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终点或起点
长安城南五十里, 一高瘦少年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一个大包袱,想来是些换洗衣裳和干粮吃食。
此少年相貌说不上多么英俊,确是面容刚毅,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此人正是公羊羽,此时他正在发愁。他从洛阳到达长安用了七日,在长安城逗留了两日,又问到了无量山方位,又走一日,算起来十日已经过去,但离无量山开山之日还有近二十日,此时他的盘缠已经见底,不想些谋生的法子,怕是难以坚持到无量山开山了。
此时无量山下可谓是人声鼎沸,无量山将要开山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大唐各州各县闻名而来的青年才俊可谓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朝廷显贵之子,只见个个英姿勃发,想来是他们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和公羊羽这样的偏远地方来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此时山脚山的坊市里满满都是人,公羊羽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还未住满人的驿站,要交纳定钱之际,一探怀中,竟已只余二两碎银,公羊羽心知二两银子用来住客栈一并吃喝根本不够两日用度,他只得告罪一声,慌忙走了。
接下来该如何熬过这近二十日呢,想来想去他又掉头回到刚才询问过的客栈,问店家可否到这里来帮工,只求能管他吃住,不要银子,店家却是不肯,因此时宾客爆满,少一间客房对生意影响颇大,况且他这里是江南水榭风格,文人雅士都很喜爱,很多客官都不吝打赏。
在公羊羽再三请求下,店主答应他再次帮工,因宾客爆满,确实也需要人手,公羊羽这送上门的廉价帮工可不好找。但店家只许他住柴房,饭食管够。公羊羽满口答应,连连向店主称谢。待到店主吩咐小二引他到柴房歇息,公羊羽觉得这柴房比之老家的石屋也好了不知多少,公羊羽随遇而安,左右不过二十日,便在此处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公羊羽每日都在做他店小二的工作,迎来送往,端茶倒水,别的小二都因宾客络绎不绝而苦不堪言,他确是乐在其中,把这门工作也当成了修行。修行先修心,若心境不够,那你练的功法越强,则心魔也就越强。
日复一日,就这么一连过了十余日。这一日,客栈已然住满,离无量山开山之日也已不远,想来是已无退房者了。公羊羽难得偷了个闲,要去坊市中逛逛,手中的二两银子起不了大用,若是无法留在无量山修行,寻找下个门派或是回北海老家盘缠皆已不够,若是能留在山中,那么要银钱何用,遂打定主意,今日趁着这难得空闲之际就花光它。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侥幸的机会。
今日的山下坊市格外热闹,现已不光是坊市了,更有许多人远道而来摆摊售卖,已渐渐形成了集市规模,坊市与集市连接起来,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好不热闹。
公羊羽此时正坐在街上用手掰着馍,将馍掰成小块扔进羊汤里,不时又拿起拿起桌上一串羊肉串咬上一口,这羊肉汤和羊肉串在自己家乡可是不容易吃到,偶尔吃一次也不甚正宗,但在这里他总算可以吃个够。
手里掰着馍,公羊羽不时看一眼街上行人,时不时就可以看到许多颇具特色,并且从未见到过的民族服饰,听着走过路过的人那夹带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公羊羽这下算是开了眼了。
在公羊羽低头喝汤之际,忽听耳边响起一女子声音:“二叔,听爹爹说起他当年也在这无量山中学艺?”一男子声音响起:“是啊,但他只是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五年一轮换,他修满五年,便参军去了,你还别说,当年也是我来送的他。”
公羊羽觉得女子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此女一身白衣,面部似有轻纱遮挡,与身旁一高大男子走在人群之中。
公羊羽心想,此女子声音若是配上那身鹅黄衣衫,不就是那自己梦寐想见之人么?是否自己因过于想念,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随即低头喝汤吃肉,不做他想。
吃了饭,已是正午,付了银钱,公羊羽便朝客栈走去,往日这个时辰是客栈一天中最为忙碌之时,若不趁早回去,恐又挨店主的骂。
回到客栈,公羊羽便忙碌起来,一面给各厢房端茶送水,一面又给楼下堂食者端菜送饭,不时又去后厨帮忙做菜,耳濡目染下,公羊羽竟是对做菜颇有心得。这下公羊羽是忙得不亦乐乎,店主看了也连连点头,直呼公羊羽天生就该干这一行。
就这么一连过了几日,离无量山开山之日,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坊市中行人已寥寥无几,集市上的小贩们见游客已少便自发的退去了。
现在街道上空空荡荡,该退走的已退走了,留下的都是想进山门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期望能在大开山门之际便一鸣惊人。
然而,公羊羽此时正在后厨里忙碌的热火朝天,此时他做菜越发熟练了,烧烤之法也已掌握,今后就算他流落街头或是隐于山野也不会被饿死。
匆匆几日已过,这日天色尚早,但一看就是个大晴天,几声鸡鸣过后,公羊羽将一盆洗脸水哗的泼到柴房门口,用手巾擦着脸缓步走到客栈大门口,客栈大门紧邻街道,街上现在还并无任何行人。公羊羽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天空,闭上眼睛,口中呼唤:“又是晴朗的一天啊。”正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眼睛也未睁开,此时听觉正是最好的时候,他在静静的感受着鸟语花香,连很远处的鸡鸣狗啸也听得一清二楚。清晨的雾气散去,那种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让人久久得以回味。
忽然,公羊羽隐约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似马蹄声,又似人群踩踏声。正惊疑间,只听街道上从远处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几声喊叫,远处听不真切,待喊声近些时,公羊羽听清了那是有人在喊:“开山啦,开山啦,所有人到山下集合啦。”
公羊羽缓缓睁开眼睛,默默回屋拿上了佩剑,包裹和马匹就留在了这里,若得留在无量山,再回来取也不晚。若不幸落选,万不得已下,这马匹看来也得卖掉以作盘缠了。
待公羊羽出得门来,街道上早已是人满为患,人们摩肩接踵地朝山脚走去。呼喊的人已去的远了,公羊羽跟在人群之中,似有意似无意的施展着腾挪身法,这满街的人,竟无一人可以挨到他身。
当这群人裹挟着公羊羽到达山脚下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不管是地上还是小丘上皆已停满了人,公羊羽粗略概括了一下,这怕不是已有千余人了。这些人或坐或站,有的人神情淡然,有的人神情不耐,也有少许人正承受着被人群挤压之苦。也亏得山下辽阔,若是这许多人都上了山,不知可盛得下么?
半个时辰后,人群已渐渐不耐,喧哗开始四起,都在高声或低声的议论着无量山主事之人为何还不到时,一个苍老却嘹亮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让喧哗声戛然而止,只听那人道:“既然都到了,那便开始吧,这次就按老规矩,先摸骨,再攀峰,只取百人,前三甲可入内门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