌前吃饭，都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也或许，他妈妈不是真的那么忙，只是那个家，让她很想逃避。小姨她们再怎么疼爱他，始终也不是亲生妈妈。再加上，程恺弋从小就有洁癖，又怎么会跟别人共用一套餐具呢？

    李肖然拍拍程恺弋的头发，笑着说：“真乖！”那模样，颇有点妈妈在喂小孩子吃饭的架势。程恺弋却是很配合她，张开嘴，说：“我还要！”李肖然就又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嘴边吹凉后，又喂给他吃。程恺弋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让她喂完了一碗粥。罢了，李肖然还抽了两张纸巾，给程恺弋擦嘴。动作很轻，就像程恺弋平时给她擦嘴时一样。

    程恺弋指了指桌上的生煎和小笼包，问李肖然：“这个，不是给我吃的吗？”李肖然点头，说：“你不是不喜欢吃油炸的嘛！小笼包和生煎都很油的，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她记得程恺弋不吃油炸食品，难道忘记了程恺弋也不喜欢她吃这些东西吗？程恺弋当然知道这个小丫头又在耍小聪明了。可是，他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所以，也可以容许她稍微吃一点点。毕竟，这里是宋珺翊投资兴建的度假屋，包括李肖然买早餐的那个店子，也是宋珺翊办的，所以，卫生可以放心。就像李肖然说的，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就纵容她一次。

    李肖然兴致勃勃地吃着她的小笼包，跟程恺弋一起住，什么都好，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受到限制。太冰的，太酸的，太辣的，太油的，一律不许吃。她很喜欢吃小笼包和生煎，这类油光闪闪的东西。可是她的早餐，通常都是清淡的粥，和鸡蛋。或者是一些更加清淡的西餐，三明治里面都不带一丁点油水的。她今天自己解决早餐问题，当然要依照自己的喜好，好好吃上一顿。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程恺弋忍不住想要调戏她，就说：“我也想吃！”然后在李肖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握住她的后脑勺，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舌头伸进她的嘴巴里，一点点地品尝着她嘴巴里残余的生煎的味道。生煎残留在嘴巴里，有一点葱香，当然，最多的还是油腻。生煎外面的油，还有里面的肉馅，也有许多油。程先生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吃到比今天这顿更油腻的了。可是，他显然没有想到，他现在吃的这位小姐的嘴里，可能会放进去更加油腻的东西。有李肖然在，程先生对油腻食物的接受程度，会不断得到提高的。

    新年新气象，该腻歪的两个人，在新年会有层出不穷的腻歪方式，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