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推拒的更辛苦
医院急诊科。
戴着老花镜的女医生给邵允琛处理完伤口之后掀开门帘出来，一边脱着手套一边瞄了正抱胸等着的陆瑶一眼，“小两口吵架归吵架，也没有真动手的，这防狼喷雾危害可大可小，要不是送医及时，后果可就真不好说了……”
陆瑶原本在外面踱步，看到医生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阴阳怪气地指责了一顿，再要开口辩驳时见门帘又被撩开，邵允琛一边系着西装纽扣一边从里面出来。
“多谢您，医生，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就不劳烦您责怪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站到陆瑶身边，显然是护妻心切的意思。
那医生闻声朝他看一眼，原本一张阴郁寡淡的脸顿时就灿烂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小伙子真是会疼人，要不是你结婚了，我一定把女儿介绍给你。”
陆瑶双手绕在胸前，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一句话没说便抬脚迈了出去。
不多时邵允琛追上来，眼睛还泛着几许红肿，陆瑶听着他的脚步声和自己保持齐平了，才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你是不是跟医生说什么了？小两口吵架？”
“我说你是孩子妈，这不算歪曲事实吧？至于别人怎么理解，我也无法控制。”连邵允琛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明朗。
陆瑶的脚步突然间顿住，转头神色不愉地打算拆穿什么，但正对上他还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之后霎时有些无措，抿了抿唇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红肿的双眼，从内心压抑了想去伸手触摸的想法，转头继续迈开步子，“一年不见，跟踪人的本事学得可是不怎么样。”
邵允琛无从辩驳，似乎也没有要辩驳的打算，脚步跟在她身后直至出了医院大门才将人拦下，“我们谈谈吧。”
他神色严肃，路灯下晦暗的眸光垂落下来，带着不自知的深情缱绻，似乎一瞬间就要将人吞噬。
陆瑶回避了他的视线，甩手打算走开，不意外地又被他拦下来。
沉吟片刻，开口之前听见男人率先发问：“陆瑶，听说你找挚恒谈过合作案？”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听说”是从哪里听来的，陆瑶毫不犹豫地拆穿，“连一桩没谈成的案子你都知道，这就是你让林水灌醉宋波的目的吧？”
邵允琛直接回避了她话里的深意，将问题挑得更明朗了一些，“你找挚恒，是不是因为他们和荀氏的官司纠纷？”
陆瑶沉默了一阵，以沉默代替了应答。
要不是因为郑云横插一脚，她的这桩案子原本已经谈成，借助挚恒的力量对付荀氏，她会有胜算许多。
在她沉默的间隙，邵允琛的眸光逐渐阴沉下来，他一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整理到耳后，同时不轻不重地提醒：“荀氏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了。”
陆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目光与他对视，“你在调查荀阳？”
邵允琛静默，没有否认，接着像是抓住了什么难得的机会一般微挑眉梢，身体也顺势靠了过来，“你想知道，可以跟我谈谈条件。”
“不用了。”陆瑶冷眸看他一眼，随即调转脚步方向，朝着路口不远处驶来的空车招手。
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陆瑶打开车门上去，不多时就见到邵允琛也跟着钻了进来，坐在她旁边朝司机喊话：“兆和酒店。”
车往酒店去的路上，陆瑶靠着车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意识不清的时候感觉到邵允琛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的触觉分外明晰，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攥住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心头一阵抽搐。
假装睡意朦胧地朝窗外转了转身子，同时将掌心贴合的力量加重了些。
邵允琛微微一愣，将视线从交握的双手上离开，转而盯着昏暗视线中女人并不清晰的侧颜，倏然就笑了。
“是啊，别醒过来，醒来就不一样了。”他将身体顺势靠上椅背，在她耳后轻声呢喃。
陆瑶缓缓睁开眼睛，朦胧氤氲的视线中看到窗外不断向后飞驰的风景，总觉得那份闲散安逸的心情总是不属于自己的，至少现在不属于。
陆瑶希望邵允琛能够明白，在两人相互拉扯的关系中，她总去扮演那个推拒的角色是很辛苦的，苦到有时候心脏都疼得麻痹了，面上还要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车子抵达兆和酒店之前，陆瑶眼底氤氲的气息悉数散尽，她神色悠然，暗哑的嗓音缓缓喊出：“允琛……”
邵允琛身体一僵，半阖的眼睛猛然睁开，还在回味陆瑶那句轻声嗫嚅的“允琛”。
时隔一年，再听到她这么温柔缱绻的称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秒就见她转过脸，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倾身吻过来。
凉薄的唇畔覆上来，裹挟着清冷的欲望，交织着陆瑶心底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邵允琛却在这一刻犹豫了。
在她想要将这个吻加深到另一个无法控制的境地时，他突然伸手推开了她，眼底带着微不可闻的震惊和隐忍。
“陆瑶……”他轻呼她的名字，眼睁睁看着氤氲的湿气再次漫上她的眼眶，才最终将其他要说的话都隐忍了下去。
车身缓缓停下，司机也跟着沉默，没忍心打破这样的画面。
不多时，陆瑶勾唇一声轻笑，笑着拆穿，又或者是提醒，“邵允琛你看，我们之间究竟谁更辛苦？”
他倏然间就明白了，眸光暗淡下来，喉结上下动了动，开口声音暗哑着：“对不起，陆瑶……”
其实连他也觉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一年之前她和孩子受到伤害，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树敌，才被尚睿和齐蕴那群人盯上，如今他的承诺还没有达到，有些事情还没有完成。
正因为陆瑶的一再冷漠和抗拒，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做那些接近她的事情，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态度一旦有一方改变了，这种制衡就会被打破。
当面对陆瑶的主动接近时，邵允琛才恍然清醒过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从来不是爱情本身。
她的违心拒绝比自己的求而不得更加辛苦。
陆瑶苍白一笑，没说什么，只是推开车门下车，看到林水和宋波并排站在酒店门口，都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陆瑶表情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脚步毫不停顿地迈开，不多久宋波跟上来，低头认错的态度道：“总监，我知道错了……”
陆瑶脚步片刻不停，似乎是怕被谁追上，直到电梯门关上之后才些微缓和了神色，余光瞄着身边的人，“回去练练你的酒量，喝醉酒就什么都往外吐，早晚会吃大亏。”
她没有多责怪，宋波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连连应声之后又一阵犹豫，“不过总监，这一次也不算是毫无收获，我听见林助理跟邵总打电话，提到了一件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
“什么事情？”陆瑶侧眸，表情凝重起来。
“关于荀氏荀总的，他以为我喝晕了，也就没忌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