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就是王法
蓝槿匆匆忙忙赶回兰府,赫连祁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事实上就算是去处理兰家的琐事,他也想和她待在一起,于是也跟着她回了兰家。
霁云筑到梁王府门口的路上,一瘸一拐的妙云儿带着来通风报信的良婉正好遇上了他们,路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蓝槿大致讲了一遍。
原是那安氏在为非作歹。
仗着兰绅意被放回来了,安氏也不管兰绅意有多累有多后怕,为着蓝槿此前说的那句“安哥儿办不了只有世哥儿能办”的事,安氏怎么也不服气,如今蓝槿回了梁王府有赫连祁罩着,便把起都撒到了程氏母子身上。
程氏一向躲在自己院儿里吃斋念佛,从不出来惹是生非,也正是如此,整个兰府没人知道他们母子安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蓝槿倒是知道程氏不喜纷争,说避世就绝对不会要去争什么抢什么,可旁人不会这么不会和她一样想,尤其是安氏,还有被安氏吹枕边风煽风点火的兰绅意。
景夫人在整个兰家本就是形同虚设的正室主母,魏氏一向说不上话,因而眼下若要救程氏和兰世和,还得蓝槿出马。
良婉也是得了景夫人的吩咐来梁王府的。
听闻安氏本以为兰绅意能平安回来是蓝槿让兰世和去做了那件谁都不知道的事,可谁知又听闻兰世和根本没有出过府门,这下倒正中了安氏下怀,赶紧跑去兰绅意耳边扇风,说景姐儿本是有法子的,可世哥儿不肯救他这个爹,连景姐儿亲自去求了他们母子都不肯。
儿子不救老子,任由老子在东宫饱受精神折磨与煎熬,兰绅意顾不得自己几晚都没睡好觉,提着剑直接冲去了程氏院儿里,要把兰世和这个不孝子碎尸万段。
“主君说什么,既然世哥儿不想要他这个爹,倒不如他这个爹不要这个儿子,”良婉都吓哭了,说话也哆哆嗦嗦的,“夫人来劝,怎么也劝不住主君,安姨娘在一旁,嘴里虽是说着劝告的话,也却惹得主君更气恼,世哥儿本就不得主君青睐,如今更是别想入主君眼了。”
妙云儿腿脚不方便留在了府里,随行跟着的碧云儿到底没有妙云儿那么聪颖,蓝槿示意了她好几眼她才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扶着良婉。
“好姑娘,你跟了你家姨娘这么久,还不知她的性子吗?”蓝槿把自己的绢子递给她,“程姨娘一向不在意主君的宠爱和重视,这个兰府大小都有安姨娘盯着,他们母子要活命,就只能敛去锋芒安生度日,她不在乎那些的。”
良婉直道着是,抽泣着都快要背过气去了,蓝槿看了也心疼。
等到她好不容易有时间把眼神分给赫连祁了,却发现赫连祁一直盯着她瞧。
“阿槿入府这么久,本王似乎都没听你提过兰翁的这位程姨娘。”
蓝槿也是才旁敲侧击从妙云儿口中得知,兰景和曾与这位程姨娘关系极好,之于对方几乎就是知己一般的存在。
妙云儿也很好奇为什么蓝槿之后不怎么提起程氏了,回府那几次也都没去瞧过她,蓝槿慌忙躲避眼神,用“不想打扰姨娘清净”这样的蹩脚理由搪塞过去。
如今面对赫连祁,蓝槿也一样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姨娘喜爱清净,我嫁人后怕聒噪了她,便很少去看她。更何况您是王爷,父亲的妾室怎能入您的耳?”
