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拿到联保书
白宝珠郑重接过,那一串钥匙,好像千斤之重。
她一步一步,脚步沉稳厚重,迈过大门,顺着甬道,打开一间间小院的门。
乡亲们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还对着沈老奶拜了拜,之后,就疯狂涌入各个小院,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手。
陈家父子进了第一间院子,直奔正房,抢先就挑了个黄花梨的大衣柜。
父子俩一人一头,使劲一抬,那衣柜沉实,两人竟是没抬起来。
不得已,只能一前一后往外拖。
青瓷的碗盏,成匹的绸缎,做工考究的锦缎旗袍。
一样一样被疯抢起来。
万家媳妇和谢家媳妇,还因为一对小巧精美的耳坠子,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连院子里喂猪的石槽子,屋檐下的陶花盆,杂物房的铁痰盂,都被搜刮一空。
村民们个个激动的面色熏红,眼睛锃亮的翻找着,竟是比过年笑的都欢快。
许长河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乡亲们往外搬东西了。
他忙对着沈老奶行礼,“老奶,这是干什么?”
沈老奶一双睿智的眼睛,直视着许长河,语重心长的道,“长河啊,咱们乡里乡亲的,最要紧的就是仁义二字。”
之后,语气依然平和,“你让淑珍签的那个自述书,老奶就不过问了。”
停顿了一瞬,沈老奶沉声道,“现在,老奶让你出一份证明,你出是不出?!”
沈老奶落地有声,许长河不由额头冒汗,他强顶住老太太的威压,嘴里打着机锋。
“老奶,这农会,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还有。。。”
沈老奶打断他的话,“不管其他,我只问你,你如何作答?”
许长河支吾着,心里着急的不行。
抻着脖子往院里看,大门后有影壁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院子他还没进去好好翻翻呢。
沈家的东西,合该让他先挑拣一遍,怎么能都便宜了外人呢!
要是白宝珠能听到他的心声,必定啐他一脸。
你个坏出水的瘪王八,你也知道沈家和许家是老乡亲,关系亲厚。还对沈家做这些丧尽天良,设计陷害的勾当!
许长河正抻脖呢,突然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
“哪个王。。。” 八蛋两个字还没骂出口,就看见自己的老爹站在身后,黑沉着脸,又是一个大巴掌。
许老爹张口就骂,“你个瘪犊子,沈老婶子让你办点事,你拿乔个啥,信不信老子削你!”
他来时,正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儿子敷衍的态度十分恼火。
许长河自诩身份,当着乡亲们被老爹打,他不由愤然道,“爹,你懂什么?!”
许老爹气极了,他是真下狠手啊!
他打一下,骂一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嘴里开始痛说以前:
“你在外边做工,病的要死,让掌柜的扔出来。是十几岁的伯亭把你背回来。”
“伯亭背着你,掉进雪窝子,差点冻死。”
“你个小畜生,是不是都忘了!”
许长河被老爹追着打,又被捅破往日的不堪,不由脸红脖子粗起来。
眼前又浮现出他爷爷和爹,端着从沈家领的粮食,弯腰鞠躬的样子。
还有沈伯亭骑着车子,意气风发,在城里上学堂的样子。
许长河又羞又恼。
许老爹年纪也不小了,动了气,又追着许长河打,喉咙里拉风箱似的喘着。
沈老奶怕他被气出个好歹,忙大声喝着,“许大侄子,咋和孩子动手。”
又吩咐二孙子,“仲牧,快去拦着你许大爷。”
沈仲牧正看的解气,听了奶的吩咐,他也憋着坏。
他伸手护在许老爹的身后,防着他摔倒,却虚拦着,一点也不耽误许老爹甩巴掌踢飞腿。
许长河又被兜头一个大巴掌,扇的脑袋发蒙,当着乡亲们面又下不来台,他面色涨的黑红,大吼一声,“我写就是了!”
许老爹不解恨,又踹了他一脚,还压着他给沈老奶赔了个不是。
沈老奶大度的表示,“小辈们不懂事,大侄子,咱们可得活的长久,也好看管着他们。”
许老爹忙附和着,“是,是,是。老婶子,你也得保重身体,别让这孽障气到。”
沈老奶笑呵呵的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仲牧,你陪着你长河大哥走一趟,现在就去队部把证明开出来。”
沈仲牧响亮的应了声 “是” ,许长河也从鼻子里发出了 “嗯” 的一声。
许老爹还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队部,他押着许长河写了证明书,又签字扣章。
他也看不懂,转手就交给沈仲牧。
看着那大红的队部印章,沈仲牧长长呼出一口气。
许长河耷拉着一张脸,又急忙赶去沈家。
他心里冷哼一声,这证明书他虽然写了,可这地主成分沈家是跑不掉的,那上面可有大人物盯着呢!
在沈家门前丢了面子,钱财他可得捞上一笔,沈家院子里的东西,他更惦记了,急匆匆的又跑去了沈家。
他跑进来时,一个妇女看见从主院跑出来的母鸡,嘴里叫着“咕咕咕”,一把就按住,嘴里说着,“沈老奶,这老母鸡分不?分我就抱走了!”
沈老奶肃着一张脸,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妇女舔着一张脸讪讪的笑了两声,松开母鸡,又跑去了里边的小院翻找。
这就是人性!
沈家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乡亲们,直到天色暗了,才消停下来。
沈家关了大门,一家人走遍了各个小院,院子里空荡荡的,只留下几个打破的碗,还有散乱的桌子腿。
沈家人也顾不得哀伤,这事还是要趁热打铁。
连晚饭都没吃,白宝珠和沈仲牧就扶着沈老奶去了村里,挨家挨户的上门拜访。村里心地淳朴的乡亲们,一点不卡壳的就按了手印。
有怕担责任的,迟疑了一会,但想着今天从沈家拿的好东西,心里过意不去,也按了手印。
还有那油滑刁钻的,嘴里说着推诿的话,暗示沈家再拿些好处出来,就按这手印。
沈老奶也不强求,笑呵呵的说两句,就带着白宝珠两人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就告诫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这样的人家,以后还是少有往来的好!”
三人走遍整个榆树屯,回到家时,夜色已经黑沉,一勾弯月升到了半空中。
白宝珠亲手写的那张联保书上,四中之三人家的户主,都按了手印。
即便这样,白宝珠也还没完全放心,就怕那个夏研究院再出什么花招。
她伺候着沈老奶歇下,先去看了三个孩子,挨个摸摸她们的小脸,才回了自己屋子。
躺在被褥上,她脑中却是思绪不停,不断的想着明日去镇里,可能出的岔子,以及应对的办法。
她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