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屋内的二人动用灵视向外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白堇离开的背影，以及挂在门外的那把铁锁。
不用想，二人也能猜出来白堇大概是被幼崽安排过来的，目的就是确保他们两个晚上会待在一个房间。
至于那锁……
凤昀动手试了一下，确认它确实是件凡铁无疑，莫说是用术法，只怕是他们用手轻轻一捏，都能直接将它碾为飞灰，可以说是毫无抵抗之力。
但也正是因为这锁形同虚设，凤昀二人才更不好去破坏它。
毕竟他们把锁弄坏的话，凤明澜势必也会知道此事，多半会猜到他们感情并不像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恩爱，误会他们感情不合。
如非必要，凤昀还是不想让幼崽为此伤心的。
纠结片刻，凤昀只得打消了自己想要等夜深再出去的打算，对孔怀桉歉意道：“抱歉怀桉，这几日可能要先占用一下你的外间。”
孔怀桉闻言挑眉，“这几日？”
“嗯……”凤昀含糊着道：“就是回去前这几天吧，等回去就好了。”
“外间吗？”
看出他似乎不太想说具体的经过，孔怀桉没有深问，回头环顾一圈房间，指了指桌上的烛台，“可这烛火若是不灭，被少君看到的话恐怕也不太合适。”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凤昀正在想该怎么办，孔怀桉忽然道：“帝君到里间的床上睡吧，臣在榻上将就一下就好。”
“这怎么行。”
凤昀立刻拒绝，想了想，换了个折中的法子，“不然我们挤一挤吧。”
孔怀桉闻言一愣，回头看他。
“不行吗？”
被他看的奇怪，凤昀道：“我们以前不是也经常一起睡的么？”
凤昀少年时惯爱到处闲游，认识孔怀桉后，便时常拉着对方一起。偶尔来不及回去，挤在一起睡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人界之行后，各种变故接二连三，两人各自都多了些事情，这样的机会也很少有了。
吹灭烛火，二人进到里间。
孔怀桉趁着凤昀洗漱的时间，又将床铺整理了一遍。
知道凤昀不喜欢夜里黑漆漆的环境，孔怀桉按照以往的习惯取了夜明珠安在里侧的墙壁上，用滑动的木板隔掉一部分光源，“帝君睡里面吧。”
“嗯？”凤昀有些奇怪，“以往不都是你睡里面吗？”
孔怀桉道：“偶尔也想试试外面的感觉。”
行吧。
凤昀没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结，主动在里侧躺下。孔怀桉灭掉烛火，也跟着在外侧躺下。
床帐被放下来，光线隔绝在外，内里只剩下夜明珠从木板缝隙间透出的朦胧光线。
也许是环境使然，凤昀不自觉想起一些少年时的旧事，开口道：“其实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像以前那样叫我。”
孔怀桉闻声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以前？”
凤昀“嗯”了一声。
因为年纪比孔怀桉大，外加没有其他兄弟的关系，凤昀最初发现孔怀桉时，是把对方当弟弟看的。
他也确实按着养弟弟的标准对孔怀桉，除了去什么场合都要带着他之外，还额外要求对方不许像其他妖族那样称呼少君，而是像普通兄弟一样叫哥。
最初的孔怀桉也是应付心理居多，后来才逐渐认真，直到凤昀继位之后才改了称呼。
而凤昀这些年心思多在记挂蛋的事情，细想回忆，一时居然也想不起来孔怀桉是从什么时候起与他改的称呼。
回忆的匣子打开，凤昀想起自己少年时的心态，忽然也有些能理解幼崽为什么想要弟弟妹妹了。
可是他和孔怀桉真的生不出来啊……
要不然给幼崽找些同龄的玩伴？即墨听寒的年纪还是比幼崽大了一点。
正想着，凤昀忽得听到身旁的孔怀桉叫自己，“昀哥。”
“嗯？”
许久未听过的称呼让凤昀有些陌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孔怀桉难得与他开玩笑，“帝君不是说这个比较习惯么，就叫一下。”
“那就别换回去了。”
凤昀道：“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就别叫帝君了，我听着都替你累。”
孔怀桉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
两人就着话题漫无目的地聊着，多数是凤昀在说，孔怀桉在听。
不知过了多久，凤昀忽然出声，“怀桉。”
孔怀桉应声，“嗯？”
凤昀叫了这一声之后久久未言，久到孔怀桉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才忽然出声，“你还记得回来前我们的那个赌吗？”
孔怀桉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怔愣一瞬，迟疑着看向他。
因为凤明澜误打误撞开启的那枚传音扣，凤昀和颜子舟第一次重逢时的对话，孔怀桉几乎是听到了全部。
但凤昀过去在孔怀桉面前很少提及关于人界的那段过往，即便是经过传音扣一事，孔怀桉对当年的细节也是知之甚少。
凤昀来找他时，孔怀桉本想直接询问，又或者私下搜查，但看到对方的神色，他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进入玄天宗地界前，孔怀桉道：“臣与帝君打个赌如何？”
凤昀问，“什么赌？”
“就赌那位颜剑尊。”
孔怀桉道：“若他依然纠缠帝君不放，帝君便要依臣的计划行事。然后……”
凤昀记得，孔怀桉在这句然后之后停了许久，最终却只是道：“罢了，没有然后了。”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隔着夜色，凤昀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缥缈，“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向别人提起当初的事情，一直逃避下去。”
孔怀桉轻声问，“现在呢？”
“现在么。”凤昀转过来与他对视，唇角微微扬起，“我忽然觉得，我又有勇气去面对它了。”
凤昀换了语气，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出。
从他初到人界时因为好奇深入秘境，再到被妖兽追赶与颜子舟不打不相识。
