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衣小组（二）
女鬼脸一抽，打掉眼前的告知书，挑着眉问道：“牛头马面？”
林雨歇想了想，依旧满脸堆着笑，说：“牛头马面是改革前的，现在不这样叫了，也不是这样的职能。您看我吧，我就是一个死前愿望规划师，不是您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您怎么跑了？”
只见女鬼趁林雨歇喋喋不休之际，一脚蹬出百米，慌忙逃窜，刚才的道士也就罢了，这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黑衣人似乎是地府的人，她暂时不想惹地府的人。
“哎！您听我说，我需要跟您解释一下，死前愿望管理的章程，就是有一些愿望是不能被采纳的，我跟您解释完，您再考虑要什么愿望，我才能更好的配合您。”
林雨歇的声音悠悠出现在耳后，女鬼斜眼望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一米远的斜后方，正不疾不徐的跟着自己。
“倒是小看你了！”女鬼冷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飞奔，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此时速度快到让她千年修为也无法识清眼前之路，总之跑就对了。
“死前愿望管理第一条，死前愿望不得影响时间线，就是说不能改变您所处世界的未来发展。”
女鬼听见林雨歇的声音汗毛一立，加快了脚下步伐，没想到此人看似毫无功力，竟然能追上她的速度，甚至说话不带喘，脸上还挂着那恶心的笑容。
“死前愿望管理第二条，死前愿望不可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件，意思就是说呢，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这个应该很好理解。”
女鬼隐隐有一种要栽的感觉，双手一翻，身边略过的松针根根乍立起来，刺向林雨歇。
刹那间，黑色公主裙的女孩出现，手上轻巧挥动着一把九尺五寸高的巨大黑血镰刀，将松针瞬间击飞。
“攻击地府使者，是不乖的孩子。”她稚嫩的嗓音说出一句毫无生气的话。
“您瞧瞧我，刚才忘介绍了！”林雨歇一拍脑门，搓着手笑眯眯道：“这位叫花溪，是我的搭档，改革前叫牛头或者马面，如今叫勾魂使。”
女鬼不再搭话，只盘算着如何甩掉两人，借着前面一棵直挺挺的松树，女鬼身子一侧绕过树干，继而飞身折返。眼见得林雨歇和花溪因惯性直直往前飞了百丈，心里一喜，脚下却不敢怠慢，只想着赶紧将庙里小妮的脑子吃了，补充补充体力，再跟这两人纠缠。
“死前愿望管理第三条，死前愿望不得涂炭生灵。”
林雨歇的声音是好听的，中低音带着一些并不油腻的磁性，但此时这声音对女鬼来说就是一道催命符，让女鬼从尾巴骨到头顶，汗毛全部炸了起来。
这厮真是阴魂不散！
女鬼暗暗在心里骂道，却不敢用嘴骂出来，此时此刻她全部的精力都要用来逃跑。
“您看，您要不要跟我说下您的死前愿望？”林雨歇的声音悠悠的出现在身后。
女鬼一个急刹车将自己甩到庙顶，为数不多的瓦片被掀翻到地上，肖忘书见状忙用身体护住月儿。
这女鬼，竟然又回来了，一定是来取女娃性命的！
肖忘书的师兄们全都死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女鬼对手，但只要他活着，就要使尽浑身力气保护无辜之人！
如此想着，肖忘书以木剑挑起地上沾着师兄之血的沙葫铃，向女鬼耳畔扔去，女鬼本就忙于逃跑，根本不知道此时庙里还有个活着的道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沙葫铃沉闷的铃声响起，女鬼根本来不及以气封住耳朵，瞬间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了几下，等她清醒过来，心脏上已然插着一把桃木剑。
“你……”女鬼看着没摸清到底哪来的混蛋小道士，没想到自己千年修为竟被这样的人灭了元神，身形逐渐化为气形，随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哪来的臭道士！”花溪见状，气的跺脚，将黑血镰刀随手丢进腰间巴掌大的口袋中，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账本，在账本上划掉了女鬼的名字。
“这下可好了，我又要去核销室了！那些姐姐可是要吃人的！”花溪站在肖忘书后面恶狠狠的说。
没想到会有这层变故的林雨歇也跟着苦笑，叹道：“我的kpi啊……看来又要加班了……”
但肖忘书根本不知有花溪和林雨歇的存在。
“小妹妹，你没事吧？”肖忘书气喘吁吁的坐在月儿边上，自己也没想到刚才能一杀毙命，实在侥幸。
月儿并不理他，依然用小手死死钳着母亲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鼻子，她看到母亲似乎正慢慢的离开她，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肖忘书看向赵萍，刚才他摸过脉了，恐怕神仙难治，只能转过头去叹了口气，虽身体疲惫异常，心中更是痛惜师兄们失去的生命，但不能在这失去母亲的女孩面前表现出来。
似乎大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在孩子面前装坚强。
只是最后的体力还是不允许他硬撑，眼皮一沉，昏睡过去。
赵萍拼命的想跟月儿说点什么，但身体不受她控制，自己似乎越来越轻，直到忽然离开了身体。
