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鲜肉，你俩
许渡沉身子僵了僵，最终没推开他，指尖擦过了他的发丝，指腹伸进发缝，不重不轻揉了揉脑袋。
三分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关怀。
七分窈窕少年君子好逑的懵懂。
风从窗子外面吹起来，潮意燥热像发了情的动物一般难安，怪叫人害臊。
好一会儿，白洋才松开手，他怜惜摸了摸许渡沉的脸，哑着嗓子笑。
“谢谢你。”
这个高挑的，冷静的，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宛若盛夏的冰梅子酒。
清凉，心醉。
真好啊，白洋心想。
许渡沉敲了敲床头柜提醒他，“快收拾东西。”
“呵！”
白海坐在院子里石头墩子上，一直透过窗子看着屋里的情况。
当看到白洋抱住许渡沉时，白海的嗓子里溢出来冷哼。
果然。
贱人就是——
还没想完，“砰”一声，许渡沉抬手关上了窗。
妈的！
白海暗骂。
白洋叹了口气，松手开始收拾东西，铺盖的棉花压坨了，像薄薄的两层布，床面上垫了许多软草，才不至于那么硬。
他刚卷着被褥，许渡沉伸手制止了他。
“这铺盖都成这样了，换条新的吧，整个颜色鲜艳的，朝气。”
“不碍事的，”白洋抱住他的手臂移开，“我随意惯了。”
“万一我去你那，你也让我睡这被褥？”
白洋敛目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停下动作，将那收了一半的被褥铺好。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当年外婆去世，她就胡丹萍一个女儿，妈将这儿能用的东西尽数搬到了白家那边。
这套被褥还是白洋在布料店捡的边角缝起来的。
走的时候，白洋就拿了几张纸，都是他在这边无聊画的画。
还有厚厚的一沓连环小漫画，断断续续画了几年，内容是他和许渡沉……。
之前他并没有发觉自己喜欢男人。
是因为许渡沉，他喜欢上了，是个男人。
他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白洋抱着一沓纸出去，许渡沉要帮他拿，他没想就拒绝了。
万一许渡沉随手翻两页，那不就大大的露馅了吗？
自己几年前就开始意淫他，甚至连婚后生活都想好的秘密不就暴露了吗？
不行！
白海黑着脸瞪他们，可怜没人理他，看着两人看着从树缝边钻过去后，一跺脚，气急败坏的锁门。
许渡沉说要带白洋去办身份证，这样以后很多事情都会方便。
老宅所在的枫桥巷，年岁最老，横道窄修不开，缺一块或凸起砖头在路上常见，实在是破落。
之前有好几家人接连遇到丧事，逐渐大家也都搬走。
白洋离开，更少了人气。
至今人去巷空，只有雁群按时南归。
门前那棵古老葱茂的榕树，风吹木叶簌簌，盛夏承暑纳凉，以后时常会在白洋的梦里娓娓摇曳。
办身份证的事，考虑到今后要自己生活，白洋也就没有推诿。
早峰已经过去，公车上没有几个人，两人两位置坐了下来。
白洋坐在里面靠窗，形色建筑缓缓向后跑，几只鸟从树上窜出来，落在地上啄掉下的半截香蕉。
可能是香蕉吧，看不太清。
他托腮，脑袋靠着窗，若有所思道，“白川丰和胡丹萍这样，确实有我的因素。”
许渡沉双腿交叠靠在椅子上，口吻漫不经心。
“他们是谁？”
“我爸和我妈。”
许渡沉一笑，“现在连爸妈都不叫了？”
白洋扭头望着他，“我现在不开心，不想叫。”
“不想叫就不叫，你要是喜欢，叫他们猪狗都行。”
“噗——”
白洋乐了，锤了他一拳。
许渡沉忽然摆正神色。
“我记得有哪个挺出名的人说过一句话：最高级的聪明——是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看来你有成为名人的潜质；但是——”
白洋问，“但是什么？”
许渡沉道，“但是我觉着这人说的是屁话。”
“因为很多时候，对方只是脚底有泥，而我们自己半个身子都在泥坑里。”
白洋愣了愣，倒是被他说的明朗起来，“许哥，哲理大师。”
“厉害吗？”
白洋竖了个大拇指，“很酷。”
泥坑吗？
自己以后不在了。
许渡沉帮他，他自己也在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公车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到了公安局。
白洋有些诧异，他没办过身份证，自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身份证需要在公安局办理。
许渡沉问他觉得应该在哪办。
他也想不出来。
白洋双手规矩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面对摄像机。
“前面刘海往两边拨一拨，不要挡住眉毛。”
“好了。”
电脑上出现了白洋的照片，冷白冷白的，桃花眼明亮亮，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勒他十分温柔。
警员笑着说，“小伙子长的可真俊，照片真的是好看。”
白洋起身去看，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
“你们俩长的都像那电视上的明星，最近流行的什么词，”警员一边点鼠标操作电脑，一边道，“小鲜肉，你俩。”
许渡沉倒是接受的很坦然，“我们俩是男高，不是小鲜肉。”
警员没听懂，懵懂的点点头。
白洋好奇问，“什么是男高？听起来真酷。”
许渡沉：“男高中生。”
白洋：“……”
不好意思，我是男初……
随后带着两人去了户籍部门采集信息，很快一套程序走完，从公安局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十点钟了。
许渡沉担心校长反悔，没再耽搁直接和白洋去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这会儿有人，林峰见来人是许渡沉，放下了手头的事，笑眯眯叫了他一声。
“噢，是小许啊！”
许渡沉走进去，白洋露了面，一番交谈后，林峰很爽快的批准了他入学。
他接过白洋填写信息的单子，从抽屉里拿出了公章。
“你的档案都没处理，还留在学校，你直接正常上学就好。”
青阳第一中学的公章盖下，林峰意味深长看向许渡沉。
“小许，这下你心里踏实了吧，好好考试，争取下次联考拿个第一回来，给咱们青阳一中争光！”
许渡沉点头。
林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了校长办公室，白洋拽住了许渡沉的袖口，“哥，校长是什么意思？”
许渡沉偏头侧目，“怎么了？”
“你是不是去找他了，我听说我爸得罪了校长，还听说这校长小肚鸡肠的很。”
白洋已经做好了花钱赔笑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而且校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晃晃能听出别的意味。
“校长人不错，别尽信道听途说，也别瞎想，回去上课吧，乖。”
许渡沉朝他微笑。
白洋微微愣神。
那个笑很好看，像冬天里拨开厚云罅隙洒下的阳光。
多年以后，白洋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暖烘烘。
就像陷在是绵软席梦思大床里，软乎乎的，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