“那时我人生地不熟，看他回手帮了我，觉得他品性应该不坏，看着又好像懂得挺多，就主动问他要不要一起游历，他答应了。”
但组队后凤昀才发现，这家伙外表装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实际上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理论知识好是好，实践一团糟。
两人摸爬滚打许久，才逐渐得心应手，闯出了些名堂。
凤昀当时对人族的各种风俗都是一知半解，遇见什么事情都会主动过去看看，偶尔也会接点旁人的委托。
也可能是因为这层原因，颜子舟才会误会他是散修困难多，没少找各种理由给他塞东西。
其中最离谱的，大概就是那次婚契的事情了。
与普通的成婚不同，婚契是要上达天道的一对一双向契约。结契双方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凤昀虽然没有定过婚契，但因为种族的特殊性，很早就被上任帝后教育了这方面的知识，不会轻易与人结契。与孔怀桉之间，其实也只是走了个形式，并未结契。
至于颜子舟……
一个天池，自然不够凤昀答应结契这种提议，当场便拒绝了。
事后颜子舟曾经与他别扭过一阵子，凤昀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被拒绝了好意面上过不去。
直到后来……
“那次之后，我们接了一个委托，目标是一个合欢宗的魔修。”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忆起那段封存已久的过往，凤昀依然没控制住沉默下来。
“昀哥……”孔怀桉出声想叫停，被凤昀打断，“我没事。”
“其实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资料不够详尽的情况下，应该再谨慎一些的。”
那位合欢宗魔修的修为并不高，莫说两人联手，只凭修为的话，单打独斗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是以当时凤昀是和颜子舟分头行动的，他先发现了那名魔修的踪迹，与颜子舟发了信号后便主动攻击。
和夙云动手前预想的一样，那名魔修的实力并不强横，只几个招式就败下阵来。
只是凤昀没想到那魔修还留有后手。
意识到自己中毒之后，凤昀第一时间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己关了起来，并在周围留了本命法器防御，以防他人误闯。
若非意外，凤昀最多是受点苦头也就撑过去了。偏偏颜子舟那时恰巧过来寻他，又偏偏凤昀曾给过他能够直接不被本命法器拦住的信物。
孔怀桉言辞犀利，“既然你们当时修为相差不大，他进来后看到你状态不对，应当是可以及时退出去的吧。”
“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几乎没有意识了。”
凤昀声音很低，“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醒来发现意外的凤昀懵了一会儿，下意识选择在颜子舟醒来前离开。
之后没过多久，凤昀便接到妖族内部生变的消息，匆匆赶回去处理族内事务。
继位、平叛。
再到发现怀孕。
神兽繁衍不易，是以在雌凰不继之时，雄凤也可以承担一部分繁衍的任务。
对于这颗意外到来的蛋，凤昀最初纠结过许久要不要留下。但考虑到族群繁衍，最终他还是决定先生下来再做决定。
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决定，在之后又救了他一命。
上任妖帝是在闭关时被当时九尾狐族长偷袭陨落的，妖后虽然得白堇及时赶到幸免，却也身受重伤。
凤昀当时修为落后九尾狐族长一个大境界，最终决战时虽拼死灭杀对方，却也被对方趁机暗算，中了阴水莲毒。
阴水莲毒虽有法可解，但凤昀当时刚为了灭杀九尾狐族长燃烧过本源，灵力几近枯萎，再加一个阴水莲毒，原本是已经回天乏力。
但不知为何，当时还在他体内的蛋突然活跃过来，将大半的阴水莲毒从他身上转移过去，给凤昀留了足够缓解的时间。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凤昀之后才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吊着蛋的生气，给他留有一线生机。
对凤昀来说，这颗蛋的另一半归属是谁都不重要，这就是天道给他的礼物。
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凤昀从未想过要让幼崽与颜子舟相认。若非不想幼崽将来遭人非议，他其实更想一个人抚养对方。
把孔怀桉拉下水……着实是无奈之举。
想到这里，凤昀真诚道谢，“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
孔怀桉道：“帝君若要与臣清算这些的话，臣是不是也该就幼年时的事情先谢谢帝君？”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凤昀无语，由侧着的姿势翻身躺回去，“算了，我说不过你。”
将埋藏许久的事情说出来，凤昀原以为自己会很沉重，却没想到是一身轻松。
也许他早不该逃避了。
心境开阔，身体随之轻盈，似有无形的枷锁被破除打开。
凤昀再睁开眼，外间天色已然完全亮起。孔怀桉坐在床边，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恭喜帝君了。”
＊
凤明澜觉得自己立功了。
早上一醒，凤明澜便发觉院外围了许多人。问过白堇，他才知道这些人夜里就来了，为了蹭他爹突破时引动的天地灵气。
他爹突破了？
凤明澜虎躯一震。
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就在夫妻同房的晚上突破了。这这这，这肯定是双修了吧！
看着外面铆足了劲吸收灵气的弟子，以及人群中时不时亮起的突破灵光。凤明澜挺着胸脯与有荣焉。
这波，着实是他居功甚伟。
“三师弟，三师弟？”
刚沉浸了一会儿就被吵醒，凤明澜不爽地二头，看到底下在喊他的卓然，“啾啾啾？”
有事起奏没事退朝！
“什么起奏？”
卓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直接表明来意，“掌门让我来给你量尺寸，明日的拜师礼要用。”
给他？量尺寸？做衣服？
凤明澜低头看看自己毛乎乎的短翅膀和瘦麻杆的细爪子，小小的脑袋填满大大的问号。