在这一瞬间，她看到那个道士身后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黑衣人，有点恍惚的问：“牛头马面？”
林雨歇被问的一愣，捅了捅花溪说：“快走吧，我不想帮别人完成工作。”
花溪还没骂够，但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林雨歇先走为上。
赵萍看着两人似乎登上了什么透明的楼梯，一步一步的向天上走去，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是……我是您的死前愿望规划师，我叫齐玛。这位是我的师傅啊不，是我的搭档，赵苟队长，哦不是，赵苟。”
赵萍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一头栗色短发的女孩，满脸抱歉的站在那里。她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鼻子周围有些许雀斑，跟刚才那两人一样，也是黑色的奇装异服，却跟小女孩的裙装不一样，她的裙装刚刚过膝，展露出女性的曲线，看的赵萍脸一红。
短发女孩身边则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鼻子硬挺嘴唇很厚，看起来孔武有力，身着跟刚才那男人一样的修身异服。
“牛头马面？”赵萍又问。
“啊，不是！”齐玛从随身巴掌大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册子翻了翻，册子上写着《死前愿望规划师标准职业用语》。
“牛头马面是改革前的叫法，也是改革前的职能，如今为了提升死亡体验，牛头马面换成了一个死前愿望规划师和一个勾魂使，一个负责帮将死之人完成愿望，一个负责将死后的灵魂带回地府，这样的组合被简称为黑衣小组，也叫做死亡小组。”
齐玛照着念完，对赵萍微微一笑，说：“介于您的肉体即将死亡，请问您还有什么遗愿吗？我都可以帮您达成，这里有份文件您看一下。”
说完齐玛便将一份《死前愿望规划告知书》递到赵萍面前。
“我……我不认字……”赵萍盯着《死前愿望规划告知书》盯了一会。
“娘亲！娘亲！！”
月儿发现母亲的身体越发冰冷了，也没有了呼吸，惊恐的大叫着扑进母亲怀里，但母亲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将她环起来。
赵萍被喊的心里一紧，两行泪穿过自己已然气化的身体掉在地上，而她的女儿根本没有发现地上如何多了这两点水滴。
“官差大人！求求您！”赵萍猛的给齐玛跪下，哽咽着说：“求求您，孩子太小了，她爸年前服徭役便没了，如今只剩我是她的依靠了，官差大人求您别让我死！让我看着她长大好吗？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齐玛咬着唇，她生前是个网络信息时代的警察，看到这种情形，实在很难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求求你了官差大人！”赵萍耳边一直是月儿的哭声，“她还那么小，哪怕您让我死，也让我在她身边守到嫁人成吗？”
母女俩都在哭，面色冰冷的赵苟也不忍起来，犹豫着跟齐玛说：“我记得不是有些拿不准的愿望，可以跟上级打申请看批不批吗？”
齐玛叹了口气，说：“这位姐姐您先起来吧，我跟上级打个申请，等等哈。”
说着，齐玛便将自己胸口写着职位姓名的工牌翻了个面，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天府改革后，一切都便利起来，之前对上级的申请、汇报都要以符箓形式完成，后考虑到越来越多网络信息时代、超高科技ai时代、末世时代等等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符箓的教育成本太高，便统一派发了可以实时完成汇报的工牌。
在齐玛眼里，这就是一块随身迷你pad，可以即时在系统中编写内容并发送给上级管理部门。
赵萍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心软而停止哭泣，她满脑子都是小小的月儿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甚至她能走下这黑漆漆的山吗？刚才看这道士也不算是个厉害的，怕是他顾他自己都不能吧？
月儿此时哭的没了力气，蜷在母亲胸口隐隐有些困意。
赵萍俯身想脱件衣服给月儿披上，怎奈自己气化的身体穿透了月儿，也穿透了自己的尸体，什么都触摸不到。
不行啊！我的月儿她会冷的！
如此想着，赵萍忽然觉得地上有什么东西晃了她的眼，随后慢慢的，天地间有一些什么不可言说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
赵萍剧烈的呼吸着，努力消化着这不可描述的力量，那股力量蹿腾着她轻轻探出手去，竟摸到了女儿的头发，而女儿也瞬间感受到了，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萍。
已经骂了一路的花溪，还没过瘾，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人间已经挺远了，脚下的世界逐渐变成拉丝状态，关于这个世界的从前和未来都平铺在眼前。
“狗道士！”花溪恨恨的再次低头骂去，忽然发现了什么，猛的攥住林雨歇的衣服。
“等等，我记得那俩人是新手对吧？”花溪问。
林雨歇将脑袋从手中写着《喵语三级语法与易错点》的书中拔出，有点狐疑的点点头，说：“对，好像是……警察？执行任务的时候死的。”
“他们闯祸了。”花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