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扫墓,追思先人
青山座座,连绵逶迤。
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有老有少,秦朗也在其中。
除了小孩,其他每个人都肩挑手提,拿着不少的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一箱一箱的冲天炮,每箱大约有三十响。
阴天,多云。
这是难得的一个不下雨的天气。秦朗的记忆中,历年来,在清明节的前几天,像这样的天气屈指可数。
不下雨的话,对于进山扫墓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首先泥巴路相对干爽好走,也不容易滑倒;其次,不用打雨伞,也不用担心穿越草丛和灌木丛的时候,衣服裤子被上面的水珠打湿。
进山扫墓本来就要携带很多的东西,不下雨的话就省略了很多麻烦。
不过,也增加了引发山火的风险,烧纸放鞭炮,都要小心。
以前秦朗小的时候,上山扫墓都是放那种用手扔的大鞭炮,一个一个的,用一个塑料袋装着,有快引和慢引之分。
放鞭炮的大人点着一支烟,或者是一支香,边走边从袋子里摸一个大鞭炮出来,不紧不慢地在火头上面点着了,瞅准了时机往空中扔出去。
如果是快引,那么点着了马上就要扔;如果是慢引,则点着后还要过一会,等引线烧到一半,再扔出去。
掌握得好的话,大鞭炮就在空中划过一道上升的弧线后,于最高点炸开。巨响顿时在半空中迸发,一缕青烟扶摇直上,漫天白色的纸屑纷纷飘落,激荡的音波则以雷霆之势向远方奔涌而去,余声袅袅回荡在山谷间。
如果扔的太早,或者是不够高,那么大鞭炮就在地上响了,会炸起一圈泥浆不说,声音也是闷闷的,远没有在半空中爆炸的声势。
因为放这种大鞭炮需要一定的胆量和技术,所以小男孩们都将其视为一种能耐和荣耀,相当于一种“成长了”的身份认证。当秦朗第一次成功地把这种大鞭炮扔到空中炸响的时候,那感觉就仿佛受到了一种来自于祖先的精神洗礼。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大鞭炮就不兴了,改成了放现在这种一箱一箱的冲天炮,点着了以后自动一个个地窜到半空中炸响,安全性增加了不少,却也少了那种手扔爆炸物的兴奋感。
秦朗老家处于湘西南的丘陵地带,山势不高,不需要像华南f3拜太公那样大搞铁人三项,但是负重进山仍然是不小的体力考验。
秦朗背着一个史丹利的名牌编织袋,里面有六箱冲天炮,总重量应该有五十斤左右。
虽然秦朗昨天成功地成为了项目投资人,被父亲和叔父高看一眼,但是在祭祖这项活动中,只有辈分,没有身份,就算是逆天霸总来了,该磕头还是得磕头,该扛编织袋还是得扛。
何况,队伍里,他已经是最适龄的青壮了,和他同一辈的堂兄弟,基本都在广东打工,没有回来。父亲和一众堂叔都挑着不少东西,连十来岁的小孩都要抱一箱冲天炮,秦朗也就很自觉地扛起了这个重任--国际大牌大容量尿素袋。
秦朗自己都没想过他能扛这么久,这么远。按他之前缺乏锻炼的体能,他背着走个五百米基本上就会歇菜。但是现在,他虽然感觉到肩上很有压力,身体里却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生出来,支撑他继续负重前行。
“虽然有点累,但是好在还能支撑的住!”,秦朗暗自庆幸。自从上次他的身体被修复以后,感觉身体素质突然好了不少,尤其是精神和耐力,自我感觉强得可怕。
以前秦朗刷视频看到过非洲黑叔叔靠两条腿跑死猎物,惊为天人,但是现在如果把他和黑叔叔一起放到马拉松赛场上,鹿死谁手那还真不好说。
先祖们的坟茔分布在各个山头,扫墓的队伍按照路线依次地祭扫。
每到一个坟头,都重复一遍大致的流程:首先是在坟前摆上祭扫专用的小酒杯,倒上酒,再摆上一碗肉,还有糕点干果糍粑等,然后最年长的堂伯父来说几句祭词,大概意思就是我们子孙后辈来了,奉上了酒肉,请享用,同时也请继续保佑子孙安康。
其它人则在坟前烧一些纸,或者把坟墓周围杂草灌木等用锄头砍柴刀清理干净,然后砍一截树枝插在坟堆上,在枝丫上挂几张纸钱,表示这个坟是有主的,后辈已经来祭扫过了。
还要在坟前燃放一箱三十响的冲天炮,这个必不可少。
祭词说完了之后,主祭的人端起酒杯,把酒洒在坟头。
鞭炮在空中炸响,青烟带着众人的缅怀追思,扶摇而上,逸散入虚空。
每一个后辈小孩都要在坟前双手合十躬身,长辈会告诉他们,躺在这个坟茔里的人,该怎么称呼,他们生前又有过什么故事。
以前,秦朗的爷爷就曾和他说过不少典故。比如说有一个曾叔公,去买盐回来的时候,遗矢于路边,他不忍弃之,想着可以扔进自家的田里去肥田,于是就用树叶包起来带走了。
他一手拿盐,一手拿矢,等走到自家田边的时候,一时间犯了糊涂,竟然把盐扔进了水田,把矢留在了手上。
那个时候的盐是很珍贵的,不少人吃不起盐。当时交通不发达,盐都是挑夫走几千里路用扁担挑回来的,一路翻山越岭,躲避兽虫匪患,成本极高。
雪上加霜的是,那时候没有塑料袋,盐是用粗纸包着的,遇水即化!
这位曾叔公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大概不会想到,当他躺进了坟茔之后,这桩事还被后辈在坟前又讲了几十年。
如今,爷爷也走了,那个曾经在坟前讲往事的人,自己也已成了他人记忆中的一段往事
在奶奶的坟前,有一件事情让秦朗感触很深。
父亲秦光弘用柴刀把墓碑前的杂草扫掉以后,墓碑下方,一行行的文字顿时显露出来。
这是这里的习俗,给先人立碑的时候,要按照辈分,把他/她的子孙后代的名字一行行地刻在碑文上。秦朗的名字自然也在上面,排列在秦光弘的下方。
但出乎秦朗意外的是,自己的名字下方,居然还有两个名字:秦前富,秦前贵。
这个位置按说是自己的儿子辈的,可是自己连婚都还没结,怎么就有两个儿子了呢?
于是他便向秦光弘说了心中的这个疑问。
秦光弘笑说道,这也是一种风俗。如果给先人立碑的时候,家里有成年的男丁还没有子嗣的,也可以预先取一两个名字刻上碑,以后结婚生子了,就把这名字用上。
这样做也带有一定的寓意,就是希望后辈早点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秦朗看着这两个名字,不禁又记起了奶奶让自己送柴的事情,心想,这两个名字倒是十分符合奶奶生前喜欢好彩头的风格:富贵双全。
奶奶和自己的家庭,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都是怀着美好的期望的,期望后代人丁兴旺,生活富裕。
让人感怀的是,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超出奶奶她们那一辈太多了,可是人丁兴旺却未必,出生人口一年比一年少,降速还很快。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