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也曾是我的青春
史大庆开着车驶来，正遇上在密林中狂奔的关山和宋宁，他停了车，言简意赅道：“上车！宋宁坐副驾驶。”两人也不磨叽，依言上车。
关山一上车就看到躺在江舟怀里的冯健，他胸前被做过简单的急救措施，用衣服做的临时绷带已经被鲜血染，他脸色苍白，已经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关山皱着眉头问道。坐在副驾驶的宋宁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终于明白关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狂奔着想回去了。
“被银武开枪打伤的，要不是史队长及时发现，老冯就凶多吉少了。”江舟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老冯，你要坚持住，晓华还没找到，你不能先放弃。”
越野车猛地一跃，开上了公路，史大庆猛踩油门，在无人的道路上绝尘而去。
市人民医院急诊科门口早有医生护士推着一辆急救车在等待着，等到史大庆的车一停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冯健放在急救车上，推着车就开始往抢救室狂奔。看着冯健被推走，史大庆才又将车开走，江舟、关山、宋宁三人跟在救护车后边，直到医生们推着冯健进了抢救室，关上了抢救室的门。
江舟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山也坐过去，拍了拍江舟的肩膀。
宋宁站在原地看着抢救室门前的灯由绿转红，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关山和江舟，也默默地挪了过去，坐在一边。
“他问我早上的资料内容是什么，我还没回答他呢。”宋宁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等他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背给他听，不能让首长认为我在说谎。”
关山说：“是我说的你过目不忘，要说谎也是我说谎。”
宋宁可找到了撒气口，瞪着关山说：“对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做人不能太高调你不知道吗？”
关山哼了一声：“得了吧，就你那张嘴，低调得了吗？再说我也没撒谎，在猛虎连的时候，背东西属你背得好，什么东西看一遍就能说得七七八八，那可不就是过目不忘吗？”
宋宁也哼了一声，又看向急诊室，叹了口气说：“猛虎连的时候，数你我最优秀了，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怎么连首长都保护不了呢？”
又是一阵沉默，从坐下开始就没说一句话的江舟此时双手掩面，低下头来。
关山瞪了宋宁一眼，宋宁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了话。江舟低垂着身子，宋宁隐约觉得江舟在哭。
急诊室的门开了又关，关山和宋宁猛地起身，护士急匆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过了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进去。
宋宁想抓个护士问一问情况，又害怕耽误治疗，只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始终没有勇气上前去问一问。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关山转头去看，是停好车安排完工作后赶来的史大庆。
“怎么样了？”史大庆问关山。
关山说：“还在抢救。”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史大庆“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双手掩面的江舟，没说什么，在走廊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护士们出了又进，进了又出，拿着托盘端着药来来往往。门外的几人也越来越焦躁，宋宁急得开始在原地转圈，就连一直垂着头的江舟此时也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关山和史大庆坐在椅子上，望着抢救室的红灯。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急诊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大门被打开，几人几乎是瞬间涌了上去。
穿着手术服戴着手术帽戴着口罩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主治医生刚走出来就被一拥而上的几个大汉吓了一跳，镇静了一下才说：“你们放心，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再观察一天你们才能进去探望。”
众人闻言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史大庆点点头，对医生说：“谢谢苏医生。您辛苦了。”苏医生点点头，便又去准备下一台手术了。
史大庆还怔怔站在原地的几人，从口袋里掏出把车钥匙递给关山，说：“今晚我在这守夜，关山，你开着我的车把江哥和宋宁送回去。车子就在急诊室附近的篮球场外的停车位上，蓝牌云kac868。”
关山犹豫地看看宋宁，看看江舟。江舟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关山接过史大庆手中的钥匙，点了点头。
“史队长，我不回去，我跟你一起在这儿守着。”说话的是宋宁，他想要在冯健醒来的第一时间去看望他，并把他说的那些资料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一定不能让冯队长失望。
关山说：“也是，宋宁陪着你在这，两人能轮流睡一会儿。你让他回去他也睡不着，一心想着跟老冯背资料呢。”
史大庆看宋宁一眼，本想拒绝，随后又一思考，说：“好，那关山你跟江舟回去，明天早上不用来替我们，上面会安排专人看护。我们明天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完也会回去，等到老冯醒来，会有人带你们去见他。”
关山应了声“好”，史大庆拍拍江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路灯下，关山和江舟漫步在夜色中，看着医院大楼里还在亮着灯光的房间，都没有说话。
到了史大庆说的停车位附近，江舟看着那辆被子弹打得百孔千疮的越野车，心头又是一阵激荡，遥远的记忆浮上心头。曾经，他和冯健、韩晓华、章林也曾坐着这样身经百战的越野车，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不想一晃，时间竟过去十二年了。十二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十二年前，他也如关山、宋宁一般是一位刚出军营的毛头小子，老冯、章林也像史大庆一样是沉稳、热血的缉毒战士，而晓华……晓华则是巾帼须眉，一点都不输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有时候，她甚至比他们几个还更像个爷们儿呢……
江舟抚摸着这辆战损的越野车，好像在透过它抚摸当年的那辆越野车，又像是在抚摸他过去的青春。半晌，江舟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关山将车启动，车子消失在黑夜中。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前往深山兵营的道路上，一时汇入车流，一时又远离车流。
关山时不时地观察着副驾驶上江舟的情绪，江州也察觉到了，苦笑了下说：“真的老了啊，到了需要后辈时刻关注的程度了。”
关山笑笑不语，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关山收回视线聚精会神地开车。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经过一片红灯酒绿的闹市时，江舟突然说：“你知道吗？路对面那个酒吧，晓华当年在这里卧底三个月，做了三个月的坐台小姐。”
关山顺着江舟手指的方向望去，路边一家叫“望月”的酒吧门前人来人往，男男女女，什么姿态的都有。
“当年不是它不叫‘望月’，叫‘浮生’，那家酒吧的老板因为涉黑进去了，判了十多年吧，现在不知道出来了没有。这里这些年几经变幻，兜兜转转，又变回了酒吧。”
关山目光看向前方的车流，问道：“江哥，你当年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吗？”
江舟说：“是啊，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不会离开这里了。”江舟微侧转头，朝正开着车神情平的关山看了一眼。关山长相坚毅，轮廓硬朗，很像当年的他。一种热血萦绕在江舟心头，江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在还是在十二年前，他喃喃道：“那也曾是我的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