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悲怆
贺歌可不想连楚子卿也因为路上可能出现的颠簸与丧尸的尸体,撞到这辆车的天花板。
要不然他刚开始起步的爱情,大约会直接中道崩殂。
青年单手撑着车窗边框,侧过脸,静静的看着窗外得景色,眼神微眯,似乎是困了。从下颚滑至脖颈的线条,被窗外的光影分割成两部分。
几绺发丝垂在他脸侧,遮盖了些许正脸,即便是从后视镜,贺歌也看不见楚子卿的神色。
少年暗自捏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他能感受到楚子卿一点点对他放开的信任,心中不由得窃喜。而另一重鼓动,则是接下来的战斗。
狩猎的本能让他有些发热。
在楚子卿一行人回到基地后,葛倾也带着车队,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停下。
他随意的把脚翘在方向盘边,两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弹掉烟灰正往嘴里送,遥遥的看着嫩芽基地。
“老大,咱们一会儿怎么过去啊?”
一旁的小弟问着葛倾的想法。
虽说这样烧杀抢掠的事情,他们早已干过很多次,可没有顶头老大的命令,他们一个也不敢动。
上一个这么干的,已经被葛倾打死了。
“分几批人从其他周边儿的小路靠过去。
你们手里都是有家伙的,都别怕事儿,找好位置埋伏着,进去了能弄死几个是几个,女的倒是可以留着,记得把腿打断了。
好几个地方一起出事儿,他们也不能反应的过来。”
这一帮乌合之众,闻言便分成了三四组,从嫩芽基地周围的小路,一路猫过去。
而葛倾打车上下来后,则是从后备箱里,又拖出个几乎光着身子的女人。
不出意外的,女人身上也有着不少伤痕。
他一脚踢在女人的膝盖窝上,长时间以来的虐待和羞辱令她变得麻木,即使被殴打,跪倒在地,手掌又一次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出血,她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没有叫也没有哭。
只是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环在身前抱住自己的身体,亦步亦趋的走向嫩芽基地,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去,你去那个小区门口,跟他们说你是从别的地方逃生出来的求生者。晚上之前给我把里边儿有多少人,都哪儿巡逻摸清楚。
等天一黑就给我把人带进去。”
若是楚子卿等人一时心善,接纳了女人。那么,一旦到了半夜,无人驻守的基地就会变成无边地狱。
“啪嗒,啪嗒”
女人赤脚踩在坚实粗糙的水泥地上,地面尖锐的砂石割破了她的脚底,逐渐洇湿出来一块儿细小的水渍。女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瘸一拐的朝嫩芽基地的大门走去。
“你……你好,请问这里还收留幸存者吗。”
寒风将他裸露的皮肤冻得发紫,一道道开裂一样的纹路,让女人看起来格外可怕。
那些纹路像蛛网一样,包裹着她身上或大或小的淤青与伤痕。
范天霖正从小区外的绿化带上刨土,听见声音,回头,她不由得双眼睁大。
“陈茜茜?!”
在她还没逃到这里之前,眼前的女人,正是一直跟她站在一起,一直保护她的陈茜茜。
范天霖惊讶之余,立刻丢掉了手中的铲子。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拥抱着几乎不着片缕的陈茜茜。
进入怀中的身体冰冷极了,呼吸也极其微弱,范天霖双手发抖,轻轻打横抱起陈茜茜的身体,和守在门口的老人打了个招呼,就从专门为她留的大门缝隙里把人抱了进去。
陈茜茜被抱进了器材室,四肢不断痉挛颤抖,显然是油尽灯枯,即将咽气。
她的意识还剩一点,见到身边是熟悉的范天霖,女人麻木的眼神终是凉了些许,下意识扯出个微笑,可偏偏她嘴唇干裂,口中又有伤口。
这一下竟是从嘴里吐出鲜血。
“咳,咳,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原以为早就干涸的眼泪,从陈茜茜的眼角滑落,滚烫的在这个冬日里化成了沸水,落下来还会冒热气。
“先,先别说话了,你会好的,你会好的,听我的啊,别说话了。”
从不在人前显露出害怕退缩的范天霖,将陈茜茜搂在自己怀里,身体发抖。
喉咙仿佛被一团布料堵住,说出来的话有大半都是气声,难以分辨。
她不停抓着陈茜茜的一只手轻轻磋磨,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陈茜茜,自己就在她身边。
不用怕,我在。
“咳,没用的,姐,我的,内脏,碎了。”
陈茜茜一边说着,刚恢复了点亮光的眼神,逐渐发直失焦,难以看清眼前。渐渐的,她呕出来的血里面混杂着一些碎肉。
“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也可以,不疼了。”
直到死去,陈茜茜的眼睛都是睁着的。纵使乔雅再怎么加快脚步,依旧是没来得及追上死亡。
这是范天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泣,她的声音嘶哑无比,是动物最绝望的吼叫。在器材室外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乔雅跪倒在只有几米的外面,同类死去而诞生的悲伤情绪,在人们之中蔓延。
楚子卿也低垂下眉眼,放轻脚步走进器材室。
这样的死亡,确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以为,嫩芽基地成立后,大家第一次见到死亡,怎么着也该是跟葛倾正面交锋的时候。
青年伸手,刚准备为陈茜茜合上双眼,却被范天霖打开。下意识的动作结束后,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楚子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手上施力,拍了拍范天霖的肩头做安慰。
“……既然如此,她就教给你收拾吧。”
一个人的死亡,悲壮厚重,又薄如羽毛。悲伤是暂时的,接下来的敌人是迫切的。
驱散人群,楚子卿把贺歌叫到一边,单独谈话。
“我能把这些人都交给你吗。”
青年平静无波的眼神有些变化,多重情绪在他的心中汇聚,最终化作一口浊气,顺着呼吸吐了出来。
“可以的。”
得到贺歌的保证,楚子卿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