赫连祁总觉得这个解释好像并不是那么能够说服人,奈何车辇已经到了兰府门口,坐在门边的碧云儿带着良婉先下了车,门刚一打开,蓝槿就听到了院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喊声。
事不宜迟,不等赫连祁先下车然后扶着她再下,蓝槿率先冲了出去,一路喊着免礼,一路小跑去了程氏的院子。
赫连祁被晾在身后,也不恼。
他知道蓝槿紧张程氏,也知道待会儿她一定会回来找他。
他且慢悠悠的走着,等着看兰绅意能说出多过分的话,他可真是好奇,兰绅意的记性是有多差。
程氏的院儿里弥漫着血腥味,污染着纯白天然的血色。
蓝槿走进院门,远远就瞧见兰世和被吊在树上,小小的少年衣衫单薄,已经渗出了血迹,双手高高挂着,已经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兰绅意则坐在一旁喝茶,手里拿着藤条,像是多么气恼似的,安氏站在他身边替他按摩手臂,蓝槿看到这对奸夫淫妇就觉得恶心想吐。
景夫人站在兰世和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袄子想给兰世和披上,却被兰绅意一声喝住,几个小厮冲了上来将景夫人与兰世和隔开,那几副洋洋得意的嘴脸,一看就知道是安氏的走狗。
而程氏,不远处已经昏死过去,几个姑娘将她团团围住,抱着她,嘴里还央求着兰绅意放过世哥儿请郎中来。
兰绅意自然是不肯的,可兰绅意不肯,蓝槿肯,转头就让良婉以她的名义去请了妙春堂的胡郎中。
碧云儿适时地喊了一句“兰大妃到”,众人回过头望向她,有恍若看见救命稻草的人,也有恍若看见致命克星的人,总之她蓝槿,,遇见好人便是佛,遇见恶人便是魔。
“兰大人府上好生热闹,怎么?这是嫌儿子没替自己挨身上的板子,便要还回来么?”蓝槿缓缓踱步上前,摆着梁王大妃的架子,没将那对狗男女放在眼里,“要我说,兰安和才是你的宝贝儿子,这顿打,该由她来受才是。”
兰绅意没说话,一旁最紧张宝贝儿子的安氏便急了,“景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放肆!兰大妃的闺名也是你能直呼的?”碧云儿打断了安氏的话,斜眼瞪着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这个狗奴才,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安氏不可置信地盯着方才骂了她的碧云儿。
碧云儿轻蔑地看着她,道:“奴婢只知王爷、大妃,兰家的主君主母,你又是谁?”
“你……”
“人家是谁?”蓝槿顺着碧云儿的话,仿佛与她说笑般,掩着嘴轻言道:“碧云儿,人家的本事可大着呢!人家安姨娘,好好地服侍着兰老夫人,有朝一日服侍到兰家主君床上去了。”
安氏脸都气歪了,手指着蓝槿,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安氏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她本是伺候兰老夫人的姑娘,趁着兰绅意去向兰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和兰绅意眉来眼去也就好上了。
府上的人都说主君越来越有主君的样子,越来越孝顺老夫人,每日都去老夫人院儿里请安问好,一来二去,老夫人身边姑娘的肚子都给问大了。
安氏就是这么过的门,在几个月后生下了兰素和。
奴婢出身的人如何能和大家闺秀比?所以净使些狐媚子手段留住兰绅意,想着有朝一日能等到景夫人被休,自己坐上主母的位置。
只可惜她想的未免天真,蓝槿都知道,像兰绅意那样重视自己沽名钓誉的人,景夫人的母家再没落好歹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商客,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婢子出身的人做兰家的主母呢?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都说娶妻娶贤,娶妾娶色。
景夫人够贤,便让她好好地做她的贤人,安氏够有姿色,给她一点权力又怎样?
所以这权力越来越大,如今连景夫人都管不了她了。
“好了!都是陈年旧事,何必再拿出来提?”兰绅意狠拍了桌子一下,石面发出嗡嗡的声响,把晕过去的程氏都给惊醒了。
“景姐儿……”程氏第一眼就看到了与兰绅意对峙着的蓝槿,嘴里喃喃地唤着她的闺名,即便腿软站不起来,也用力挣开身边的姑娘,朝蓝槿爬过去,抱着她的脚,哭着求她:“景姐儿,你救救世儿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救救他吧……”
碧云儿这回机灵了,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程氏,在她耳边轻声对她道:“姨娘放心,姑娘回来就是为了救世哥儿的。”
有碧云儿这句话,程氏才没刚才那么激动,放开蓝槿的脚,抽泣着坐起身,倒在碧云儿的怀里,已经快要虚脱了。
这件事兰绅意没想过要惊动蓝槿,所以并不想让蓝槿插手,可他是赫连祁救出来的,蓝槿又是赫连祁的大妃,他始终不能不给面子。
“大妃,”兰绅意头一次这样叫自己的女儿,“您既然叫我兰大人,那我便实话告诉您,这是家事,还请兰大妃别插手的好。”
“那万一我就是要插手呢?”
“您何必呢?”
“说到底我与程姨娘的关系总是值得我这么做的。”蓝槿一挥手,景夫人和魏氏身边的姑娘赶紧冲开小厮的人墙赶去把兰世和救下来抬回了屋里。
小厮们忌惮着蓝槿的身份,不敢阻拦,只能低头挨着安氏眼神中无声的谩骂。
兰绅意的脸色也不好,忍者那口气,“照理说,大妃嫁了人就该少回娘家,您这一月以来都回来多少次了?传出去不好听。”
“那也总比兰大人殴打稚子差点闹出人命好听!”蓝槿瞪着他,虽然比他矮上那么一小截儿,但气势却丝毫不输半分甚至更胜一筹。
胡郎中正好在这时候赶来,蓝槿先不理会兰绅意,赶紧让胡郎中去给兰世和瞧瞧伤势,那语气柔和尊敬,兰绅意听在耳朵里,心里十分不忿。
他这是在介意蓝槿对一个外人的态度都比对他这个爹好,却不知反省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蓝槿对自己态度好。
“既然郎中已经来瞧了,大妃就请回吧。”兰绅意开始下逐客令了。
蓝槿才没那么傻,如今要不是她在这儿坐镇,兰绅意能这么能忍?
不就是因为好歹赫连祁对她有救命之恩他不敢恩将仇报吗?这个势利小人,之前还想着投靠太子,如今可有知晓究竟谁才可靠?
一定还不知道呢!否则拳头怎么攥的那么紧?
一阵一阵的冬风劲吹,蓝槿冷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这外头连炭炉都没有,蓝槿不想再与这对狗男女周旋,此刻冷得只想进屋去。
兰绅意吃了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此刻他也不知道蓝槿究竟还有没有将他当做父亲,他只觉得这世态炎凉人心惨淡,只有他的安氏最体贴。
看着兰绅意和安氏彼此挽着手臂的样子,蓝槿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叫了几个听她话的姑娘婆子来,手一指,就让她们把安氏反手押了起来。
安氏自然是不肯就范的,一边挣扎着躲避,一边大声叫喊:“你干什么?我究竟哪儿得罪景姐儿你了?”
“兰大人才从东宫监牢放出来,你就让兰大人劳心劳力,你说,作为妾室,你该不该罚?”蓝槿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只要能打上安氏几巴掌或几个板子报程氏和兰世和的仇,她乐意得很。
一旁的兰绅意见蓝槿抓了他最心爱的妾室,也急了,大声喝住那些姑娘,“放肆!放肆!你们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也是为了爹好啊,”蓝槿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状:“这安氏一点都不体贴爹,不该罚吗?”
话毕,蓝槿倏而低下头,卸下无辜,转眼就换上了一副强者尊容,“更何况,眼下,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你滥用私刑,差点打死了我的弟弟,害的我娘和程姨娘受惊心忧,”蓝槿在兰绅意跟前从容地踱着步, “你既然觉着以你的地位可以在兰府为所欲为,那照这么算来,我也可以。”
一步一声重击,打在兰绅意的心上,竟让他有几丝无助与绝望。
于是,他冲动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大掌挥下,随着一声皮肉之间的柔声巨响,蓝槿的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手指印记,蓝槿被兰绅意大力打的偏过头去,眼冒金星。
她还未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不远处一声暴怒的男声就此想起:“放肆!兰绅意,本王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